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 夏油教主？”男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你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对家失去和我作对的可能？听说山村先生很疼爱他的妻女, 如果……”
话未言尽, 那张堆满褶子的脸再次望向夏油杰, 贪婪、自私、阴郁的负面情绪相互交织成的一张大网，把夏油杰裹得严严实实无法呼吸。
夏油杰内心作呕, 他本应该大声制止这种行为的，但不知为何, 身体仍然端坐着, 面庞浮现出佛像般怜悯的慈悲：“当然可以, 这要是作为教众的你想得到的东西，神明一定会赐予你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贪心的男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眉头紧锁：“啧, 猴子就是猴子。”
话刚出口, 夏油杰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怎么会这么称呼人类。
还有，刚才那人叫他什么？夏油教主？自己是教主？
还来不及进一步思考, 门口突然探出两个圆乎乎的脑袋。
“菜菜子, 美美子？”
两个小女孩欢快地跑了进来：“夏油大人，教徒已经走了, 我们的人已经跟过去了, 贪婪的猴子一定会被惩罚的。”
惩罚？猴子？还有菜菜子美美子？她们不应该在学校吗？
不对, 菜菜子美美子在被自己救回来后就一直留在身边, 他是不会让可恶的猴子们有伤害她们的机会。
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 最近似乎太累的, 连过去的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当年在看清人类和咒术师的本质后，自己先是遇到了菜菜子美美子她们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叛逃出了咒术界。
之后，之后有发生了什么？
菜菜子扬起稚气的脸：“之后大家汇聚到夏油大人身边，夏油大人会带领大家实现咒术师的新世界。”
夏油杰把手放在女孩头上，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会带你们去到美好的新世界。”
美美子牵起他的手：“夏油大人，大家在外面等着你呢，今天可是大家迎来美好世界的最后一天呢。”
最后一天，什么意思？夏油杰看向双胞胎，这次她们也没解释。
不过不要紧，他相信双胞胎不会欺骗他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天，他也有点小期待呢，不如跟着她们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好了。
双手被双胞胎托起，被牵引着踏出宅院，等到到了宅院中心，这里已经聚满了人了。
“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来了。”
“见证我们的新世界。”
人潮涌动，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狂热和欣喜，所有人的期许把他高高举起，他承担着所有人的梦想。
“夏油大人，大家都在等待您的指示呢。”菜菜子美美子簇拥夏油杰，想让他登上高台。
夏油杰突然发现，这些人都围绕在一个邢台。
“那里关押的是什么人？”不知为何，夏油杰并不想走上去。
小女孩咧开嘴笑容灿烂极了：“那些是罪人，阻碍我们去向新世界的罪人。”
她的姐妹附和道：“虽然是同伴，但是组织夏油大人就是罪人，现在能用这些罪人引出六眼，也算是他们唯一的价值了吧。”
异色的女孩一左一右向他伸出手，夏油杰迷茫地把手伸了过去，是啊，夙愿即将达成，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步步踏上高筑的台阶直到最后一步才看清下面的景象，欢呼的同伴，染血的邢台。
斑驳的血迹和陈旧的刑具，下首被沉重的锁链锁着三个人，他能认出的只有其中一个黑头发的，隐约能看出几分故人的轮廓。
盘星教的教主就位，底下欢呼的教徒推上一座巨大的沙漏。
“只要用他们引出六眼，咒术界就全部被我们掌控起来了。”
“等到沙漏滴完，六眼还没出现，他仅存的三名弟子也要死去了。”
夏油杰站在最高处，挂上最常用的笑容，挥手示意倒计时开始。
六眼，不，应该是悟才是，即使阵营不同，他们也还是挚友才是。悟他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学生的，自己也能借助这一点，彻底击溃他。
夏油杰原以为自己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这个时候，高兴是情绪是必须的，除此之外，对挚友的不舍应该也是有的。
但此时，那些复杂的情感，就像笼罩了一层迷雾那样，真实的情感，并未穿透那层迷雾。
或许悟来了就会不一样了吧。
刚这么想，夏油杰所想之人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苍蓝色的雷霆击碎了沙漏，他昔日的挚友却未像从前那样对他微笑：“我觉得早几分钟来和晚几分钟来都是一样的，所以这次就早一点到了。”
他撇了一眼刑场上的学生，不忍在眼底划过，但更多是想要速战速决的坚决。
底下有人大喊：“六眼，想要救下弟子的话，就快点自废双眼束手就擒。”
一击声势夺人的术式在那名教徒脚下炸开，也顺势让盘星教教众闭嘴后齐齐后退。
五条悟，御三家的神子，咒术界的最强者，在场之人都应该畏惧他的，除了作为挚友的夏油杰。
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对了，至少最后劝说悟一次，比如只要加入自己，他的弟子都能活下来之类的，说不定悟会迷途知返呢。
“我知道你有想说的话，我已经听了太多次了。”五条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但仍然很专注地直视夏油杰，“我也有想要说的，并且只说一次。”
“快点清醒过来，杰！”
说完，他曲起手指，四指并着插入柔软的眼眶，鲜血一瞬间顺着苍白的脸颊滴了下来。
随后，一颗苍蓝色的眼球取出，被放在摊开的手心。
夏油杰大脑一片空白，想要封住五条悟的战力，让六眼废掉最好，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是因为他还残留的挚友情谊吗？夏油杰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那一幕，但五条悟空洞洞淌血的右眼眶还是一次次出现在夏油杰脑海中。
“啧，果然还不够吗？这可真够痛的，也不知道上次你对自己那么狠是怎么想的。”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夏油杰睁开眼睛，五条悟正在取下自己的第二颗眼珠。
不能这样做，夏油杰试图阻止，身体随之跃下高台。掌控的咒灵啊，学会的咒术啊，什么办法都好，只要让他停下，咒灵操使用尽一切方法，试图挽留自己的挚友。
脸上仍然淌血，已经不能视物六眼扬起脸，忽然露出和少年时一般无二的笑容：“下一次就是你来叫醒我了。”
下一秒挚友的笑容被定格在那一刻，夏油杰跃起的身影也浮在空中。
喧嚣的人群也好，脸上只余两个血洞的挚友也好，都纷纷退出了他的世界。
哐当，就像打碎了的玻璃镜片一样，画面被分割成无数块。
每一块里面都有不同的画面，里面有他叛逃时屠杀村民的画面，有他为了自己的道路杀害父母的画面，有他与悟的学生为敌的画面，还有已经死去却被人利用封印悟的画面。
无数种场景里，每次都有不同唤醒他的人，老师、同学、挚友，也有他唤醒他人的场景。
或许成功，或许不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即使带着那份记忆走完了一场故事，也会在下一个故事记忆全失。
一次次的场景中，总是有太多原因，让昔日朋友反目。这是咒灵的幻术吗？可能不是吧，夏油杰有试着带入每一次场景的自己。
那的确是只有作为夏油杰才能做出的事情，而他了解的友人们也是一样，衍生出来的未来，也正是他们才能做出的选择。
可能暂时游离出故事之外，夏油杰难得获得短暂的清醒，他试图整理这件事发生之前的记忆。
“我记得，当时我去了米花，悟也和七海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出任务。”
“现在他们也和我一样的处境吗？”细细想来，的确有很多细节值得怀疑，他们怎么就正好被分开了。
还有他所处的场景，真实地并不像幻境，周遭也没有咒灵们让人不舒适的咒力的流动。
尽管不愿意怀疑，但他们信任的同伴，城市意识，好像真的就是这次的敌人。
夏油杰捂脸思考，那么回到现实的办法是什么？悟或许已经告诉他了。
一个故事顺利进行，必须有主角的存在，如果身为主角的一方提前下场或者受到不可逆的伤害，那么故事本身一定会受到影响。
使用悟才……
“我明白了。”
没有合适的工具，环手交叉握住自己的脖颈，人体本能的求生意志被想要拯救同伴的心意盖过。
当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时，耳边传来喟叹。
“为什么要反抗你们原本就会有的未来呢？”
身体被轻轻托起，夏油杰再一次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与空气一起感受到的，还有花香。浓郁甜蜜的熟悉香味。
和某个午后少年少女们一起作客品尝糕点时闻到的香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