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身上还有他的体温>第32章 立冬

  天气逐渐冷了起来,直到有一天起床,发现窗子上结满了白色的哈气。

  冬至到了。

  郁名川还没起床,就被一条大毛尾巴在脸上蹭来蹭去。他不耐烦地推开大清早就在他脸上踩奶的白眼狼,闭眼皱眉:“再碰我给你炖了。”

  “喵!”白眼狼像是听懂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喵了一声,跳到了地上。昔日毛发稀疏的小流浪猫,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毛发乌黑油亮的大猫,一身长毛光滑蓬松,尤其是那条扇子似的大尾巴,最好看。

  今天是周六,郁名川起床后先是去健身房踩了半个小时的脚踏车,紧接着举哑铃,出了一身汗后去冲澡。

  他站在冰箱前喝水的时候,门铃响了。用脚轻轻踢开缠在他脚边求抱抱的白眼狼,放下杯子去开门。

  “你不是知道密码吗,为什么每次都按门铃。”郁名川开门,见到了身上带着初冬寒气的宁尽。

  “怕你在忙,不方便。”宁尽手里拎着些食材,小巧的鼻尖冻得红红的,仰头笑:“今天是立冬,我来给白眼狼包饺子吃。”

  郁名川听到这话明显不乐意:“猫能吃出什么啊,你怎么不说给我包呢?”

  宁尽笑而不语,轻车熟路地进屋换鞋,把食材拿进厨房。

  “宁慧吃过了吗?”

  郁名川刚洗完澡,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抬手接过宁尽脱下来的大衣,挂在衣架上。

  宁尽挽起袖子,洗了手把食材分类,语气带了些难以察觉的低落:“我刚从她那里回来。”

  “她最近怎么样,还好吗?”郁名川看见宁尽买来的食材好像没有一样是给猫吃的,心领神会,顿时高兴了不少。

  尽管几个月的相处,宁尽与郁名川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逐渐变成了如今这般心照不宣的和谐,但宁尽依旧不愿意跟郁名川交心。

  尤其是再宁慧这件事上。

  宁慧上个月换了种临床的新药,很贵,但是效果很好。宁慧能用到新药,全凭郁名川的关系。

  宁尽身子顿了顿,沉闷地点头:“嗯,比以前好多了。”

  宁尽说的好多了,是比昨天好多了,而不是比过去好。宁慧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几经禁不住更多次的大型手术。

  女孩日渐消瘦的身子告诉着他们,这是一朵即将凋零的玫瑰。

  看出宁尽的心情,郁名川从后面抱住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还有些凉的耳尖:“妹妹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郁名川就是这点好。

  甚至在宁尽看来要优于严方觉。

  那便是他身上散发的真诚。宁尽可以质疑郁名川的全部,唯独这份真诚让他深信动容。

  “谢谢。”宁尽的尾音发颤。

  “想吃什么馅的。”宁尽问。

  郁名川套上一件白T恤:“你不是来喂猫的吗,问我干什么。”

  宁尽放下手里的饺子皮:“你说的对哦,那我不包了。”

  郁名川赶紧给白眼狼开了盒罐头:“吃三文鱼牛肉的。”

  宁尽头一次听说这种搭配,但还是按着教程调了馅。宁尽穿着紧身的毛衣,围裙的腰带勾勒出他窄瘦的腰。一想到这把腰昨天就在自己手里掐着,郁名川只觉得自己小腹发热,赶紧移开了视线,不敢白日宣淫。

  白眼狼吭呲吭呲吃得香,发出舒服的呼噜声。郁名川洗了手,到厨房帮宁尽打下手。

  “白眼狼好像长大了不少。”

  “吃得比我都好,能不胖吗。”

  “咔”地一声,蛋壳碎裂,蛋液落在馅料碗里。宁尽闻言轻笑,用筷子搅拌,看着那颗黄澄澄的蛋,他忽然想到:“它是不是该绝育了,我看其他人养猫 ,都要送去绝育。”

  郁名川讶然:“绝育?不行,这太残忍了,更何况它才三个月这么小,正常六到八个月才行。现在绝哪?怎么绝?”

  “你不是说不喜欢猫吗?”宁尽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知道的比我都多。”

  “同为雄性,我共情一下都不行吗。”郁名川被宁尽这一眼看得神魂颠倒,低头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大口:“况且,这不是你捡回来的宝贝吗,我怎么敢怠慢。”

  “嘶。”宁尽皱眉,嫌弃地躲,把饺子皮塞到郁名川手里,握住他的手,教他如何把馅料包在饺子皮里:“放在虎口,然后蘸水,捏住......”

  宁尽以为郁名川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第一次包饺子会以失败告终,但事实是,能画出《思维出走》的人,对细节的把控度是相当可以。

  郁名川只试了三个,到第四个的时候就已经掌握到了力道的精髓。后面就开始帮宁尽包饺子,认真劲不输坐在画板前画画。

  “喵。”

  白眼狼吃完罐头,又跑来宁尽脚边蹭来蹭去。郁名川低头看着喵喵叫的大猫球,“剩下的我来吧,你赶紧把它抱走,烦死了。”

  “小猫就是这样的。”宁尽无奈地洗了手,弯腰把白眼狼抱进怀里。

  “这么黏人。”郁名川把剩下的几张饺子皮也包完了,“你怎么不跟它交换一下。”

  宁尽坐在椅子上捏粉肉垫,闻言:“换了之后你也会像烦它一样烦我。”

  郁名川转过身,表情变得严肃:“我永远都不会。”

  宁尽只是勾唇浅笑,对郁名川突如其来的情话不以为意,把脸埋在白眼狼毛茸茸的长毛里。

  “咕咕!”

  白眼狼舒服得只打呼噜。

  郁名川看着宁尽不说话的样子,只觉得像是灼热的心尖上被破了一盆温水。

  不温不火的感觉,并不刺痛,但伤人的力度却丝毫不差。

  宁尽总是这样,用他特有的、温和的冷暴力对待郁名川每一个对于他们之间关系的敏感的话题。

  就像上次在江北,几次从齐朗口中听到那句宁尽没承认过他有男朋友,再到现在,他以沉默回应他的爱意。

  郁名川没有想过质问吗?

  事实上这是他的逆鳞,是齐朗提一句他就想揍人的程度。

  但从看守所关了三天,逐渐从暴躁中冷静下来后他才想明白。宁尽要是想承认,并不需要他从中引导甚至是威胁,他自己就会承认。

  但事实是,就像现在这样,宁尽每次都选择逃避。

  郁名川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他或许可以很轻易的拥有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宁尽的身体他也很轻易的就得到了。但他无论如何都走不进宁尽封闭的内心。

  过去,宁尽还能跟他在车上因为他说了严方觉几句坏话大发脾气汽车而走,好几天都不来画室。

  而现在,宁尽的性格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郁名川知道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却形容不出来。

  这段从一开始就畸形发展的关系中,两个人唯一的默契就是在对待他们之间关系的这件事上。

  宁尽不愧对郁名川对他的恩情,做好他该做的、郁名川想让他做的,或者他感觉郁名川喜欢他做的事情。而郁名川,不再提那句“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就像是海边用沙子堆起来的华丽城堡,从根基处就是一盘散沙。这虚伪、牢不可破的表象又能维系多久?没人知道。

  可能仅仅需要几滴水的渗透,就会轰然崩塌,这也许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那几滴水,就这么继续虚伪地坚韧下去。

  南辕北辙,却也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