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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时候水淼难得醒了。他做了一个梦，说不上是噩梦，但有种难以喘息的压抑。梦里他站在一面巨大的棋盘上，旁边立着一个又高又大的棋子，通体漆黑，造型看不清楚，只知道它戴着王冠。对面零零散散的放着几枚棋子，他不知道对手是谁，盘上的子是敌是友。
天还没有亮，炎燚难得仍在沉睡。昨夜做到挺晚，炎燚带他去冲洗的时候下人进来更换了床铺被褥，估计响动不小。练武之人耳聪目明，想来乌屿必是梗心不已，恨他入骨。他想和蛇蝎狠人解释一番，又怕炎燚发现。思来想去，和乌瑶解释许是更适合，毕竟他是封建家长嘛，就算大十几分钟也是。
于是他蹑手蹑脚拿开炎燚的胳膊，下床披衣，出了门静悄悄来到转角处乌瑶住的房门边，他不打算进去，正要敲门说明白，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要走了？”
慵懒低沉，是乌瑶。
“嗯。炎燚早起，免得被他碰见又误会了就烦。”
少年音，是乌屿！
“委屈你了。”
“我不想委屈。”
“那妖精不会有子嗣，你别想太多。”
“……瑶，你不懂。”
“炎燚不想要孩子。”停了几秒，听到双刀皮带扣上的声音。
“什么？”
“他自己说的。以前我们……谈过。”
“可他需要王位继承人。”
“他不需要，只是别人以为他需要。那个妖精倒是挺能怪力乱神的，也许他有的什么法子，反正炎燚喜欢他。”
“……还是除掉他吧。”
“不。没必要。”
“屿，那位子就该是你的，而且这关系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
“……那只是一个位子。炎燚的母亲斗完了老太后老夫人，除掉环伺的莺燕，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怒我支持炎燚亲征，几次三番的来面责我。最后还不是被气的一杯毒酒自尽了？”
娘娘，这事炎燚知道吗？
谋士不敢继续听下去，被发现那就真的要完。他熬着冷脱了鞋子蹑手蹑脚的赶回房间，被过度摩擦的地方还是不舒服，但求生欲战胜了一切，他感觉自己跑出了两百米的最好成绩，重回十七岁。他轻轻关好门喘匀气悄悄爬回床上，心里千回百转。他太慌张，完全没注意到炎燚的外套和配剑动了位置。
沉睡的暴君看着人畜无害，岁月静好。
有了早上这一遭，水淼起了个大晚。他本以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他可以回去准备准备抓柯林。谁知道炎燚还没走，居然在外厅看着文件等他。这是要给他扣害得君王不早朝的帽子啊！虽然炎燚的风评跟勤政爱民搭不上边但至少上班不迟到不早退哇。
“陛下，今日不用上朝？”
“嗯，今日本王休息。”炎燚合上文件。“听说你对码头和大船颇感兴趣，本王送你一条大船可好？今日就一起去洛轮码头看看吧。”
啊，这。他为了那坐船的小牌牌抓耳挠腮了好些天，霸总上来直接就给一条大船？不早说？慢着，这表明他以为悄悄进行的打探被发现了，对他的盯梢从未松懈。还是说，小厮走漏的风声？不应该啊……
“谢陛下。”水淼忐忑不安。总之这下得更加谨慎行事。炎燚给的船那船上都是他的人，压根不能用。怕是真要游泳。要不还是回钺国抱男主大腿？让柯林写封推荐信什么的……
洛轮码头是离都城最近的码头，在高地西北角，面溺水入海口。高地板块垂直拔起于海平面上几十米，崖壁陡峭，船坞停泊和货物装卸平台都设在近江面的一处天然洞穴改造的建筑物上。地面与港口有两条长长的蜿蜒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楼梯相连。货物则由专用的平缓的滑索道运输，看起来井然有序。
这么长的楼梯光是跑下去都得好一阵功夫，要是有人追击简直要命。四周有三座塔楼，有弓兵在上面巡逻。谋士暗想这地方还没法强行突破。啊，他在想什么！动作片看多了吗？！那是分段拍摄的好不好！
船坞的尽头停着一艘三桅大船，烟波号。这就是炎燚送他的船。造型笔挺锋利，船身油的发亮，两层宽敞的船舱，帆索俱崭新，双头蛇的船首雕，和这个阴柔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称。
南方近水，但水淼生于内陆，还没机会乘船去看海，登时产生了殷殷期待。看他两眼放光，君王表示马上载他出海兜风。
船帆张满，乘风破浪。下午的暖阳加热了空气，风吹着脖子并不寒冷，水淼站在船头喝着暖饮，吃着小鱼干，看着风景，非常新鲜。他不禁产生了傍大款的快意。昨晚的体验并不算差，躺平张开腿，房子和大船就到了手。怪不得那许多人想傍想被包养，工薪阶层如何加班加点也买不起别墅游艇啊。何况他这个大款一不秃头二没肚腩三不口臭，又帅又强壮，器大活也挺好……多少美人为了票子土肥圆干老瘪不是也忍了嘛。
糟糕！他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的为炎燚辩护起来。
这种思想要不得！一旦依赖，就要永远过看别人脸色的生活了。这能毁掉人一辈子。不能被金钱迷惑！
何况炎燚的毛病巨多，喜怒无常，下手狠辣。傍谁都不能傍他。阮玉怎么死的忘记了吗？！
“那是什么？”侧舷出现了一个岛，水淼被吸引走了过去，靠着护栏极目眺望。
“月升岛。属于北寂的一个大岛。”
“哦。当年陛下和乌大人打下来的？”
“嗯。也是差不多这个季节。大船到了那边，换乘登陆艇。近沙滩了下来水战。水很冷，浑身都快冻僵了。”
他还真是身先士卒啊。
“陛下勇猛。”还是稍微夸一夸吧。
“小船不能运攻城弩，打起来确实麻烦。”他注视着那岛，沉浸在回忆里：“连乌屿也受了重伤。”
“……所以乌屿大人于陛下，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吗。”
“什么意思？”炎燚显然不懂。
“就是与陛下共过患难的妻子，无论如何陛下也不能抛弃她。否则就是狼心狗肺，无耻之徒。”
“……嗯。”
“臣明白陛下的难处，臣不强求。”你跟你的糟糠妻过嘛，别来烦我。
水淼低眉垂目，装作善解人意的温柔样子，错过了暴君眼中一瞬间的阴云密布。
狼心狗肺吗？无耻吗？
可糟糠之妻要抛弃我呢。
人心不到生死关头都看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她支持并追随他出战，是愿与他共守江山，忠心护主。可铁棘谷的时候他们依偎着坐在那个冷冰冰的战壕里，她久久望着都城的方向，满眼怅然。
她怎么说来着？此役若能得归，请陛下解除婚约，臣愿为陛下长守边关，护故土安宁。
他没有故乡，他所在之地，就是北寂。但彼时乌瑶在王都坐镇，统领后方。
他们从来都兄妹情深，而他只是个外人。
这是给他挖一个狼心狗肺，无耻之徒的坑吗。
虽然他不在乎什么名声，但别想逃。
“谢谢。”炎燚凑过去亲了温柔美人的脸颊一下。
喂喂喂大庭广众！
所以他这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三妻四妾啦？娶皇后，爱男宠？以后再来女三男四五六七？
男主就是这么恬不知耻的仿佛真心实意又无可奈何的收了一个又一个妹子——前准女友就是这么说的。实话说恋爱部分他一目五十行的过了，因为他可养不起那么多老婆，所以也不羡慕那齐人之福。喜欢的女人看看就好了，自渎的时候想象一下——有时候甚至脸都不需要，有个大胸就——
炎燚的胸肌很发达，要说大也算的上……啊！他在想什么！
“月升岛的海产很丰富。”
咦？
“海鲜吗？”
“嗯。有巨枪乌贼，三文鱼，海鲈等各种鱼，贝类，海胆……”
下次去海吃一顿！谋士暗暗筹划。
人又被美食诱惑了。这样可不行啊！
谋士内心又是一番自责，不敢再看那岛上沙滩渔网，只盯着水里。此时船已行出大陆架，海水骤变成深蓝色，珊瑚鱼群统统消失不见，被深渊般的海洋吞噬。人这种陆地动物在这样一片深不见底的水体上，总是不自觉的产生恐惧。
既恐惧，又想与深渊对视。
这时天色开始变暗，海面起风了。船开始掉头回航。
一个浪头打过来，船体摇晃，水淼依着的栏杆被他一撞突然断裂，他身下一空，坠入了深渊。
寒冷的，令人窒息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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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寂是西幻走蒸朋路线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