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身上还有他的体温>第24章 餐刀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控制得了,我说不出口。”宁尽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他,“方觉,我们还是继续做好朋友吧,就像以前那样。”

  “我会忘掉你说的话,你也当我做得那些事不存在吧。”

  “我喜欢你,但是对不起。”

  宁尽终于狠下心,捡起亲吻时掉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扣在头上。

  他推开暗门,压低帽檐。

  严方觉再次拉住了他:“你说的我不同意。”

  “我没办法,方觉。”

  宁尽抽出自己被严方觉拉住的手,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忍着眼角酸涩疼痛的泪,混入人群,彻底消失在严方觉的视线里。

  严方觉靠在墙上,看着门外洁白的展馆,脸色阴沉。

  这些年过去,严方觉都没有看清自己对待宁尽,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说不上很爱,但也绝对舍不得拱手让人。

  高二时,郁名川还在休学,严方觉跟他的关系还很好。

  他借了严方觉的校服溜进学校看运动会,结果当天下了暴雨,运动会开了一半取消,郁名川觉得无趣,便离开。

  他离开时身上穿的就是严方觉的校服。

  第二天,隔壁班那个叫宁尽的漂亮男孩悄悄在午休时找到他。

  宁尽低垂着眼,脸颊有些红。

  他张开紧紧攥着的手,将他在暴雨里捡到的胸牌递给他。

  “严同学,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那是严方觉第一次从一个人眼里,看到其中蕴含着的,无数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倾羡、爱慕。

  严方觉和他大哥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他是个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全家人乃至大哥养的猫都不喜欢他。

  他虽然活在严家,但从小到大,都像一株阴郁、长在角落中的曼陀罗花。

  宁尽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慕,成了这株曼陀罗花为数不多的阳光。

  他沉迷其中,像陷入泥潭般无法摆脱。逐渐活成现在的模样。

  他开始变得没有别人的喜欢就活不下去,所以在外他会装成别人最喜欢的样子,温文尔雅、绅士风度。

  他得到了更多人的爱慕,开始随意挥霍。宁尽的爱此时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却也不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严方觉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宁尽的爱,他会比过去的自己还要空虚。

  可是现在宁尽亲口承认他与郁名川的关系,严方觉受不了。

  宁尽不再需要他了。

  他受不了!

  宁尽一个人坐在学校树林里的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终于能摘下来的帽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摸着被严方觉亲过的嘴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郁名川,我已经和严方觉说完了。”

  对面传来郁名川懒懒的声音:“都说什么了?”

  “......你想让我说的......全部。”

  这段时间宁尽过得浑浑噩噩,白天要上学,晚上跟郁名川丨彻夜丨厮混。

  直到《思维出走》的热度过去,美术馆再次闭馆,宁尽才从如芒在背中抽身。

  但也好在,哪怕背地里两人再纠缠不清,在学校里,宁尽和郁名川的关系看起来真的只是普通同学,所以没有传出任何离谱的绯闻。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但一直到下午都只是多云。宁尽在冷风中裹紧外套,把带来的伞收进背包里,去外面扫了辆共享单车回家。

  已经是深秋,树叶黄了一半,被干燥的冷风一吹,扑簌簌地落下,车轮辗过,发出好听的脆响。

  严方觉从那天在美术馆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他。宁尽每每看见身边驶过熟悉的白色跑车,都会下意识去看一眼车牌。

  过去不敢说的话,如今只有埋在心底这一条路。他也逐渐摸清了郁名川的脾气,只要不提严方觉,郁名川就不会生气,甚至在床丨上,连他不耐烦时生硬的语气都格外地容忍。

  天还是很阴,空气中逐渐弥漫了些远处大海的潮湿腥气。

  这是大雨的前兆,宁尽赶紧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

  果不其然,刚到楼下的停放处,豆大冰凉的雨点劈头地砸了下来,给宁尽淋了个措手不及。

  他赶紧锁好车,来不及从包里拿雨伞,捂着脑袋跑进了楼道。

  机场。

  季丹青见到了被簇拥着,走出机场的高大身影,从车上下来。

  狂风吹起他的黑风衣,脖颈的的白金项圈在昏暗的天色下格外地闪。

  季丹青撑伞,朝严不离走去。旁边帮忙撑伞的助理迅速有眼力见地退到一旁。

  严不离摘了墨镜,男人三十多岁,英俊的面容不怒自威。他接过季丹青的伞,帮忙撑着。

  “叔叔,这次回来,就别那么快走了吧。”季丹青被严不离裹在大衣里,像一只依偎着主人取暖的小兽。

  “下星期回去,酒庄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严不离把伞递给助理,坐上了车,季丹青紧跟着上去。

  车里空间很大,季丹青帮严不离把沾了些雨的大衣脱下,挂在一边。

  “方觉呢?”

  “我没告诉他您回国的消息,”季丹青垂下眼皮:“现在可能还在上课吧。”

  严不离显然是不信的,他无所谓地轻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温酒。

  “丹青,你越来越会向着他说话了。”

  季丹青倒酒的细白的手腕闻言一抖,鲜红的酒液撒了出来。

  “哪有的事......”他赶紧把狼藉擦干,转移话题:“我最近自学了钢琴,叔叔要不要听我献丑。”

  严不离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德国回来,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不忘回应着季丹青:“挺厉害的,还会弹钢琴了,怎么没请个老师?”

  老师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教他弹琴的那人,是严方觉。

  季丹青轻轻靠在严不离怀里,嘴唇在他带着淡淡胡茬的下巴上亲吻:“给叔叔省钱。”

  严不离伸手捂住季丹青的嘴唇,声音有些哑:“回去还有场饭局要我出席,别在这里招我。”

  季丹青伸出舌尖在严不离手掌上舔了一口:“现在不行,晚上行不行?”

  严不离不说话,只把一台手机丢给他。

  季丹青好奇地拿起来,按开:“这是什么?”

  当他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后,脸色明显变得苍白,“......您什么时候把定位又打开的。”

  “这个月出入酒吧三次,有一次凌晨才回家,干什么去了,跟谁?”

  颈上项圈冰凉,刺痛着那处皮肤。季丹青从严不离怀里直起身,惊慌地半跪在他脚边。

  他的肩膀在颤抖:“叔叔,对不起,只是一些学校里的朋友。”

  “方觉可以给我作证……”

  严不离伸出手指,勾上项圈。季丹青被迫仰着头,半跪在地上仰望着他。

  “定位不开,就可以忘了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么。”对方仍旧闭目养神,“不乖。”

  淡淡两个字,让平日里高傲的季丹青浑身战栗。

  他求饶:“......叔叔,丹青不敢了。”

  车窗外雨点极速砸向车窗,严方觉到家的时候,宴会即将开始。

  大哥严不离回家,便没有严方觉这个私生子说话的余地。

  宾客全都围着严不离转,严方觉坐在一边,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他拿着银餐刀切着盘中的肉,锋利的刀刃才瓷盘上刮出一道道痕迹。

  他抬头,看到了站在远处盆景后,抱着猫的季丹青。

  季丹青是跟了严不离很多年的小情,尽管是人尽皆知的存在,有些攀不上严不离关系的,甚至都会偷偷联系季丹青吹枕边风。

  但在这种场合,他连桌都上不了。

  季丹青抱着那只大狮子猫实在是有些吃力。但这是严不离的宠物,他再不喜欢也要装作宠爱得不行。

  中式的大堂内觥筹交错,严方觉放下餐刀,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绕到了盆景后。

  大雨还在下着,但这凉意冲不散里面的热闹。

  池塘里的荷花越发枯败,经过这场雨后,也该到了陨落的时候。

  “你来干什么。”季丹青看见严方觉,不着痕迹到又往里迈了一步,一改之前在严不离面前的顺从,又变回了原本的他:“被你哥看见,你死不死不知道,反正我死定了。”

  严方觉不以为意,脸上挂着无所谓的微笑。

  “那些人忙着给严不离敬酒,哪有时间管我在不在桌上。”

  季丹青弯腰,把狮子猫放到走廊连接的水上凉亭里。

  严方觉看着大堂内的热闹,忽然觉得自己明明站得很近,却离得很远。

  他渴望权利,渴望被簇拥爱戴。他是严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这些他明明可以有,却被一座叫严不离的大山挡在眼前。

  雨声遮盖了这一方天地里的声音。

  “严不离一定说谎了。”

  “父亲去世后我只分到了20%的遗产,这不合理。所以我必须要亲眼看到遗嘱。丹青,你不是一直都想摆脱严不离吗?”严方觉侧头,看向季丹青。

  天色渐暗,唯有大雨在肆虐。

  “只要你帮我得到我应得的 ,我就有能力自立门户,把你从大哥身边带走。所以,你现在得帮我。”

  这话从严方觉口中说出,季丹青当即脸色就白了。他惊慌地左顾右盼,直到看到他们周围并没有任何人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严方觉,你是真的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