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追到外面,拉住正准备打车的杨乔,“你别生气,他们就是,问着玩的。”

  杨乔抬起头看他,直到陈进眉头紧到不能再紧,他才轻轻地说:“我没生气啊。”

  陈进的眉头松了些,不太相信地说:“你骗我,你就是生气了才走的。”

  “我和他又不熟,我再不走,要怎么回答那个问题?”

  陈进的眉头又松了些,但马上又皱起来:“那么难回答吗?如果不喜欢,那昨天晚上……”

  杨乔打断他,“不是喜欢,就当是解压吧,平时学习那么紧绷,你不是也得到舒缓了吗?”

  “你说什么?”陈进难以置信。

  他脸上表情复杂,除了那一份难以置信,眼神也毫不掩饰变得凶狠起来,杨乔不怕,但是也不想安抚他。

  杨乔收回手,避开他转身,拦下出租车,上车飞驰而去。

  陈进站在原地呆滞着,耳边一直回荡着刚刚那句话,杨乔正儿八经的样子,和那个软绵绵躺在自己怀里的,简直判若两人。陈进以为是相互的感情,杨乔却只把他当成工具,他的手就着拉人的姿势,半悬在空中,久久不能回神。

  陈进的房间不停传来乒铃乓啷的响声,他在里面把能砸的都砸了,伴随着暴怒的吼声,蒋寻站在门口心慌夹杂着愧疚,迟迟不敢敲门。他说一句,里面就传来一句铿锵有力的“滚”,林有志站在他旁边抽噎,眼泪淌不完一样,

  他和林有志第二天就回金城了,陈进从昨晚就一直没出房间门,他给陈进发了一大段话,幸好陈进还没把他拉黑,但消息像石沉大海一样,他也不知道陈进看到没有。

  一直到年前陈进都没再找过杨乔。

  出成绩的那天,杨乔语文看了眼,语文上了128 ,这回理综被扣了一分,总分721,冯定江给他发了一个花花绿绿闪着金光的“开心”表情包,说进步空间本来就不大,他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叹了口气,对几乎一学期努力而来的结果并不是太满意,

  陈进501,理综太差了,只有生物堪堪过了及格分数线,数学有进步,但不多,杨乔发给他发了专项针对理综的电子版资料,这个假期应该能拯救一下。

  陈进没回杨乔消息。

  杨乔心里变得空落落,他躺在床上,把手机放在胸口,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听恐怖广播了。

  上次分开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他不想把事情搞复杂,本来当初也只是贪图陈进的□□,他害怕看到陈进炙热的眼神。

  一想到杨大国和周文,想起在医院的陈华山,他不用想更多,轻而易举就看到他和陈进的悬殊,与其最后以悲剧收场,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受。

  杨乔天马行空想了一堆,又绕到陈进的学习上来,他希望陈进能明白,他不想半途而废,夜幕已深,杨乔扯过被子,心神不宁地睡去……

  杨乔站在窗边给茉莉花浇了点水,临近过年,楼上楼下剩下的住户不多,大部分都回老家了,他还是能听见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大早上就有小孩子在楼下穿着红色的新衣服嬉戏打闹。周文一个消息也没发来,自从上次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突然有点想乔芸。

  寒假班放了一个星期的假,他找了份工资日结,套着玩偶发传单的工作,一天80块,每天站10个小时,每晚筋疲力尽地回家,又接着直播、学习,把体力消耗殆尽,他就上床睡觉。

  杨乔这晚拖着酸疼的小腿爬上楼,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的人,杨乔把眼镜扶正,看清楚那是陈进。

  他前额的头发被整齐梳到后面,露出逛街饱满的额头,做了造型。杨乔走进才看到他脸上似乎还化了妆,剑眉星目,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只是那双狐狸眼透着冰冷,居高临下地睨着杨乔。

  杨乔走上前,问:“你怎么来了?”

  陈进盯了他片刻,沙哑的声音在狭小的走廊上响起:“你还真狠心,那么久都不联系,快过年了连个祝福短信都不想发吗?”

  杨乔低头小声说:“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

  陈进想到出成绩那次收到的密密麻麻的资料,那算联系吗?

  杨乔在原地绕着脚腕,试图减轻一点酸痛感,他抬头问:“要进去坐坐吗?”又看着陈进今天的打扮,像是要去什么正式场合,他又有点后悔刚刚问出的话。

  “不进去了。”

  陈进侧身,对着地上说:“这些,你拿去吧。”

  杨乔这才看到陈进身后,在他的门口,放着一红一紫两个礼盒,上面全是英文,写着车厘子和大闸蟹。

  “我不要,你拿走吧。”

  陈进阴下脸,语气不善地吼,“就拿着会怎么了?现在我送你什么东西都不愿意收了是吗?”

  杨乔被他的态度吓得颤抖了一下,他紧张地看着满脸怒火的陈进,这是陈进第一次对他发那么大火。

  “有那么嫌弃吗?”陈进的声音软下来。

  他震怒的表情裂开一个小口,脸上慢慢露出很受伤的神情。

  杨乔知道他理解错了,连忙说:“不是,太贵重了,而且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拿走吧。”

  他绕开陈进,拎起两个重重的礼盒又递给陈进。

  陈进没说话,磨着后槽牙,眉头紧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下楼,楼梯上响起皮鞋蹬蹬的声音,杨乔听着声音渐渐消失,叹了口气,才把礼盒拿进屋。

  杨乔住的地方没有冰箱,他打开看了一眼,车厘子颗颗圆润饱满,在灯下散发着深红色的光,他装了一半的车厘子,带着大闸蟹,又往超市拎了箱牛奶,第二天中午往汪益达家去。

  汪益达的妈妈——刘桂花一早就让汪益达叫他去吃年夜饭,今年他们没有回老家,而是把汪益达的爷爷接到南城一起过年。

  刘桂花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有点不高兴他这么破费,她知道杨乔的情况。不过很快她就热情地让杨乔去客厅坐,眼里是满满的欣慰和喜爱。

  刘桂花把大闸蟹蒸了,端上桌,刚好一人一个,吃完年夜饭,杨乔帮忙收拾了厨房,他收到刘桂花的红包,这是他今年第一个也可是唯一一个红包,他鼻头有点酸。

  刘桂花拍拍他的肩,说没事,好好读书,之后只会越来越好,他笑着说好,把红包小心装到衣兜里,陪着他们一起等跨年。

  汪益达不想看春晚,又不能回房间,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游戏,一边和杨乔聊天。

  十二点整到了,杨乔拿出手机,给陈进发:新年快乐。

  大大小小的祝福瞬间从班群里传来,从陈冬冬,刘梦洲那传来,就连坐在旁边的汪益达都给他发了,朝着他挤眉弄眼地笑。

  杨乔一一回了,群里热热闹闹在抢红包。

  杨乔回家做完了套卷子,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就是没等到陈进的消息。

  他是在第二天中午才收到陈进姗姗来迟的“新年快乐”。

  年初三,他在门口又看到了陈进。

  杨乔刚走近就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他感觉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杨乔其实不太喜欢酒,只有足够信任的人陪在身边,他才能稍微放下戒备,喝得太醉的人会让他有点害怕。

  他把陈进扶到沙发上坐着,递给他一杯温水,拿了个小凳子坐在他对面,两人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陈进问:“你去哪过年的?”

  “汪益达家。”

  “汪益达,汪益达……”陈进嘴里嘟嘟囔囔着。

  “杨乔,你过来……”

  杨乔没动。

  他手掌向下弯,又朝着杨乔招手,声音低沉,“过来。”

  杨乔看着他,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显得脸惨白,嘴唇上像抹了血,眼眶猩红,眼尾上翘,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杨乔,蛊惑又带着几分霸气。

  杨乔起身,两三步的距离硬是走了十几秒,他走到陈进面前问:“干什么?”

  陈进拉住他的手往下一扯,杨乔扑倒在他怀里,他两只手绕过后腰,把人紧紧抱住。

  “放开!”

  杨乔挣扎起来,也许是陈进喝了酒的原因,杨乔使尽全身力气,居然把他推开了。

  他有点生气,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深呼吸,看着歪倒在沙发里的陈进说:“太晚了,你喝醉了,还是打电话叫家里人来接你吧?”

  “我不!”

  陈进下巴用力,噘着嘴,不服气地抬头。

  杨乔没说话,整理好呼吸,伸手就要往他兜里掏手机。

  两只手一下子被抓住,陈进把脸埋在他手心,声音从下面传来,“杨乔,下个星期我过生日,你来吧,好不好。”

  陈进的脸左右转动,在他手心蹭着,杨乔能清晰地感觉到睫毛蹭过手心的酥痒感。

  生日?这么巧就在年后这几天?

  杨乔抽回手,一脸不相信地看着陈进。

  “我就知道!”

  陈进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个卡片似的东西拍到杨乔手里。

  杨乔拿起来一看,是陈进的身份证,照片上的脸还带着稚嫩,小小年纪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凶样。他看了一眼日期,生日的确就在下个星期,陈进没骗他。

  “来吧,我叫了汪益达他们,人很多,我在这儿除了你们没有认识的人了……”

  陈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又来这招,他根本抵抗不了。

  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杨乔把身份证递给他,点点头,犹豫着说:“好,我会去的,但是我晚上六点才下班。”

  “没问题,本来就是在晚上。”

  他笑着,脸上露出酒窝,杨乔刚想开口让他别忘记学习的话硬生生从嗓子咽了下去。

  陈进看着他认真地问:“所以今晚,我能留下吗?”

  上次陈进留宿的情节一幕幕重现在杨乔眼前,他深吸一口气,掩盖加快的心跳。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