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眠……”余子期看着眼前的人苦笑, “你也要杀了我么？”
聂一眠跨坐在他身上，双手举剑。
阴影之下，余子期看不清他脸上的真实情绪。
只听他开口说道：“只有你死了, 灵墟才有可能提前开启。”
听见他此番话，余子期那在眼眶中持续打转着泪还是流了下来。
“难道你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神器而来的么？你骗了那么多人……而我就是那被骗的第一个傻子。”
苦涩的味道在心里蔓延开来。我满心装的都是你，你却始终都想着怎样摆脱我。
“也罢，你快些动手吧。”余子期握住剑锋往自己的胸口带, 声音沙哑微微颤抖，“是我对不起你。”
聂一眠拿剑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他看着余子期，想起了自己初到修真界时的场景。
他们一起偷摸打滚行乞讨食，相互在风雨中依偎，又在无数个深夜里安然同眠。
他曾经在心底里偷偷立下过誓言，要改变男主这悲惨的结局，让他像大多数的男频小说那般群花环绕，声名显赫, 走上读者翘首以盼的荣光路。
可是现在，他却将自己的剑对准了他, 对准了这个世界的主角, 对准了这个曾经照顾他许久的好哥哥。
“在你把我杀死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已经了了。”
以我的死，还清你对我的恩。
聂一眠忍下所有的情绪, 攥紧剑柄抬臂蓄力。
余子期伸出一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能……再喊我一声么？”
聂一眠俯下身子, 将头抵在他的颈项处, 毫不犹豫地将利刃刺进了他的胸口。
热泪滚落，和鲜血一起打在他的颈窝。他知道他哭了，为了他们之间最初那段纯粹的亲情而哭。
“哥哥……”
永别了。
…
黑云衔猛雨，融万里冰川成江河湖海，北域被洪水彻底吞没。
而疾速赶来的一世却依旧被灵宗的阵法阻挡在外。
“啧——”
此刻的他暴躁异常，竟是直接使用蛮力一拳打在了上面。
震得底下的波涛卷起千层浪，但结界依旧纹丝不动。
主系统无奈地劝慰道：【冷静……】
她已经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安慰他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
这次一世也没有理会她，而是不停地撞击着结界，沉闷的声音连续响起，似乎非要里面的人听见不可。
【我知道你想见他的心情很急切……】主系统提醒道，【可是结界一旦被破坏，白锦书和聂霄就有可能从他布置的陷阱里出来。】
一世的动作一顿，脸色明显沉了几分。
落后于他一段距离的秦双和萤等人也在这时匆匆赶来。
“你有什么办法。”一世转头看向秦双。
秦双默了默，仰看着刺入云端的光柱。
“或许……可以从上面下手。”
…
…
“唔……”
秦姝睁开眼，脑子里似有一团浆糊搅着，沉痛无比。
“聂……一眠？”
只见抱着她的人身上满带鲜血，眼里的倦意遮掩不住。
“我带你去安全点的地方。”聂一眠对她说道，“等会儿的状况难以预料，你莫要跑出来。”
“好……”秦姝察觉到了他身上的魔气，心中的惊骇虽掀起了波涛，但还是压制了下来。
面对他，她是不惧的，无论他是妖还是魔。
聂一眠颔首，与她一同看向不远处的天穹。
这一刻，风云变幻，雷雨骤停，灵宗上方出现了一缕曙光。
灵宗秘境——灵墟，开启了。
与此同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余初瞳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依旧不可避免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宗晨、余子期身死，林氏昏迷不醒，而白锦书和聂霄被阵法压制在一处空间里。
他身为白锦书的分神，和他受到的是同等的伤害……那种噬心嗜血的恨意也伴随着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并传承。
目光紧盯不远处和秦姝在一起的聂一眠，余初瞳咬牙切齿。
他绝对不能让他得到神器。
变回最初的形态，这只拥有碧色竖瞳的黑猫在一瞬间将自己的体型扩大了数百上千倍。
地动山摇的震感让秦姝根本站不稳脚跟，在看见那凶相毕露的庞然巨物时更是吓得她脸色发白。
聂一眠挡在她的面前：“你先避一避。”
秦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不宜留在此地。最后她只能含泪逃走，心里祈祷着聂一眠一定要平安无事。
…
面对黑猫的步步紧逼，聂一眠倒退了几步退至崖边，身后是惊涛骇浪。
“我一点都不想打猫。”聂一眠说着，将剑收回鞘中。
这是他最真实的心里话。
可某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可以解决得了的。
他可以无限地宠一只对自己毫无威胁并且可以给他带来光明的猫。
但他无法容忍有人以这种形态威逼他就犯，甚至在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的情况下将他杀死。
他自己的人生，凭什么由白锦书的“爱”或者“恨”来决定？
风声凌冽，那如山利爪朝他挥来，聂一眠张开双臂往后倒去，坠入滚滚洪流之中。
…
待守在结界之外的狐姬等人仰看云端，等候着一世和秦双的结果，唯有苏怜知一直往下瞅着河水。
他扯了扯狐姬的衣袖，小声说道：“有些不对劲……水逆流了。”
领首前方的萤眼眸一暗，也往下看去——
云水翻搅，波涛逆转，漩涡之中似有雷鸣。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黑水之渊时，一世化龙的场景——那威仪的巨龙是攥取利剑的杀戮者，一双充满杀意的红眸遥望西方，权倾天下，傲世众生。
但这显然不是一世。
众人远望着，望见那崖下骤然炸响滔天的巨浪，龙形显露，翻滚碧涛之上，穿梭险峻山峰之间，以冲天之势飞跃崖上。
那是寄身于聂一眠的另外一条黑龙，紧拥日月的权与力，昂首遥望旭日升起的东方、光明的所在地。
虎啸龙吟，震天撼地。
雷云之下，一番龙争虎斗——那黑猫生性凶猛，背上肌肉隆起，潜近突袭其喉下逆鳞，黑龙拖尾及地猛地摆身横扫，同时雄劲的龙爪挥起，大张利齿朝它咬去。
实力和威势上的差距到底还是让黑猫落了下风。利齿入喉，它被猛地甩撞上了一座山体。
众人看得震撼不已，那黑龙散发着慑人的气势，回首遥望结界之外的他们，然后腾身入云，盘旋于半空。
黑猫不甘心地嘶声长啸，浑身的魔气让它越发地狂躁，最后竟飞跃而起张牙舞爪地扑向半空中的黑龙。
黑龙见势，朝高处俯冲下来。
雷声骤响，浪潮翻涌。
秦姝瞪大了双眼，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片蓝焰的火光。
龙息喷吐，耀四方以见黎明。
彻底解决掉障碍后，黑龙望向天穹，最终朝着灵墟秘境飞去。
天地归于短暂的平静中。
秦姝蜷缩在一处角落里，强迫自己始终保持清醒。因为她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让她的身心都疲惫不堪，许多残酷血腥的真相也如潮水一般涌向她。
但对比起聂一眠所受的苦，她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太过矫情了。
希望他能安全地出来……
秦姝将头埋进臂间，等待着聂一眠的归来。
在黑龙进入灵墟秘境后不久，又有两人出现在了刚刚激战过的山崖上。
一世本想化龙进入灵墟中，秦双却拉住了他。
她摇头，不赞同道：“此秘境承受不了你们两个的体量。”
聂一眠独自进去还好，一世已经得到了三件神器的力量，灵墟根本不会允许他进入其中。
一世眉眼阴郁，浑身的煞气早已压制不住。他唤出自己的佩剑，走向与宗晨靠在一起的林氏。
这一刻，秦双没有阻止。
林氏双眼紧闭，但仍紧紧地握住宗晨的手为他输送力量。
一世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的联系切断了。
林氏蓦地睁开了眼，寒光闪过，紧接着一把利刃刺穿了她的喉咙。
“呃——”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挣扎过后便咽了气，身体化作点点光亮融入一世的体内。
神器自行幻化器灵，并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半留下的漏网之鱼，他来解决。
待一世解决完，秦双转头，微微眯起双眼，看向秦姝的藏身之处。
“把她带出去。”一世说道。
他不想让如此累赘留在这种地方。
秦双不语，走向那暗处。
受惊的秦姝尖叫出声，但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时又瞬间呆愣住。
“姝儿，别怕。”秦双拥住她，眉眼弯弯，“是姐姐回来了。”
…
【酸吗？】主系统的声音响起。
看着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人，一世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一世静默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灵墟的入口。
他在等他回来，那不能分割的另一半。
没有他的日子，时时刻刻都是如此地煎熬。
…
洪水退去，光穿透云层重新洒耀在大地上。
奚青带着芙蓉来到了此处。
对于这位前任妖王，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但礼节也不可免，只是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那么畏惧他。
狐姬和苏怜知默然，他们和奚青的关系早已两清，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奚苒苒不在，剩下的事则由萤向奚青说明。
奚青显得很平静，甚至没有多问什么，只静静地望着灵山。
曾经的他，为了神器可以不择手段。现在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神器被一世和聂一眠夺取也掀不起内心的半点波澜。
没有人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灵山的云雾散尽，秘境的入口逐渐缩小。
半刻钟过去了，在入口彻底消失之前，秘境终于传来了一丝动静。
一世的眼睛为之一亮，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开始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沸腾。
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聂一眠嘴角噙着笑，带着浑身的伤一步步朝他走来。
一世拔步走去，最后不顾一切地奔向他，抱住他，用双手紧紧地将他锁在自己的怀抱里。
这是两人久别后的第二次相拥，再也不是虚幻的梦境，更不是白日里的痴心妄想。
一世泪水决堤，捧着他的脸颊疯狂地掠夺他的吻。
聂一眠还尚有一丝理智，将两件神器的力量用舌推给了他。
一世微愣，回过神来时，聂一眠已经揽住他的颈项加深了这个吻。
「憨猪。」一世连通彼此的识海，说道，「我要把你绑在自己身上，哪都带着！」
聂一眠：=_=？认真的？
聂一眠：「绑吧，都可以，依你。」
一世：「亲亲亲亲>3
主系统提醒道：【你是有了甜忘了苦吗？】
「……」
一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想起了之前聂一眠把他关在阵法外面的事情。
「回去咱们好好算算账。」一世冷声道，掐住聂一眠的脸就使劲揉捏。
聂一眠：「淦……」看来是系统在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走了。”一世正打算拦腰抱起他，手上的戒指却无声地碎成了两半。
两人都为之一愣。
一半留在了一世的手上，另一半滚落在不远处的地方。
聂一眠皱了皱眉。
“没事的……我去捡回来。咱们回去就重新弄好……”一世安抚好他，走开几步弯身去捡那另一半。
“等等……”
聂一眠伸手想把他拉回来，这时结界突然应声而碎，白锦书的身影陡然间出现在了一世的身侧，那锋寒的冰刃下落的速度几乎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脑海中的那根弦瞬间崩断，聂一眠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闪现至白锦书的面前将一世牢牢挡住。
“呃——”
冰冷刺骨的利刃贯穿心脏，聂一眠瞪大了双眼。
白锦书满是泪水的双眸带着无尽的恨意：“我就知道……你会救他。”
一世瞳孔微缩，心上仿佛承受着和聂一眠一样的痛楚。
“一眠！！！”
秦双等人大惊，欲要冲杀进去。
强大的威势铺天盖地袭来，主系统怒不可遏，脱出一世的识海在现实化形，不惜违背系统法则与之交手——两股相当的势力激烈碰撞在了一起！
一世紧抱住怀里的人，颤抖着手捂上那个鲜血淋漓的地方，他想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堵住这个黝黑的血洞……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伤始终无法愈合。
明明他得到了那么多件神器，回收了那么多的力量……为什么就是救不回他自己的人呢？
“没事的……没事的，我救你，我把你救回来，你别睡，我求求你别睡……”
聂一眠半睁着眼，呼吸渐弱，他撑不了多久了。
可他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遗言。
最后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还有气，就继续说，“聂一眠，我爱你。”
说完就真的不行了，困得很，像平时熬了很久的夜终于放下了手机。
他说，我就睡一下下。
那人在他耳边咆哮——
“你他妈别睡！！！”
※※※※※※※※※※※※※※※※※※※※
感谢在2020-04-18 12:56:09~2020-04-20 07: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