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瞧了瞧天色,迟疑道,“可是,夜深了……”

  “嗐,这有什么。”老夏瞧出宋延年平静面皮下的心动,他了然的哈哈笑了一声,伸手将人拉进了宅子。

  “走走走,我老人家觉少事少,明儿补眠也一样。”

  “再说了,我今儿欢喜极了,哪里还睡得着啊。”

  进了院子,老夏不容分说的拉着宋延年,熟门熟路的往灶间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絮叨道。

  “今儿可是我这四十多年来,最欢喜的一天,便是没有教你糖活儿,我也不睡!我都打算好了,我得喝上一整夜的酒。”

  老夏豪气的摆了摆手,“这叫做东家有喜。”

  “明儿,还有后儿,大后儿,我都不出摊了!”

  宋延年失笑,“那便叨扰老丈了。”

  ……

  做糖活儿是个手艺活,糖稀用黄米和麦芽熬制而成。

  灶间里,老夏指着东面角落的几口大瓮,感叹道。

  “别瞧我这糖活儿是个小小的活计,家当倒是不少。”

  他又舀了一勺的大麦麦粒,颠了颠簸箕,从中捡出那些坏种的,如数家珍道。

  “这麦芽糖好不好,麦子是关键,就跟咱们砌楼房打下的地基一样,这活儿它快不得,慢工才出细活。”

  “老丈说的在理。”宋延年从善如流的应下,继续听老夏说话。

  他的声音有些缓慢,带着老人家特有的腔调,因为说的是自己数十年重复干的活,熟稔又从容。

  其中还带着几分认真和虔诚。

  宋延年抬眼看了过去。

  昏黄的烛火将老夏的面容照得柔和,絮絮叨叨的声音有岁月静好的从容。

  “好的麦粒出芽才好……挑拣完后将它淘洗干净,放在大瓮里泡着,这会儿天热,咱们用凉水就成,要是天冷的时候,咱们便得掺点热的进去。”

  “来,你来试试,这种程度烫手的感觉就成。”

  宋延年将手放到盆里,感受了下老夏说的温水。

  老夏:“记住了吗?”

  宋延年点头:“记住了。”

  ……

  此时天热,老夏倒掉这热水,直接用冷水浸泡麦粒。

  “你啊,就这样泡十二个时辰,时不时的给它们淋淋水。”他抬头觑了一眼宋延年,不放心的打补丁道。

  “也不能淋太多,小心闷烂了。”

  宋延年多看了两眼,神情谨慎。

  “那一天淋几次?每次多少水?”

  老夏摆手,“嗐,这哪里有个准数,你得自己感觉,估摸着来,不能多,也不能少,你学会了没?”

  宋延年:……

  能说没学会吗?

  “成,老丈您继续。”

  老夏满意的点头,又教他浸泡黄米。

  黄米煮熟到细软程度,还要摊开晾干,到最后才将其和大麦麦芽一起发酵,榨汁……榨出来的便是麦芽糖水。

  这一连串下来,没个几天功夫是不成的。

  宋延年环看了一眼灶间,视线扫过那些锅碗瓢盆,感叹道。

  “这小小一口糖饴,也是有大学问的。”

  “是啊,都不容易。”老夏弯着腰将一口大水缸往旁边推了推,宋延年连忙上前搭了一把手。

  ……

  教完制作麦芽糖,便要开始重头戏的吹糖人了。

  老夏:“吹糖人最关键的地方便是要会熬糖,这糖熬得好,糖活儿便吹得好。”

  他顿了顿,思索着开口,“你们读书人怎么说的,什么事什么功的?”

  宋延年:“事半功倍。”

  老夏拍了下大腿,“是喽!就是这个,有的时候还有事倍功半的说法……这词真有意思,话颠倒着说,意思便完全不一样了。”

  宋延年听得好笑,看着老夏手中的动作不停。

  大瓮里有他前些日子便熬好的麦芽糖液,只见他舀了几勺到大锅,灶底添一把的柴草。

  明亮的火苗舔邸着锅底,很快便将糖液一点点的煮开。

  差不多时候,老夏还添了一些老冰糖。

  就这样,火候不大不小的熬煮着糖水。

  老夏拿着一把铁勺搅拌,时不时的添柴或减柴,就这样,一个半时辰后,糖液越来越粘稠,颜色呈明亮的金黄色。

  老夏拿竹筷子挑起一丝糖,凑近瞧了瞧。

  离开锅灶的热量,竹筷上的那丝糖饴,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硬。

  老夏伸手折了折,舒展眉眼,笑道。

  “成了,成了,这锅糖熬好了。”

  他看向旁边背手的宋延年,问道,“宋公子,你学会了吗?”

  宋延年:……

  他的眼睛是都看会了,就是不知道,这手会了没有。

  宋延年低头看了片刻自己的手,抬头,笑得有两分腼腆和气短。

  “应该没问题,我都记着了。”

  “不错不错。”老夏暗赞,“不愧是读书的年轻人,这脑袋瓜就是厉害。”

  “灵醒得很!”

  “想我以前教我家那小子,那是手把手教好了几次,这才做得马马虎虎。”

  宋延年但笑不语。

  ……

  糖稀熬好,便是捏糖人了。

  老夏看着宋延年手中捏出的大飞鸟,意外道,“哎,你这手艺不错啊。”

  “娴熟!手也灵巧。”

  宋延年点头,“老丈看出来了啊,闲暇时候,我比较喜欢雕刻点小东西。”

  老夏点头,“难怪,这手上功夫,本来就是一通百通的。”

  他又看了一眼那只振翅的飞鸟,继续道,“还成,就是这鸟儿胖胖的肚子搭着个长嘴,瞧着有些怪模样。”

  “啧,这嘴真尖,我都怕它将自个儿的肚子扎破喽。”

  宋延年看了一眼糖人小蓝,笑道。

  “它就是长了个大嘴。”

  老夏多瞧了两眼,倏忽的拍腿笑道。

  “宋公子,你知道小娃娃最喜欢来我这儿买什么样的糖人吗?”

  宋延年摇头。

  老夏笑道,“和你这个一样,是个大肚子的,不过,我那是猴子模样。”

  “我们管它叫猴拉稀。”

  “你吃过吗?”

  “没有。”宋延年迟疑的摇头。

  猴拉稀?

  听着便是不大美味的模样。

  老夏瞧了一眼他的神情,好笑道。

  “听起来是埋汰了一点,但是那些娃娃可喜欢了。”

  “这东西又好吃又好玩,做起来也费工夫,猴子拉稀的糖人,比别的糖人都要贵上几文钱。”

  “嗐,这样说着听不明白,我给你做一个。”

  说罢,老夏当场便给宋延年展示了什么叫猴子拉稀。

  宋延年放下手中的糖团,认真的去看老夏的动作。

  他的手有些粗糙和厚茧,手指头却异常的灵活。

  很快,在他灵巧的手法下,随着一掐一拉一捻,原先一团明亮的糖团便成了一只机灵的小猴。

  小猴蹲地的屁股后还黏着一个小巧又精致的小盆,待整个糖人定型后,老夏又从猴子的背部开个小洞,以芦苇杆为媒介,引了一些糖稀到猴子鼓囊囊的肚子里。

  他又做了个小勺子,勺子一捅猴儿屁股,里头的糖稀慢慢流了下来,糖盆稳稳的接住了这糖稀。

  老夏乐呵呵的看着手中的糖人,“成了,这便是猴拉稀,好玩吧。”

  “那些娃娃最喜欢我做猴拉稀了,每次做这个,都有一堆的娃娃围着我,个个拍着手叫好,热闹着呢!”

  老夏头一次带着笑回忆。

  他和小妹小的时候,也最喜欢买这种糖人了。

  他吃猴拉稀的糖饴,小妹吃糖盆和小勺子,剩下的小猴子在家里摆一两天,直到快化了再吃。

  老夏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糖人真好啊,几个铜板便能让人开心好几十年……

  ……

  因为回忆起小时候和小妹吃猴拉稀的日子,老夏收拢了下灶里的家当,没什么事后,便吃起了自己做的猴拉稀。

  吃着吃着,他又有些哽咽。

  “真好吃。”

  宋延年瞧了过去,担忧的唤了一声。

  “老丈。”

  老夏抬手,“不打紧不打紧,我这是高兴,唉,这年纪大了,眼窝便浅了……我想起以前的一丁点事儿,眼睛就受不住了。”

  “没事没事,让我缓缓就成。”

  ……

  这时,一个汉子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推开灶间的木门,看到宋延年时,他愣了愣,随即看向老夏,问道。

  “爹,你该不会是一宿没睡吧。”

  “这位是?”

  还不待宋延年打招呼,老夏便开口了。

  “这位是宋公子,爹教他做糖人,你怎么起来了?”

  汉子夏旭莫名:“起来帮你熬糖啊。”

  老夏赶人:“嗐,熬糖还早着呢,快去睡快去睡,起这么早做甚?”

  夏旭狐疑的看了一眼宋延年和他爹。

  有古怪!

  往常他这个时辰起来,他爹还得数落他懒蛋!

  今儿日头打西边升起了?

  都这个时辰了,居然还说早?

  ……

  夏旭被老夏推着走出了灶间,他只得回头喊了一声,“成,这是你自己说的啊,回头你喊我。”

  ……

  宋延年帮着将灶间稍微收拾了下,开口道别。

  “老丈,那我便家去了。”

  老夏:“成,我送送你。”

  他送宋延年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见里头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开口道。

  “您没瞧错,我就是不想给我家儿子知道小妹的事。”

  宋延年抬眼看去,意外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夏摇头,“没事,我这儿子还是很孝顺的,只是时光易逝,人心难测,这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了。”

  “这一世,小妹是妖精了,这妖精总是比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多些神通,我怕以后我不在了,家里的小辈给她添麻烦。”

  他顿了顿,迟疑道。

  “再说了,戏文里也说了,这妖精有的时候又很脆弱。”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戏文,老夏脸色一变,急急的追问宋延年。

  在他眼中,面前这个年轻的公子,那是有大本事的!

  老夏忧虑:“宋公子,你说小妹会不会被人收了?比如道长啊什么的,还有啊,我也是听过一些话本和戏文的,这妖精有法力,对我们人来说,那可是很滋补的。”

  “你说,会不会有那等丧了良心的人,抓了我家小妹去熬汤?”

  他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犹豫的继续道。

  “还有,这荷花香得很,更何况是荷花精……再不济,做成香包也是成的。”

  “不会不会。”宋延年失笑,“云京的秋白道长和其他道长,他们都是走正道修行的。”

  “那荷花精以月华修炼,那也是正道修行,两者在大是大非上没有冲突,一般不会出什么事。”

  至于老夏口中的熬汤做香包……宋延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畔勾起一抹笑意。

  秋白道长连千年的人参精都养在身边做小童,珍之爱之护之,待之如亲亲徒孙。

  想来,这荷花精他更不会拿去熬汤做香包了。

  宋延年安抚老夏,“老丈只管将心放到肚子里。”

  ……

  临分别前,宋延年想了想,从袖里乾坤中将那副月夜荷花图拿了出来,递给老夏,开口道。

  “这副画便留给老丈吧。”

  “当个念想。”

  老夏颤抖着手要去接,倏忽的又抬起头,开口道。

  “这会不会不好,你方才说了,这是友人所赠。”

  宋延年摇头,“无妨,我回头和他说一声。”

  “这画放在你那里,比放在我这里更合适。”

  ……

  宋延年走后,老夏在门口站了许久。

  夏旭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他爹捧着个布裹的长条,粗糙的手掌不断的摩挲着上头靛青色的绸布,神情怅然又怀念。

  夏旭心里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爹,你这是怎么了?”

  老夏回过神,没好气道。

  “一大早就咋咋乎乎的,多大年纪了还没个正样。”

  “我好着很,能有啥事,让让,你挡路了。”

  他伸手将夏旭推开,准备进屋里去。

  夏旭跟在后头,半点不在意,闲话道。

  “爹,眼看着这天就要亮了,你肚子饿不,你今儿想吃什么?一会儿我上市集给你买去!”

  “豆浆包子?还是炒粉?”

  “不然吃肠粉吧,我让店家多搁一个蛋,再搁点菜叶子,清淡又美味。”

  这一串话听得老夏心里熨帖,“都成,你吃啥我便吃啥。”

  他回头瞥了一眼东边处。

  果然,那儿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晨光微熹,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清新又好闻的气息。

  老夏:“我先去歇一会儿,对了,你去坊市的时候,替爹多沽一坛酒回来。”

  夏旭皱眉,不赞成道,“上次的高粱酒还剩半坛,再沽一坛回来作甚?”

  “酒大伤身,不成不成。”

  他怕自己劝不住老爹,特意加重语气道。

  “再说了,就您那酒量,喝多了肯定得趴下,那样您可赶不上夜里出摊了。”

  老夏吹胡子瞪眼,“我是你家老黄牛不成,我和你说,这几日我还就不出摊了。”

  说罢,他溜溜哒哒的回了屋子,将画卷从靛青色的绸布里抽出,点了一盏昏黄的烛光,烛光凑近了画卷,那是怎么都瞧不够。

  老夏欢喜:是小妹呢……

  真好,真好。

  ……

  那头,夏旭木楞的待在原地片刻。

  怎么回事?

  他家几十年如一日,不管天热天寒,刮风还是下雨,长乐坊里一日不落,固执要摆糖人摊子的老爹改性子了么?

  一歇还歇两三日?

  不过,他爹能歇一歇,他也放心。

  天知道他之前有多担心这老头子将自己累坏了。

  夏旭跟着进屋,瞥了一眼画卷,意外道。

  “这是谁啊,画得还怪漂亮的。”

  “是方才那公子哥的谢礼吗?”

  老夏的手一顿,随口应了一声。

  “恩。”

  “哪有谁,就是花罢了。”

  老夏将月色荷花图挂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那样,他清晨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小妹了。

  夏旭意外的看了过来。

  他是不知道他爹这个大老粗,有朝一日还会附庸风雅。

  老夏面色如常,镇定道。

  “瞧见这一丛丛的荷花了没有?”

  夏旭迟疑的点头。

  老夏:“我前几天梦到你小姑姑了……她和我说了,这荷花是神仙座下的宝座,吉祥着呢。”

  “这画啊,旺我!”

  夏旭:……

  “成,您欢喜就行。”

  ……

  天边泛起鱼肚白,树梢间的小鸟儿忙碌的啾啾叫着,它们的身影越过枝头,在清风吹来之前,先一步的摇了摇那碧翠的绿树枝叶。

  “窸窸窣窣……”

  树叶摩擦的细微声,混着鸟儿欢快的鸣叫,便组成了夏日里沁凉清爽的晨间时光。

  早市。

  宋延年来到一家卖水煎包的摊子前,指着水煎包道,“一份这儿吃,另外再带三份。”

  “好嘞!”见客上门,水煎包的店家笑模样的应下。

  他拎着油壶,将油均匀的浇在那一锅包子上,只见各个包子小巧又圆润,就连上头的褶皱都带着美味和可爱。

  油脂煎烤着包子柔软白嫩的面皮,很快便有一股诱人的香气传出。

  店家又舀了一勺的清水浇上,盖上锅盖闷煎,这才抬头看向宋延年,笑道。

  “客官,您先吃自己的那份,带走的那几份,等差不多时候了,我再给您装袋。”

  “瞧您面生,估摸着是不清楚,我家这水煎包,那得热乎乎的吃才美味。”

  “装袋早了,那该不好吃了!”

  “行,多谢店家。”宋延年笑着应下。

  敢情,这还是个讲究的摊主啊。

  ……

  很快,一盘香喷喷的水煎包便被端上了小方桌,一起端来的还有一碗花生甜汤。

  宋延年举起箸,侧头看了看周围。

  陆陆续续已经有百姓往这边走来,围着摊主你一份我两份的点。

  不愧是十里飘香的水煎包小摊,这么一大清早的,生意便这般好。

  宋延年低下头,夹起一个水煎包尝了尝。

  包子小巧,两三口便能吃下一个。

  外皮焦酥中带着两分绵软,咬下一口,面粉的焦香一下便包裹住了口腔。

  霸道又不容拒绝的唤醒了沉睡了一夜的味蕾!

  更绝的是里头的肉馅,又鲜又咸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吃完水煎包,再喝上一碗温温的甜汤。

  当真是舒坦又有劲儿!

  宋延年便是拎着三份如此美味的水煎包和花生甜汤,上了周礼府宅,告罪来了。

  ……

  宋延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声,面带惭愧道。

  “周大人送的那副画作,我给了那老丈。”

  周礼听完,一脸的感叹,“原来,还有这般前缘在呢。”

  他见宋延年脸上的神情,连忙开口道,“无妨,我没有介意,下回你再回京,我再送一副画作给你。”

  宋延年心里松了口气。

  周礼顿了顿,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继续道。

  “其实,那日我不是问你,为何这荷花精都已经是妖精了,脸上还有斑吗?”

  宋延年点头。

  他还告诉了周礼,这斑可能是荷花精对前世人的牵挂。

  周礼叹了一声,“我原先是不打算画下那红斑的。”

  在他眼里,那是天人有瑕。

  “听完你说的话,我这才知道,这红斑不是瑕疵,它反而是瑰宝。”

  这一世的荷花精是妖,那么,她牵挂的前世亲人倘若还活在人世间,这普通人的眼睛,又怎么能看得到那样的世界。

  所以,他才将这红斑栩栩如生的画了下来。

  周礼笑道,“我将画作送给宋大人,便是想着,宋大人也许是那有缘人。”

  “能让荷花精前世的亲人知道,不单单是还活着的亲人牵挂死去的人,这死去的人也同样牵挂着在世的家人。”

  周礼拍了拍宋延年的肩膀,欢喜道。

  “真好,宋大人果然是那有缘人。”

  “听了这个故事我也很欢喜,画作送给那老丈,确实比搁在你那里更合适。”

  他接过宋延年递来的水煎包以及花生甜汤,乐呵呵的笑道。

  “是古桐街的水煎包吧,一闻这味我便知道了。”

  周礼竖起一个大拇指,“香!”

  平日里他去迟了,都买不到呢。

  宋延年见周大人是真的不介意,笑着附和道。

  “滋味是很不错,店家说了,热乎乎的才更好吃,周大人快去用膳吧。”

  告别完周礼,宋延年朝客栈方向走去。

  突然的,他脚下的步子一停,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喃喃重复道。

  “有缘人……有缘人?”

  他从袖里乾坤的疙瘩角落里翻出一块白玉玦,白玉玦质地上乘,看过去莹润有光泽,又带着两分温温的暖。

  宋延年恍然:难怪……

  方才,周大人说到有缘人时,他便觉得这种说法有几分耳熟。

  总觉得,他这趟回京,还有一件事忘记做了。

  他确实是忘记了。

  宋延年摩挲了几下白玉玦。

  这块玉玦,是前几年他进京赶考时,进入京郊一处荒庙,里头的一具骷髅骨托付他的。

  让他将这白玉珏,转交给他的家人。

  宋延年迟疑了下,这骷髅骨前尘往事尽忘,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它觉得自己能帮它转交这个白玉玦。

  可是,这么多年了,这缘分一直没有到来啊。

  不知道那骷髅骨是不是还在破庙里等一个结果。

  不行不行

  这因果欠久了可不好。

  想到这,宋延年朝客栈方向走去,准备收拾完行囊再去一次荒庙。

  这人海茫茫,好歹给点线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