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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图书馆。
叶汀慢慢吐了一口气，浑身软绵绵的，把手放在额头上还借机遮了遮外界刺眼的光亮。
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一亮，正好看到一个小时前林枫烨留下的语音。
“小病苗，昨天又冻晕了。我问了安岩，这种情况先不吃药缓两天。今天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吧，已经跟袁昊前辈打好招呼，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对了还有，旁边早点和苹果记得吃。”
叶汀披上一件毛毯，端着盘子走到外面长桌边。桌面上乱糟糟满是书和零件，排风系统二十四小时都保持开着的状态，让屋子里的旧书味道散了不少。
他一边小口嚼着三明治，一边坐下翻动手边的《皓缃绛翠》。这本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但总觉得还没看全。
叶汀心想：倒也正常，这世界上找不出完全完整的历史书。
正聚精会神的时候楼梯处传来的动静猛地打断思路，叶汀赶紧叼起苹果。
转头一看，一步一个台阶上来的人不是林枫烨。
他又瞬间从手忙脚乱恢复气定神闲。
袁昊拿着毛掸子，抬眼看到叶汀便走过来问：“怎么出来了，身体怎么样？”
“好些了，”叶汀看面前的人有些喘，“袁叔，以后这层我来打扫吧。”
袁昊笑着擦了擦了脑门的汗：“行啊，这都是些纸质历史书，尤其在一二层无数次更新换代之后，这里更是长时间无人问津，都是脆弱的古董了，整理清扫什么的还得用人力。”
叶汀一点头。
只是袁昊把话说完，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您有话想对我说吗。”
“……咳，是有几个小问题。”
“坐下说吧。”
袁昊把掸子放在一边，坐下后没有直接问出心中所想，大拇指搓来搓去倒像是在组织语言。
叶汀在对面不紧不慢地吃完了一个苹果，擦了擦手然后冷静地等着。
“你的身体……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嗯，不太好。”
袁昊停顿了足足好几秒：“那你有没有感觉其他不太对劲的地方？”
叶汀眼里闪过疑惑：“您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没关系。”
“我的意思，你是不是……”袁昊眉头紧锁，眼睛不敢直视面前的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话说出口。
“仿生人。”
“……嗯？”
“袁叔，为什么这么问。”叶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袁昊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妥，面红耳赤破罐破摔道：“你的身体机能与常人过于不同，致命性的伤在你身上就是发个烧的事，反而一些很小的刺激，会让你接连昏迷好几天，我听说仿生人的敏感设定不同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袁叔。”叶汀依旧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平静。
“人类是最复杂的生物，我只是一个不算奇怪的特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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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林枫烨按照邮件提示的地址走到一个外观类似酒吧的地方。
对方想的非常全面。这地方的坐标堪称完美，恰好处在他身份卡所开通的权限范围之内，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选这么喧闹的场合来谈判。
不过正好，如鱼得水。
林枫烨脱下外套后搭在肩上，用来防止雪盲的渐变色墨镜外加里面花哨的衬衣，连扎了个半马尾的头发都让他立刻融入了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一路通过刚开始的狭窄走廊，推开门，爆发性嘈杂的音乐声直震心脏，耀眼的红蓝光斑斓投在每位客人的脸上。
这里面，比钱蔚的MIRE酒吧更恐怖。
更准确的词汇应该是——“恶劣”。
所有墙壁都是金属构造闪着光辉，上空烟雾缭绕，悬着的许多大屏还是被打裂的，满地都是现在用不着的纸制钱币。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彩色糖纸，玻璃碎屑，仔细找找还能看到散落四处十分昂贵的珠宝首饰。
像是刚刚结束一场盛大的狂欢游戏。
整个大厅完全不见一把椅子，中间有块不小的正方形区域，那里的四条边构成四个面不断有水一流而下形成水帘，人们在里面纵情嬉闹。
水声大，乐声大，人声更大。
林枫烨第一次来玄青城里的酒吧，还没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全貌，就被人蜂拥而上，团团围住。
凡是来这里玩的人观察能力都是极强的，大家心中都有一个隐藏排行榜。林枫烨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显然凭借一张俊俏脸蛋和不俗的气质瞬间飞跃登顶。
身边的人疯狂朝他摆着手，不过他毫不在意，权当是空气。
闪烁的灯光下天旋地转，林枫烨四处张望，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士，或者说没发现任何像是黑潭的人。
“帅哥，第一次来这里吗？”一个女人挤过来自来熟似的抱住胳膊。
“嗯。”
“怎么愁眉苦脸，不开心啊？”
“是啊，这里女色太多，我不喜欢。”
“……”美女悻悻地离去。
叮！
这时手机适时响了一声，收到一条讯息。
林枫烨低头迅速读完短短两行字，抬头后紧紧盯着右前方。
视线穿过一排钢管，他看到有个站在台球桌旁边陪玩的AI，它身边的客人正巧玩得心满意足给了小费刚刚离开。
林枫烨挤出人群，大步流星走到那名AI身边。
对方手掌向下伸出。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拿出身份卡放在其下，扫描后不到一秒就显示绿光通过。
AI随即带着他走到旁边的一个双开门前，然后保持站定不动的姿势。
后面那些刚刚还时不时瞟向这个方向的人，在看清这帅哥的去处之后，纷纷收回视线，继续随音乐摇摆，若无其事。
双开门上估计是有扫描系统，AI站定了一两秒。
门的左半扇自动打开——也就是林枫烨面前的那一半。
里面首先有个屏风，让人无法直接看到室内的模样。林枫烨走到里外交界处，侧身拍了拍门惊叹道：“哇！这门挺高级啊，跟我家双开门冰箱差不多。”然后转身冲那个木讷的AI摆了摆手，“去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
机械脑子明显是不听他的话，直到人进去，那AI上前把门关上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专属坐标上。
房间构造异常简单，绕过屏风之后直接就是一张桌子和环绕着的两个半圆形沙发，清一色的黑色材料。
就这点室内布局，林枫烨觉得还没有正对面偌大窗户外的景色让他觉得诡异。
明明现在是白天，玻璃窗户外却是黑乎乎一片，能隐约透过薄雾看到有两三个很高且光滑的立柱，再往上有如蛛网般交叉，星星点点的窗口发着光亮，但却望不到这些奇怪建筑的尽头。
如果这不是什么科幻题材的投影设置，那么，现在看到的“外”与自己刚刚所处的“外”绝不是同一个世界。
“别站着了，请坐吧。”
林枫烨心里啧了一声，可惜自己没有时间认真观察外面的景色。
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好像愤愤不满自己被忽视，翘起二郎腿催促。
“哟，原来有人在啊。”林枫烨转过视线。
这人身着一身黑坐在沙发左侧，在这不算亮的地方是真的不显眼，被忽视也不冤枉。
“缺电费我给您打，这么暗吓唬谁呢？”
他边说边十分自然坐到沙发上，单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摆出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
对面那人轻笑，手指在沙发上点动两下。
“咔啦”一声！
其身后的灯不加过渡得直接亮起，逆着强光，让人更加看不清脸，眯起眼睛也只能见到模糊的剪影。
林枫烨心里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全面暴露在灯光下。
当对方在暗处，自己在明处的时候，解决方法，有且只有一个。
“幼不幼稚。”林枫烨说完上身后倚，把腿架在桌子上，在手里把玩了几轮过后单手向上抛出一枚硬币。
银色不断翻转，折射冷光。
达到最高点的瞬间！呼啦啦一阵狂响，他身后的灯同样如数亮起，整个房间每个角落都被照了个明亮！
硬币在对面人不太好看的脸色中，再次掉落回林枫烨手上。
刚刚在他戏瘾上身故作惊讶拍打大门，两指所夹的转换器悄悄吸附。控制权在对面那排灯亮起的瞬间已经易主。
前一秒林枫烨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现在可算是认识了。
黑羽一伙四个人的资料，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对方无视这一插曲，沉着声音略带沙哑：“一直以来，我们与外人都是隔屏风对话，猜猜为什么在你这里改变了主意。”
“这题简单，因为不想错过我的盛世美颜？”
“………”
对面的人刚刚已经明显感觉到林枫烨的不好对付，努力平复了一下才开口：“因为没有必要，你会加入我们的。”
“不对不对，难道不是因为……”林枫烨懒懒地往后一靠，笑了，“已经知道我对你们了如指掌，才觉得不用躲躲藏藏了吗？小黑？”
玄英眉头一皱，要不是有任务在身，恐怕都想起身直接硬碰硬。
“黑羽排名之末，小黑你这不行啊，其实我看那个红毛不顺眼好久了，我帮你上位当老大怎么样？”
……要不然直接杀人灭口好了，这事估计赤川知道都会同意，玄英心想。
玄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上之后随着吐出的烟雾勉强保持镇定，又拿了一根冲林枫烨晃了晃。
林枫烨摇头示意，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含到嘴里之后把外包装压在水杯下面。
“不好意思，家里人受不了烟味。”说完他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顾自地叹口气，“我可是很喜欢这套衣服的，托你们的福，回家前就要断舍离喽。”
“……”玄英头上更多了几条黑线。
林枫烨心说打招呼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整个人坐直前倾，敛起开玩笑的态度，突然正色问道：“你们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们了解你。”
“别扯淡，这世界上了解我的数来数去也就一个。”
“你问问自己，你把叶教授当成正常人看吗？”
“什么意思？”
“加入我们。”
“老子为什么？”
“还想不想了解叶汀的事情。”
“……”
之前邮件上明明写了三件事，现在发现，这一句反问就已经有了足够的推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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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说很快就回来的那位也迟迟不见踪影。
叶汀刚想发个消息问问，就收到了陆之宇的信息，上面还附带着有关他所制作的磁扣的全方位解析，能看出来这几天这孩子没歇着。
他一字不落仔细看完之后，回复了针对每个部位的修改意见，最后加上一句“不错，继续努力。”然后就点击了发送。
还没等他切换聊天框，林枫烨本人就开门携着一阵寒意走进来。
“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叶汀关上手机。
“没办法啊，都怪我太显眼了，总有人找我搭讪，一步一停也是很累人的。”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来来来，别看书了，我买了晚饭。”
“好。”
寒冷的天气和热粥最适配。
暖烘烘的柔和光线照在身上，两个人坐在橙红色的夕阳下，面对面喝粥，热气向上飘浮，融进空气。
叶汀看着眼前异常沉默的人，随口问道：“你最近在干什么？”
“啊？我啊，忙着调查我爸的事情。不用担心，你就专心盯着学府那边就行。”
“嗯。”叶汀当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多管，心说林枫烨实力也不弱，能处理好。
林枫烨重新拿起碗筷，没有动作。
思前想后，他还是没能开口告诉叶汀，黑潭找上自己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