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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黑羽叫来。”
一个人在黑暗中开口说道，声音喑哑散发着阴暗诡谲的气息，让人听上去全身发麻不寒而栗。
“他们已在门外等候。”下属低着头不敢对视，小心翼翼地回应。
“让他们进来。”
混沌的回声在空荡空间中飘荡来回，等到这厅内所有不相干的人尽数退下后门外的青衫、白笠、玄英三人才一齐走进来，他们衣着齐整，双手戴着黑色薄皮手套毕恭毕敬置于身前。
“怎么回事。”
“先生，赤川前往赭红城执行任务去了。”
“……”
就算没有得到回应，高位的气场也能让阶梯下面的三个人感到明显的不满情绪。那人轮椅往前稍微挪动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昏暗背后双眼里的眸光加深几分满腹狐疑。
半晌才再度开口。
“把我交代的都安排好，准备迎接贵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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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荆棘花纹的屏风后整个房间暗淡无光，一枚硬币不断被抛到空中，又落下。
正对着沙发的墙上屏幕忽的一亮打破了室内的黑暗。
泛着刺眼荧光的蓝色背景正中间，光标闪动两下，随后显出一行体式怪异的字。
【实验失败原因分析会。】
最后一个句号出现的同时远处的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
林枫烨收起硬币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从沙发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又自顾自做了一套活动肩颈的运动。
“真好笑，明明就是登不上台面的事，还装模作样组织什么失败原因分析会。”想到这里，他气得连关门的声音都大了一倍。
还好高能材料出身的门小命尚在。
外面空气阴湿寒冷，本就身心俱疲还带着未愈旧伤的叶汀更加不适。
他步速起码慢了一倍，来到目的地之后身侧的战兵应是有不得入内的规定全都驻足门外，而反方向的门内如同深渊一般，乌洞洞像暗藏凶猛野兽伺机捕食。
迈入过门石。
这里是玄青城总部的顶层，是这片大陆七座城池中地位最高科技最发达的区域，有黑潭组织坐镇就连世界政府都不敢轻易踏足。屋顶高到没有参照物能与之相比，抬头如果足够细心的话能觉出上方有一些微弱光亮碎片，大概是月光被云层遮挡才看不真切。
与电梯无异的柱子合上之后，整个空间变得更黑，周遭隐形的气流挤压让人窒息。
后方传出叮当声响，叶汀再向后摸去意料之中抓了一手空。
在陌生的地方，失去光亮极其容易使得空间知觉出现障碍导致方向感全无。
叶汀之前在赭红城的时候有过突然清晰的夜视力，目前看来那次纯属巧合，现在除了轮廓边沿是淡淡灰色，之外全是一片混沌。
他慢慢挪动脚步试探，眼睛适应之后能看到的轮廓更多了。
两侧建筑压迫感也随之增强，叶汀可以猜测自己正穿梭在几个金属圆柱之间，每个柱子都排列有序，间隔相同。
伸手摸了摸石柱的表面，光滑温热，这绝对不是单纯起到支撑作用，内芯应是埋有信息流。但这设计也正常，毕竟黑潭所处的地方应该能对整个城区的信息一览无遗。
叶汀抽回手，退后两步。
突然后背靠在很近的一处。
林枫烨全身猛地一震，熟悉的寒气隐隐散出，他瞳孔一亮，急切开口转身。
“叶汀？”
“林……枫烨？你怎么……”
叶汀下意识也转身，正正撞进人怀里，自己失去温度的脸上终于感受到暖的气息。
据说失去视觉后，人的其他感官会更加敏感，这说法应该没错。比如现在林枫烨可以清晰得感觉到怀里人更瘦更薄了一些。他急着想要打开手电，结果还没来得及按下按键，厚实云层就很有眼色让出月光。
高高的房顶两侧满是彩色玻璃花窗，像是一种哥特式建筑，基本色彩为紫色和红色。
光线既暗沉又斑斓，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两侧的几栋圆柱以及远处的阶梯。
林枫烨对这环境没有兴趣，他顾不上寒暄直接俯身靠近，视觉越来越清楚后这才看清叶汀脸上身上数道伤口，天生偏白的肤色上更加显眼，明摆着是新添的还没来得及结痂。
他可能是下意识以为这些都再不会愈合，眼中的血丝加深，一字一顿道。
“怎么伤的。”
叶汀用手指关节处蹭了蹭被对方眼神死死盯着的脸侧，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伤口就像商量好了一齐发出抗议，酸痛的感觉直直爬上神经末梢。
“要到这来肯定会挂点彩，”他放下手敷衍过去，随后反问，“你怎么来的？”
林枫烨的脸上白白净净，精神头也是半点没减，只是现在愁眉苦脸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自然。
他抓了抓头发：“我……”
“你们好。”
一阵风吹过，另外三个字适时打断这只说出一个字的发言。
回音绕了两圈，正前方玻璃花窗下的阴影微微偏移，恰好衬出一个人形，他坐着轮椅出现在台阶上面，需仰视可见。
这人计算得十分巧妙，上身藏于阴影中现在只能看清腿部，还是对身份推测起不到帮助的钢铁义肢。
站在下方的两人身后很快也出现体型庞大的机器人，繁杂的武器搅着电线自然垂落机身两侧，意思明显是「取你们的性命，易如反掌」。
高处的人轻咳一声。
“你们可能知道，我，黑潭的组织者。”
叶汀平静得可怕，神色纹丝不动。对面的这个人声音嘶哑，听上去像是个年岁七八十的人，之前看过的历史资料，墨玉城在鼎盛时期时最后一年上任的管理局局长是个年轻人。
算一算到现在应该差不多是这个岁数。
林枫烨挡在前面，皮鞋在地面点了点，满脸无语：“大名鼎鼎的我们想不知道都难，躲着是什么意思？出来坐下好好聊聊呗。”
“我只是来看看新伙伴。”阴影下的人没有出来的打算，冷笑一声。
叶汀眉头皱起，还没听懂这话的意思，直到对面继续开口才顿悟。
“林先生不是要加入我们吗。”
偌大的空间每说一句话都会有喃喃低吟重复回荡在耳畔。
“……”林枫烨没有回答，眼神一转紧紧注视着叶汀，很久不见了，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看来是没有必要担心刚刚对面那意味不明的话。
“冷静的人”低头像是正在集中注意力思考某件事情，大概并不复杂，眉头舒展连动都不动一下。
过了几秒，他拽了拽林枫烨的手，两个人仅用余光飞速碰撞。
林枫烨心领神会：“确实有这么回事，况且我这种优秀的人才，您几年前就看中过我。”
对面的人稍有停顿后才继续说道：“除了你父亲还没有人的技术能入得了我的眼。”
这话一出，叶汀眨眼的速度都慢下来。
“林龙在哪。”林枫烨收起玩笑的态度，正色道。
“你知道鲸鲨吗。”那人语气突然带上一些真诚，好像是在认真回答问题，希望能给出题人提供线索。
“那个海上移动组织？”
林枫烨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提到这个组织，毕竟是脱离七个主城的游离区域，世界政府与其联系都不算深，中立地带调查局就更不可能接触得到。
“看来这几天我默默做的努力太多了，结果倒不怎么为人所知，”轮椅上的老人笑笑，“鲸鲨在陆地之外，已经是归属于我们黑潭的监牢。之前他们查到了林龙藏身在荼白城就过去追捕，后来你的父亲就关在那里。”
林枫烨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你确定他现在还在吗？”
对面的人用粗糙的手指在扶手上点动两下，紧接着是放肆大笑几声：“你说得不错！半年前他就已经逃出。你们果然已经接头，不愧是林龙，我的眼线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哈哈哈不愧是林龙啊——”
这个人自顾自说了半天，林枫烨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别废话，你之前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不是已经都经历了吗，我为你精心安排就是为了不再多废口舌，我年纪大了，口述故事会遗漏很多细节的。”
都已经经历……
林枫烨一怔。
这么说来，当年父亲也是如此为了调查局的任务混入黑潭组织内部，然后一路隐藏身份完成任务最后发现了无法扭转的事情才会逃离这里。父亲的经历决定了他后面遭遇的一切，一环套一环，好像他与生俱来就一定会来到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跳加速，呼吸速度变快还是觉得发闷，心脏跳动的声音嘈杂吵闹扰乱心神。
叶汀眼神瞥向林枫烨。
“想当年他到这的时候比你现在还要小两岁，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人打破安静，语气中透着狡猾还有令人不适的怀旧感慨。
“你说得对，”林枫烨道，“所以他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
林龙能力再高也敌不过世界政府的禁锢与科技的迅速发展，当年的全力以赴现在能够轻易推翻。
“但不管怎么说以你的身份，也不应该维护这个冒充研究员的人吧。”那人语气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无奈说教。
“冒充甘柳”的人沉默站在旁边，脸色苍白只有眼神灵动。
林枫烨看了看叶汀，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低头笑了一声。
“实话实说，要是别人我还能再装一会儿，但这位的话——我觉得有必要来个二次跳槽。”
“是吗？”那人好像也笑了笑，“叶教授，好久不见，来见我不用冒充小人物啊，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之前那个信箱和对讲机是你送来的。”叶汀淡淡道。
那是事情的开端。
林枫烨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就倒带到绀紫城，想起当时，那匿名信箱是两人共同经历后面诸多环节的最重要的一环。
“是啊！”那人笑得更加放肆，“不然也解决不了魏同，也见不到你。”
“局长先生，不知您是来自玄青城还是墨玉城。”叶汀直进式追问。
林枫烨猛地一抬眼，静候答案。
“这重要吗？不过，我就喜欢这种不需要多费口舌的交流方式，如果你当初没被带走的话，我觉得你一定会成为我成功路上最大的基石。”
牵扯到叶汀的身世问题了，林枫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抓起叶汀的手往身后拢了拢。这举动并不能在物理层面起到保护作用，而且还在心理层面引起了叶汀的怀疑。
“我没想到实验的结果会在下一代孩子身上显现，但很遗憾还是很不完美。比如，你体温很低非常怕冷，五感六识异常敏锐，从小天赋异禀所以才被特聘在皓白实验基地呆了那么多年。”
说到这里，那人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没想到原本无限拉长细胞活性与生命的研究结果出了个智商层面的天才，不过尽管如此你还是做到了反哺赞歌计划，大概命运这东西真的存在。”
命运……反哺……
这些话像几道惊雷劈下。
叶汀伫立在原地，突如其来的刺激使他头痛欲裂，脑海里想的是之前目睹过的所有实验过程。
那些都是伴着自己出生的东西吗，后面的因果在自己意识尚未成型的时候就定下了，再换一种说法，造成血淋淋吞并战争的局面是自己存在直接导致的后果。
他浑身麻木，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林枫烨见形势不妙，二话不说直接抓起叶汀的手撞开机器士兵开始朝反方向飞跑。
琉璃彩光落下斑斑倒影，地面向四周极速分裂开来，下面是看不到底的不测之渊。在高位老者的眼里这两个人掉入后地面又再度启动闭合。
他们飞速下降，一时间竟还产生失重的错觉。
林枫烨担心望向旁边的人，叶汀的眼神跟之前虚拟游戏里时候的状态完全不同。
明明在下坠，头发翻飞在脸颊周边都挡不住高度聚焦的视线，于黑暗中闪熠。
速度比自由落体慢一些，两个人刚刚下落到四五层高度，这周围一片漆黑且墙壁是不透明的黑色，应该都是黑潭的高密区域。
上面开始闭合，光束愈来愈窄。
“抓住我。”叶汀伸出手。
“哦……好！”
两个人下降速度开始变缓，有一种向上增强的无形的力正在托住他们的身体。
林枫烨头发纷飞，就像在真空舱里一样失控，他咬牙勾住手指，随后攥得紧紧的。
叶汀拽动一下，然后顺势另一只手也牵住。
两人画出一个圆圈慢慢在空中盘旋。
“别紧张，”叶汀说，“是熟悉的机器，产生了向上的风力。”
林枫烨眼睛被风吹得眯起：“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
叶汀：“准备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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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高处显现点点星光，反而阴森恐怖。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从一家飞行载具制造厂走出来。
“我想到一个问题。”林枫烨突然开口。
叶汀拍了拍身上的灰：“什么？”
周围寂若死灰，无限宁静。
林枫烨沉下脸色，伸出胳膊将叶汀朝自己身后拢了拢。
“他们一定会知道，我们从这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