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抬起头往这边看来，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杨乔忙不迭把头扭回来。
这人身上是身上安了雷达吗，他怎么老被抓包？
杨乔把手机塞回桌肚里，接着看书。
嗡嗡——
嗡嗡——
嗡嗡——
杨乔又把手机掏出来，再嗡下去，全班都听见了。
打开微信。
陈进：怎么了？
陈进：你不开心吗？
陈进：下课一起回家吗？
余光里瞟到一截皱巴的淡蓝色衬衫，黑皮带，上面挂了一大串钥匙，还有一截黑色西装裤，杨乔抬起头，看到冯定江皱眉看手机的表情转移到了他手里。
17年了，他第一次课上玩手机就被抓到了，原来被抓到玩手机心里是会有点慌的。
杨乔假装淡定地把手机塞回桌肚，不知道刚刚的内容有没有被看到。
冯定江看着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你……你出来一趟。”
教室门口，已经过去一分钟了，冯定江双手抱头杵在走廊围墙上，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杨乔猜他可能遇到什么痛苦的事了，但是忘了自己还站在他旁边，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冯老师？”
冯定江抬起头，双手狠狠地在脸上搓了两把，一脸复杂地看着杨乔，短短两分钟过去，杨乔感觉他又似乎又沧桑了一点。
冯定江：“杨乔同学啊，你从进咱们二中学习就一直是第一是吧？”
杨乔点点头。
冯定江叹了口气，手肘搭在围墙上，很严肃地说：“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你选理科，文科组的老师可惜了好长时间，啊，你分到1班后，我又是班主任，压力一直都很大呀！”
杨乔当初文综也是第一，选理科单纯是因为喜欢。
杨乔明白了，冯定江也觉得自己这次月考考得不好，所以单独找自己谈话来了。
他把头低下去，准备挨训。
冯定江说：“你看你这次，理综和数学都是满分哈，英语也考了143，就是这个语文吧，这个语文……”
杨乔又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冯定江，语文怎么了？
冯定江一脸痛苦，五官拧成了一团，鼻孔一张一翕：“你这语文怎么就只考了119啊？你是哪里失火了吗，哎，还要报个火警啥的？”冯定江自己都气笑了。
杨乔努力回忆成绩单，他那天只匆匆瞅了一眼理综的成绩，看到是满分后就直接看了眼总分，只要生物是满分就可以了，语文只有119吗？
杨乔非常愧疚，他又把头低下去说：“对不起，冯老师，我回去会加强语文学习的力度的。”
冯定江看到他诚恳认错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他下午刚从校长办公室挨训出来，听校长说省内其他学校这次的月考成绩，没有人比712更高了，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月考。
冯定江咳了两声，语气轻缓下来：“你这，这也不用道歉，就是这语文吧，啊，也没那么难学，等明天答题卡发下来，你看看是哪里扣分了，这，之后该记的记，加强薄弱部分的训练就行。”
还是要道歉的，他以后不能再在语文课上看数学书了。
杨乔乖巧地说：“好的，我记住了。”
冯定江转过身去，抱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跟杨乔说：“其他没什么事，啊，就是这语文成绩提上去，你分数也更好看不是？”自己也不用挨训了。
他大手一挥，说：“进来吧。”
冯定江的身影刚刚走到门口，杨乔看到后门蹲了一团白色的……陈进？
陈进蹲在后门，一只手抓着墙边，眼神紧紧地盯着冯定江离开的方向，看到冯定江进教室后，又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看着杨乔。
冯定江已经走到讲台上，准备坐下。
杨乔歪着头，一脸问号地看着地上那一团白影，他脚不麻吗？
冯定江坐下了，拿出手机又对着紧皱眉头。
杨乔赶紧进教室，走到过道时瞟到陈进已经坐回座位了，拿着手机对杨乔指了指。
杨乔坐下没有再掏出手机，他把期刊合上，问同桌借了本《高中作文素材》埋头看了起来，错过了陈进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的表情。
下课铃响，杨乔把手机从桌肚拿出来，和同桌换回了座位。
汪益达脑袋凑到他旁边，问：“老冯跟你说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你俩都一脸沉重地进来？你挨训了，难道是因为你的语文成绩？”
杨乔猛地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汪益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无语：“你，全校第一，这语文成绩跟其他科比起来太寒酸了，你让老冯的面子往哪搁啊？”
杨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同桌能不能把这本作文素材借给他带回去看，同桌说可以后，他把书放进了书包。
汪益达伸了个懒腰：“走吧，回家嘞！”
杨乔把东西收好，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陈进：“能一起回家吗（186）？”
……
186了不起哦，又不顺路，上次不知道为什么还跟他一起回家。
杨乔收回手机。
走到后门口，突然窜出一道白色虚影，把走在前面的汪益达吓得“嗷——”了一嗓子，双手抱着胸往后倒退，倒在了杨乔身上。
杨乔被突如其来的庞大身躯砸到，惯性地往后倒了三四步才稳住。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听到后门的动静纷纷看向了他们。
陈进正一脸不爽地盯着汪益达。
班上的同学都紧张起来，不会打起来吧？
汪益达：“新同学？你你你怎么突然窜出来，吓我一跳啊。”
陈进抬头看到杨乔皱着眉头，低下头跟汪益达说：“对不起，我找杨乔有点事。”说完看向汪益达身后的杨乔。
“啊？你们，啥时候这么熟了？”汪益达侧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杨乔问。
后门被堵着，有同学拍拍杨乔的肩跟他说借过。
杨乔推推汪益达：“起来。”
汪益达站起身，两人让开过道，后面的同学走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擦着后门框绕开陈进离开。
杨乔说：“你先走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汪益达揽过杨乔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手挡住陈进的视线悄咪咪说了一句：“是兄弟就别隐瞒，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
杨乔皮笑肉不笑：“不如我们三个一起走吧。”
汪益达往陈进那边瞄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明明自带微笑唇，但是此刻那张脸上充满了不友善，一双狐狸眼上挑着，冷冰冰地看着汪益达。
他打了个冷颤，故意提高音量说：“乔啊，我就慢——慢地走，有什么校园暴力之类的事发生，你及时发消息，我马上赶来哈！”
说完给了杨乔一个“小心点”的眼神，擦着门框出来，没碰到陈进的衣角，他还有点小得意。
杨乔走到陈进面前，说：“走吧，我晚上还有事儿，路上边走边说怎么样？”
学校门口十多米的地方有一整条小吃街，不过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有几家铺子早就关了门。还做着生意的摊点前面，学生依旧围了好几层，让杨乔想起小时候他放了一颗糖在门口的泥地上，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圈的蚂蚁。
他看着前面的路，离开学校的这段路没有路灯，前面很暗，有几个同学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着。
杨乔问陈进：“我们以前认识吗？”
陈进愣了一会儿，说：“没有，我，第一次到南城。”
“我还以为是我忘了，你有时候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进低过头看杨乔，只能看到镜片上反着一点微弱的光，他的背很单薄，有一点微微驼着，以至于陈进看到了他凸出的肩胛骨，杨乔头也没回地继续走。
陈进犹豫着开口：“我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烦？”
杨乔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可能只用了0.5秒，都来不及看清楚陈进的表情，他又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地面。
他这几天可能真的有点力不从心，被骚扰，被周文恶心，陈进只不过来了三天，他们只见过两次，但是这人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有些疑问压在心里让他很难受，他语气很无奈，不急不缓地开口：“第一天的时候，你不是看我还挺不爽的嘛，虽然后来那天晚上……加了微信，但是微信也是过了好久才同意好友申请，然后刚刚又莫名其秒给我一种……很自来熟的口气……”
陈进打断他，一脸无措：“等等，我哪有看你不爽？”
“就……下课那会儿啊，吃饭那会儿。”
“我那是，看到你满头的汗，问你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
马路上，借着路灯，杨乔转过头去，要不是看着陈进现在的脸上面无表情，还一副“我很冷酷”的样子，他都要怀疑那天陈进是不是跟他说过话，被他搞忘了。
他一步跨到陈进面前停下，陈进跟着停住脚步。
杨乔：“你再把那天的表情做一遍。”
陈进眉头紧皱，下巴尖都开始用力。
还是凶。
杨乔：“做一个‘开心’的表情。”
陈进扯着苹果机微微咧开嘴，脸右侧出现一个不明显的小酒窝。
杨乔把视线移到那个酒窝上，看了两三秒：“再做一个‘很生气’的表情。”
陈进把眼睛瞪得很圆，唇角又微微向上勾着，配着嘴角边淡青色的淤青，像个被打了一拳依旧痴痴对着主人笑的二哈。
杨乔忍不住笑了，看来和陈进做朋友，语言沟通才是最直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