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北川眼前一黑，面上一痛。下意识抓住火铃蛇的头部，将它扯离自己。
北川双手刚触上蛇头，蛇身就像水里的泥鳅般从北川的躯干撤离快速缠上北川的臂膀。
手臂上慕然加重的重量使他霎那间失去平衡，或许是毒素起作用的缘故，北川咚的一声朝前栽去。
看着北川摔倒在地，查阳只觉得胸口似乎裂开了一个大洞，有数九寒冬的冷风呼啸着在其间刮过，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一寸寸磨着淋漓的血肉。
许是双生蛊的作用生效，查阳眼前一黑也晕倒在地。
穆峒眼看着查阳要接触地面，一个箭步上前，伸直双臂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扑向地面，用自己的后背给查阳充当肉垫。
查阳落地的瞬间，穆峒因突如其来的重量被深深嵌入了沙堆。脸被迫埋在了沙土之中。
“哈哈哈哈哈，穆峒你真的太可笑了。”江盛站在一边看着满脸沙土的穆峒哈哈大笑。
伸手扶掉脸上的沙尘，穆峒咬牙切齿的捏了个诀。江盛突然失声，捂着自己的脖子看着穆峒张着嘴无声呐喊。
穆峒甩了个白眼：“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江盛大张着嘴巴，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嗓子，穆峒又翻了个白眼，开口道：“行，给你解开。”
不情愿的解了静音术，穆峒看着江盛直奔北川的背影，瞪大了眼睛：“你这个蠢货，北川身上还缠着火铃蛇，你过去送死嘛？过来扶查师兄！”
江盛看着吐着蓝色芯子伏在北川身上的火铃蛇，站在了原地：“难道就这样不管他？”
穆峒开口：“一个是武术、术法、炼药三修的天才师兄，一个是身上挂着剧毒魔兽的外门弟子。你到底是有多没脑子！赶紧过来！”
江盛不放心的望了北川一眼，转身向倒在沙漠上的二人跑去。
将背上的武器脱下扔到一旁，赶忙将查阳背在身后。穆峒揉着发酸的后腰，拂了拂身上的沙砾。拿起江盛的东西跟在后面。
“喂，不要再回原来的沙坑了！不安全！喂，你这个木头，听见没有？”
穆峒撑起了巨大的术法结界，看着远处一直被火铃蛇纠缠的北川，叹了口气。
江盛生起了篝火，看着天上璀璨闪烁的星星开口道：“怎么办？我们四个人现在倒了俩。”
穆峒向篝火中丢入一枚燃烧丸：“火铃蛇毒性很强，能够帮北川解毒的炼药师查师兄又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转过头看了看一旁昏睡不醒的查阳皱着眉头：“现在只能等查师兄醒过来了。简直匪夷所思，查师兄心跳呼吸脉搏都正常，也没有受伤怎么会突然昏过去了呢？”
江盛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将眼神移到查阳脸上。
“穆峒，我好像看到了查阳师兄眉头皱了一下。”
穆峒皱眉，赶忙凑上前去。
“查师兄，查师兄，醒醒……”
……
“小阳……咳咳，来，到娘怀里来。”女子虚弱的倚靠在床头，向站在一旁哭成泪人的孩子微笑着招了招手。
小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睫上垂着泪珠，哽咽着坐在床边投入女子的怀中。
女子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查阳的头，轻声开口道：“别害怕，娘永远不会离开小阳的。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陪伴你而已”
“等以后小阳想娘的时候，就站在院子里吹吹风。”
“春天的时候，娘是随风飘来的淡淡花香。夏天的时候，是风吹树叶的沙沙碎响。秋天的时候，又变成随风飘落的泛黄落叶。冬天的时候，就化作随着寒风飘洒而下的雪花。”
“没有风的时候，娘是尘、是云、是雨、是阳光、是星空。”
“小阳，答应娘要健康快乐的长大，幸福的过这一生。”
“嗯，小阳一定会听娘的话。”
女子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
“嗯，娘知道，小阳最听话了。小阳现在出去，把北川叫进来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离开女子的怀抱，一步三回头的走向屋外。
看着带着面具的少年北川进了屋子，查阳也跟在身后，却被门外守着的众人拦住。
后来，少年北川带着面具出来牵着小男孩的手将他带走，小男孩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
从此，少年北川牵着小男孩一直走，一路走到北川长成大人的模样。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戴着面具的北川牵着查阳离开了查府。查阳回头看了一眼雨中寂静的查府大门，跟着北川来到了郊外小屋。
那场雨连续下了五天五夜，屋顶漏了个大洞，房门也被水浸泡的摇摇欲坠，唯一的床因太过潮湿胀裂坍塌。
好在大雨总是短暂，阳光照耀才是常态。
身上的衣物和屋子北川用符箓术清理干净，北川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稻草，两人就这样凑合着睡觉。
为了填饱肚子，北川将他随身的佩剑都当掉。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北川站在查阳跟前微笑着要他等他回来。
查阳点点头，内心却升起了强烈的不安，这个笑容好像，和记忆中娘亲离开前的笑容好像。
乖巧的点点头，却在北川出门之后悄悄的跟了上去。
查阳从来没有想过，北川每天给自己带回来的食物是怎样得来的。
直到那天，查阳看着之前身为查阳大少爷时一直恭维自己的小伙伴，朝着他拳打脚踢，吐口水、扔泥巴甚至对着他撒尿，然后轻蔑的丢下几个同班。极尽侮辱之能事。
那天晚上，北川回家的时候面露疲惫，却还是扯起笑脸从怀中掏出一个温热的包子。
那一瞬间查阳突然间想，如果这就是自己继续活在这世间要付出的代价，那不活也罢。
后来那个夏风清扬的下午，在那些阵阵刺耳的笑声中，查阳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绑在树干上的北川。
北川那从不离身的面具被人随意的丢在一旁，脸上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看着北川因阳光曝晒而干燥起皮的双唇。查阳将面具收入怀中，拿出自己花了好长时间准备的毒药。
在北川白日离开的时间里，查阳有去药铺帮工。
自发现北川被羞辱的那一刻起，查阳开始一点点从收集到的新鲜黄花中浓缩提取毒素。
将一颗淡黄色药丸放进口中生嚼咽下。为了防止北川挣脱，查阳解开北川将其倒吊在树上。
在北川震惊的目光中，将另一颗淡黄色的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查阳靠着树干望着北川，诉说着内心对他离开自己的恐惧。
北川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震惊变为最后的释然一笑：“这样，也好。”
感受到胃部的抽痛感，查阳知道药效发作了，沿着树干移动到北川看不到的位置蹲坐下去。
嘴里依旧和北川说着自己那些或开心或伤心的回忆，直到喉咙的肌肉也变得无力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查阳想。
就这样离开也好，也好。
“公子，你睡着了。”
“公子？”
“公子，进屋吧。”
“公子，趁热吃吧。”
“公子，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小阳……”
北川的身影在脑海中闪现。画面最终定格在查阳喂他双生蛊的那一天。
“对不起，是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以后我不会乱跑了。”
“我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直到最后北川被火铃蛇缠绕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查阳惊恐的大叫出声：“北川！”
……
“北川！”惊叫着睁开眼睛。视线触及穆峒和江盛放大的脸，查阳一股脑爬起身来。
直到看到身旁北川正微笑着坐在篝火旁向自己伸出的手掌，查阳脸上扬起一抹庆幸的微笑，将手递到了北川伸过来的掌心中。
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温度，查阳微笑着开口：“幸好……”
幸好当时我们都醒了过来，幸好这次我们都醒了过来。
北川看着火光映射下的查阳微笑着的脸，不舍得放开了手心中握着的他的手。
刚刚或许是双生蛊的缘故，北川看见了查阳梦境中的一切，感受着查阳的感受。
睁开眼睛，北川五味杂陈，心中像缀满铅石、沉甸甸的，酸涩沉重的莫名情绪像是要将拳头大的心脏撑爆。
叹了口气，北川手抚上心头。
“我们两个要被你们俩吓死了。”穆峒向篝火中续着燃料，看着气氛微妙的两人开口。江盛坐在一旁附和的点点头。
查阳伸出白皙的双手，将北川的手腕搭在自己盘坐的膝盖上为他号脉。
穆峒见查阳皱起了眉头，一颗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北川体内的毒含量高吗？”
查阳抬头看了一眼穆峒：“北川没中毒。”
“没中毒？”穆峒一脸不可思议：“那刚刚他怎么晕倒了？”
查阳送了安在北川手腕上的手指，摇了摇头看向北川。
北川目光接触到查阳望过来的眼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开口道：“我……我可能是有鳞片恐惧症……”
查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篝火旁僵硬成笔直的一条的火铃蛇，轻轻蹙起了眉头：“那条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