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杰这一跪,饶是唐家远自诩阅人无数,也真没遇到过像陈星杰这样出人意料的。

  唐家远细细打量着着陈星杰脸上的表情,那双发红的眼眶和他羞愧的神色竟然让自己一时之间难以分辨陈星杰说的那些话的真假。

  见唐家远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陈星杰膝行过去,他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弓着背,双手撑在唐家远拖鞋前面的地毯上,仰视着他,如同卑贱的奴隶仰视着高高在上的国王。

  “唐总,我当初不懂事,是我不懂事,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陈星杰说的情真意切,唐家远眸底倒映着跪在自己面前哀声恳求的人的身影,心里那股自酒会时升起的暴虐、恶劣因子在此刻不断发酵。

  他伸手钳过陈星杰的下巴,用力把人拽到自己面前:“这就是费尽心机模仿许致,留在栾鸣飞身边的原因?”

  唐家远用力之大,陈星杰险些张不开口,他被唐家远毫不客气的拉拽,弓起来的上半身被迫抻直:“唐总,我好疼......”

  “忍着,回答我。”

  唐家远嘴上虽然说得冷酷,手上的力气却缓了几分,陈星杰得以松快一些,他赔笑着说:“唐总,我就是太想回到你身边了,我想挣钱啊......离开你我过得太苦了......唐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听他们说,对,还有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喜欢许致,所以我这一年多来我天天看许致的视频,我学习他,我模仿他,我就希望你再见我的时候能够多看我一眼,唐总,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我发誓,只要你还愿意把我留在身边,我一定会听你的话,我这次绝对不会破坏规矩了我保证!”

  陈星杰一番话可谓是情真意切,字字真诚,但唐家远却笑了,他微微弯下腰,冲着陈星杰眯了眯眼睛:“栾鸣飞,你是怎么认识的。”

  “唐总,你放开我,我都可以解释。”陈星杰勉强在唐家远手里笑笑。

  唐家远闻言,骤然松开了手,陈星杰一时不察,摔在了地上,唐家远看也不看他,身体往后靠在真皮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陈星杰的解释。

  陈星杰不敢耽误时间,他连忙跪好,似乎很急切的把双手举在唐家远面前,他看起来很紧张,紧张地把手上戴着的黑色皮质手套摘下来,随着手套一点一点被用力褪下来,陈星杰很久没见过阳光而显得格外苍白的手背慢慢一点一点露出来。

  唐家远和袁松的目光都落在了陈星杰那双手上,唐家远早就看见陈星杰从酒会上就一直戴着这双黑色手套,他原本以为这是陈星杰为了今天这一身正式装扮而特意搭配的,可随着陈星杰拽下手套的瞬间,看到他这双手的人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手套。

  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指和指根处都布满了手术和矫正的伤口,歪歪扭扭,将十根修长的手指修补得丑陋而可怖,手指上的指甲和关节严重变形,戴着手套不细看的话发现不了,但唐家远开始从陈星杰手指的动作看出来是个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弯曲。

  陈星杰捧着这么一双搜可怜巴巴的望着唐家远,眼泪汪汪:“唐总,我和栾总的相识是意外啊,栾总是大好人,他救了我,唐总,你说的太对了,我以前真的是太蠢了,”陈星杰仿佛梦呓一般颤抖着说着自己的过去:“我被人算计了,尤正城,他联合暨城地下高利贷的陈哥骗我,他们让我还钱,我没有钱唐总,我没有钱,我还不上,陈哥就让人一锤一锤的砸断我的手掌,他还想把我推到海里去,我被救了上来,是栾总的公益基金救了我,我想报答栾总,我好了之后就去他公司上班,栾总是好人,他接纳我,他是好人,可我想报仇,唐总......”

  刚才被唐家远那么一拽,陈星杰和唐家远之间的距离极近,陈星杰仿佛就是跪在唐家远的岔开的双腿间,唐家远身高腿长,单薄瘦削的陈星杰跪在他双腿间空间还有富余,陈星杰说着把双手搭在唐家远的膝盖上,泫然欲泣地抬头靠近唐家远的下巴。

  两人的呼吸骤然交错,陈星杰恍然在梦境里似的,声调变低,语气变慢,犹如他们几年前在床上耳鬓厮磨时陈星杰柔声哀求他:“唐总,唐总我错了,我求求你,让我回到你身边吧,我保证我不犯蠢了,我只是想报仇,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没办法报仇,唐总,求求你,求求你......”

  青年的哀求声和几年前相比少了些青涩和羞赧,多了些成熟和性感,那是一种别样的魅力,唐家远的心被他勾的很痒,但他不动,也没有给陈星杰回复,陈星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索性就越发的凑上去,撑在唐家远大腿上的手掌也由膝盖部位缓缓向上滑动,转眼就来到了唐家远结实的大腿上。

  唐家远并没有制止陈星杰的动作。

  袁松见状,已经明白自己不该待在这里了,他忙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袁松轻微的关门声在响在两人耳边,把两人之间暧昧旖旎的气氛打断了片刻,唐家远单手捧住陈星杰朝后仰起的头颅,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陈星杰的脸颊上:“几年前你解决自己困境的方式是来怕我的床,几年后,想要报仇,还是选择来爬我的床,陈星杰,你真令人看不起,你真不像个男人。”

  陈星杰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纱,他裂开嘴角笑着,神情恍惚得像是喝醉了酒。

  “唐总,我都给你跪下了,你可以嘲讽我,折辱我,没关系,只要你让我回你身边,”陈星杰越发肆无忌惮的贴向唐家远火热的身体:“唐总,不用看得起我,至于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吗?”

  “哈哈哈,”唐家远笑了,随着他的笑声而起的,是衣服摩擦的声音,陈星杰被唐家远拦腰抱了起来,他抱着人,走向了浴室。

  时隔两年的鱼水之欢,一个尽心尽力的伺候,一个毫不怜惜没有节制的索取,一个晚上下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都觉得满足。

  事后,陈星杰很累,他累得抬不起手指,但他一晚上没睡,只是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累极沉沉睡了过去,唐家远夜半起身披着衣服离开的声音陈星杰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陈星杰才睁开了眼睛,就这么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天刚微微亮,陈星杰就爬了起来,穿着浴袍打开门,陈星杰去浴室用冰水抹了抹脸,脸上还挂着水珠,手指被冰水刺激得骨头缝里都在隐隐泛疼,但陈星杰却喜欢上这种疼痛的感觉,他甚至还有闲心的站在浴室里硕大的镜子前面望着镜子里的人哼着歌。

  荒腔走板的音调听不出是哪首歌,等哼完陈星杰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哼了一首澄江乡下的方言童谣,那是小时候自己睡不着的时候外婆哼给自己听的。

  最后一个音调消失在唇边,陈星杰垂眸低笑了几声便出了浴室,找到自己昨天被唐家远扯掉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翻出自己的手机,陈星杰坐在沙发上把早已编辑好的辞职报告发给了栾鸣飞和人事部。

  邮件发过去没多久,陈星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栾鸣飞的电话。

  看到栾鸣飞的名字在手机上闪烁,陈星杰的眼睛里多了些暖意。

  “星杰,你没事吧?”

  “鸣飞哥,别担心,”陈星杰的嗓子哑得厉害:“我没事,只是有点纵欲过度。”

  电话那头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陈星杰却出声安慰栾鸣飞:“鸣飞哥,我辞职了,你帮我批了吧,我打算重回娱乐圈,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很快又会变成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明星,我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你该替我高兴。”

  “我.....替你高兴。”

  “谢谢。”

  电话挂断,陈星杰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逐渐变得越来越亮的天际。

  上午八点,套房的人被人推开,袁松走了进来。

  不出所料,他的手上拿着公文包。

  不等袁松走近,陈星杰先笑着开了口:“袁助理,我没有猜错的话,公文包里的事新的服务合同?”

  袁松对陈星杰能够猜到自己的意图并不意外,他点头,坐在陈星杰对面:“陈先生猜得不错,”说着袁松将合同拿出来推到陈星杰对面:“陈先生先看看。”

  陈星杰没看,他直接翻过最后一页,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陈先生不看看合同里都写了什么?”

  陈星杰笑着靠回了沙发上,说:“唐总不会让他的包养对象吃亏,我信他。”

  尽管陈星杰如是说,袁松还是把合同的内容说了一遍,陈星杰听着几乎和当初那份合同如出一辙的内容,才想明白一个道理——原来这样的合同对唐家远来说是有标准格式的。

  虽然早就明白他的爱在唐家远这里一文不值,就如同文档里的粘贴复制,轻易删除也没关系。

  但再签一遍,心潮难免还是会有波动。

  就像昨晚上跪在唐家远面前,和他靠得那么近,几乎和盘托出自己想报仇的目的和野心,却无法张开口和他解释当初为什么那么做,也说不出口那个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