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反贪部门。

  “沈先生, 我们接到匿名举报,声称您涉嫌参与一桩贪污公款案,对方提供了由您亲笔签署的货物收付反馈文件, 以及合作公司于前不久宣布破产的材料证明。”

  检察官将文件资料推到沈伽黎面前:“请您检查一下, 这份文件是否为您本人签署。”

  沈伽黎:?

  贪污?我?我竟还有这种本事?

  沈伽黎接过文件,首先入眼的便是当初南斐遥临近周五下班时临时拿给他签字的文件, 说是之前合作的日本公司发来的货物收付反馈书。

  “经过查证,这间公司确认已经宣告破产, 当时收取的货款以及违约费也已如数归还,但举报人称并未在公司账户收到这笔两亿的货款违约费。”

  沈伽黎言简意赅:“我不知道,我接手公司没多久, 是别人拿给我签署文件, 我急着下班就签了。”

  检察官:“急着下班就签了……你作为代理CEO,有责任仔细阅读合同,你的签名代表这份反馈书已经生效,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与您逃脱不了干系, 我们已经联系日本那边的公司查证退还款的账户为您名下新开的大额账户, 证实这笔确实入了您的口袋。”

  沈伽黎:天降两亿,还有这种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再最后向您确认一遍,这份货物收付反馈书,是否为您本人签署。”检察官们面目严肃,显得几分咄咄逼人。

  沈伽黎望着那份眼熟的合同,忽的陷入沉默。

  *

  另一边。

  “老爷,刚才公司来电,说沈先生因为涉嫌贪污公款以及伪造文件被检察院带走调查了!现在公司流言四起,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董事会召开日,还有一小时就要开始, 如果少了沈先生主持会议,岂不是在股东心里要坐实他贪污公款的罪名?!”李叔抱着手机连珠炮一般喋喋不休。

  他现在没有可商议此事的人,就算南流景在身边他又能懂什么呢,思来想去只能将此事上报给南丰。

  南丰刚服用降压药,一听这消息,如雷当头,血压疾速飙升。

  “你说反贪局的人已经把我儿媳带走了?!贪污?伪造文件?!”

  “我也觉得这事绝不是沈先生能做出来的事,内里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只能等待反贪局的调查结果,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董事会的问题,老爷您身体如何,能正常主持会议么?”

  南丰有个屁的心情去主持会议,他最喜欢的儿媳妇都让人带走了,他又岂能坐视不理?

  于怀素在旁边跟着听热闹,听到主持会议群龙无首一事,鬼点子上来了。

  她装得百感交集,不停抚拍着南丰的后背,柳眉紧拧道:“老公你先去检察院跑一趟吧,这事儿必须得你亲自出马摆平,至于董事会一事,流景眼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代劳。”

  南丰还在犹豫,于怀素急了:“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儿媳蒙受不白之冤?现下只有你最清楚公司运作,唯一能保儿媳的人也只有你了。”

  南丰思忖许久,喊佣人拿来外套,对于怀素的主意毋庸置疑:“那我现在去一趟检察院,主持会议的事就拜托你,务必稳住股东们的情绪,伽黎被检察院带走一事也不要先走漏风声,麻烦你了。”

  李叔那边挂了电话,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不停,不停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啊”。

  一旁的南流景沉默许久,忽然对李叔道:“大叔,我想吃释迦果,你去买给我。”

  李叔:“什么果?”

  “释迦果。”

  “是加果?没听过啊,哪里有卖的?”

  “不知道,你出去找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听闻此言,李叔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少爷竟还有心情吃什么奇怪果,我老头这是什么命啊!

  股东大会现场。

  股东大会是一项由法律强制召开的重大会议,成员组成多为五十人以下的股东,会议内容一般是审查董事会监事会的年度工作报告、选举新任董事长、审查分红方案以及财务预算决算报告等,除特殊情况外一般由董事长主持会议。

  考虑到南丰有让贤的想法并退居二线以顾问的身份不再亲身参与公司各项事务,因此此次会议原定是由CEO暂时出任主持。

  原定十点的股东大会,到了九点半,人已经到的差不多。

  三十位股东,除了于金主和南斐遥兼任股东同时还在幻海任职外,其他人只听过根本没见过沈伽黎,一见面,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猜测着沈伽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金主那脑门亮的格外显眼,搭配上他志得意满的笑,更显小人之态。

  他凑到南斐遥耳边,小声笑道:“恐怕这些人这辈子不会有机会见到沈总了,毕竟咱们伟大的沈总,能不能离开检察院还是个问号。”

  南斐遥跟着轻笑一声,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烦闷在此刻得以解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股东大会正式开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一帮人也不再讨论,频频看向会议室大门,期待着这位传闻中的代理CEO出现。

  “都九点五十五了,代理执行总裁怎么还不见人?”

  “要是跟我们说他睡过头,我才真要笑掉大牙。”

  古板迂腐的老一辈股东们最讨厌不守时的人,按照以往惯例,主持会议的人应当提前一小时到场安排各项会议细节,最起码也不能迟到,参加过几十次股东大会,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咯噔、咯噔……”

  当会议室响起股东们不满的议论声时,清脆的高跟鞋声响彻门口长廊。

  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直到大门被人推开,一抹端庄典雅的白色出现在大门口时,大家才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

  他们以为那鞋跟撞击地砖的声音来自于万众瞩目的代理CEO,但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是高跟鞋的声音。

  大门口出现了熟悉又陌生的人。

  曾经担任公司首席财务官、生子后离开公司的女强人于怀素。

  曾经的她,被喻为“只要是听到高跟鞋声就会吓得全体员工大气不敢出”的铁腕娘子军。

  “于总监?”于怀素一出场,依然有人习惯性喊她于总监。

  于怀素冲众人莞尔,耳垂上硕大的珍珠耳环与她一身素白套裙相得益彰。

  “让各位久等了,我临时接到消息由我出任此次股东大会会议主持,没来得及准备,所以来得晚了些,各位见谅。”她从容自然坐在长桌上座,一抬手,立马有人过来帮忙接过手提包。

  股东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本次会议由代理CEO主持?”有人好奇问道。

  于怀素笑笑:“这件事我正要和大家解释。最近公司出现贪污公款的事情,相关人员已经被检察院请去问话,大家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帮理不帮亲,所以一切结果等检察院定夺,而南总又因伤无法出席会议,所以在此之前,我只能代替其主持这次会议,大家应该没有意见吧。”

  她的确没提沈伽黎一个字,却又字字离不开沈伽黎。

  听她这么说,股东们瞬间明了。

  尼玛的有人靠职位之便谋取私利违法犯罪!

  “没意见没意见,于总监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必定无条件支持于总监的工作。”

  股东们就算有意见又能怎样,这女人虽然现在没在公司占据一官半职,但她可是董事长的至亲,得罪她?还不如提枪自尽来得痛快。

  于怀素傲然一笑:“那就好,那么会议正式开始。”

  “当然没人敢有意见,说错一句话要是招致杀身之祸,大家伙又能找谁说理呢。”

  倏然间,不同于股东们拍马溜须的声音赫然响彻门口。

  大家齐刷刷看过去,顿时惊的双眼大睁嘴能吞瓜。

  搁这拍电视剧呢?!

  于怀素一见来人,搞笑的抬起屁股又马上坐回去。

  南流景?

  霎时间,众人嗅到了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

  不是说南流景受伤无法出席?那门口这个被秘书推着缓缓入内的男人又是谁。

  于怀素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摆出一副笑脸:“流景不在家修养怎么过来了?果然不愧为员工心中的拼命三郎,脑伤还没好利索就迫不及待过来参加会议,让人敬佩。”

  她刻意加重了“脑伤”和“没好利索”几个字,暗示股东这人是个傻子,无需多理。

  南流景终于脱去了他挚爱的小熊卫衣,换上裁剪合身的高定西装,矜贵优雅却又气势骇人。

  比起于怀素,他们更惧怕南流景,自打上次南丰董事长临时改变主意没有推举南斐遥为董事长时,南流景就已然成了他们心中最有力的权位争夺者。

  何况,南流景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工作上从没出过一点差错,与其说是惧怕,不如说是心悦诚服。

  但,听说他摔坏了脑子,真的没问题么?

  南流景回答得云淡风轻:“原定会议主持人,也就是代理CEO因事不能前来,我只好收回委托,亲自前来主持会议。”

  “虚张声势。”于怀素哂笑一声,“前几天在公司早会上丢人还不够?公司岂容一个傻子执掌大权?难不成在你眼里,各位股东都是你幼儿园的同学?”

  有人明摆着要逼宫,于怀素也就欣然卸下伪善的面具,露出满嘴獠牙:“一个傻子会懂公司管理?懂得如何稳定军心?明白什么叫依法办事?如果你懂,就不会放任你妻子利用职位之便谋取私利,亏空公司账务,闹得现在要被检察院请去喝茶。”

  南流景冷笑一声:“这点你说对了。”

  他一抬手,严秘书立马将一沓文件交于他手中。

  南流景轻蔑瞥了眼文件,随手一甩,文件齐刷刷飞向于怀素,在她脚边散开,铺满地面。

  “我的确不如我太太懂,他任职短短一个月内,员工工作效率提高百分之二百,因为他个人的影响,致使公司股票上升七个百分点,罗斯安德家族鼎力相助,下调合作铀元素单价,减少公司预算,一切,数据为证。”

  于怀素望着脚边的文件,脸色刷一下就跟上了层白油漆一样,失去了原本颜色。

  “而我更不如我太太聪明,如果不是他,恐怕最终无法离开检察院的人是我。”南流景冷嗤一声,“我承认在我太太面前,我是个很没用的男人,只能依靠一些极端手段向你们卖出破绽,令你们欢天喜地跳下圈套还暗自得意。”

  此话一出,于怀素的脸色由白转青,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青面獠牙。

  “保安!报警!把这个疯子带走。”

  “阿姨,你怕什么呢,我觉得不怕,你要真怕,就不会在我四岁那年偷偷下慢性毒药毒害我母亲,导致她精神错乱最后郁郁而终。”

  众人:我草?想不到来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大家信他这满口胡言?南流景智力受损一事全天下皆知,到现在,他已经开始臆想一些没发生过的事给我扣一顶故意杀人的帽子,以他现在的智商绝对想不到这一点,一定有人暗中指使教他这么说,这个人是谁我想也不用我多言,如果我是坏人,为何现在被执法机关扣留的人不是我?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于怀素一句“为何被扣留的不是我”以为能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只要公检法的公信力存在一天,她就敢大言不惭说这番话。

  “阿姨。”南流景挑起眉尾,眼底簇雪堆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你以为时间会将痕迹掩埋,但有没有想过,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只要它存在于我脑海一天,你就是十足的罪人。”

  此话一出,大家终于明白了。

  南流景因伤失忆一事是真的,可记忆总有恢复的那一天,如果不是想起全部往事,他也没这个信心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于怀素对簿公堂。

  “什么十足的罪人,我只问你,为什么涉嫌贪污公款伪造文件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在检察院接受调查的人不是我,你别岔开话题,我要你和在做所有人清清楚楚交代,为什么不是我是沈伽黎!”于怀素一拍桌子,优雅贵妇形象荡然无存。

  “我都说我不来,检察院好不容易放我走,怎么就不能让我回去躺五分钟呢。”

  “沈先生,此事事关重大,你不出面不行啊。”

  就在众人屏息等待南流景的回答时,门口响起一阵吵嚷。

  接着,他们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沈伽黎。

  虽然重点不是沈伽黎到底长什么样,但所有人看到他的瞬间还是情不自禁在心中感叹一句:

  好伟大的脸,这种长相是真实存在的?

  沈伽黎身着一件酒红色高领毛衣,黑色的直角裤收束腰身勾勒出笔直纤细的轮廓,极深的颜色与极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更衬托他肤如新雪。

  哪怕是刚从检察院出来。

  刚才还大声质问“为什么被扣留的是沈伽黎不是我”的于怀素见到来人犹如被当头一棒,脑袋嗡嗡作响,顷刻间停止了运转。

  他……出来了?

  怎么可能,接下来不应该是被立案调查,最后锒铛入狱安心做一只替罪羊?

  为什么出来了?!

  沈伽黎望着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朝他行注目礼,社恐又要犯了。

  他下意识躲到南流景身后,期盼着地面赶紧裂开一道缝,他好钻进去。

  南流景望着他鹌鹑一样,轻笑一声,低低道了句“辛苦了”,随即抽出他拎了一路的文件夹。

  他打开文件夹抽出里面所有纸张,挨个翻阅。

  良久,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看向于怀素。

  “为什么是沈伽黎不是你,我说过,我的确不如沈伽黎聪明,所以这个答案,由他告诉你。”

  说完,南流景将纸张甩到于怀素脚边。

  区区一张纸,轻飘飘没有任何分量,可落下的瞬间,却仿佛将地面砸出一道大坑。

  于怀素不受控制地捡起纸,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扩张。

  是她伪造的那份货物收付反馈书,当初让南斐遥假借需要CEO签名为由拿去给沈伽黎签字的那份反馈书。

  但她强装镇定:“怎么,给我看这个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沈伽黎伪造文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还有沈伽黎的签名,我说你是虚张声势你也别不承认。”

  南流景冷眸凝视:“你好好看看,签名处签的是谁的名。”

  于怀素愕然看过去。

  一横一瞥一竖……一横折一竖一个……走之旁。

  写的是……

  南斐遥。

  只因为这名字写得龙飞凤舞乍一看难以辨别,所以当初她根本没注意,名字写的是南斐遥……

  沈伽黎:沈伽黎三个字笔画太多,当时急着下班,觉得签“南斐遥”会快一点,况且本来就是他在负责的合同。

  沈伽黎也没料到,一个“懒”字拯救他于水火中。

  事已至此,于怀素唯有嘴硬:“伪造文件企图祸水东引,你们怕不是电视剧看太多。”

  “别急,我还有好东西想请你掌掌眼。”南流景抽出第二份文件。

  这一次他没有再甩,而是视若珍宝般将文件工工整整放在于怀素手边。

  这一次,于怀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份文件是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泄露出去的——南斐遥支援给沈岚清母亲两个亿用以投资的合同声明,一式两份,一份在沈母那,一份在南斐遥这。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明,南斐遥会给沈母两个亿,但代价是沈母必须把儿子沈岚清嫁给他。

  下面还有汇款流水凭证,是南斐遥汇给沈母,至于南斐遥怎么得到的这笔钱,汇款凭证一样清清楚楚,是日本公司那边汇入。

  虽然他们买通日本公司向检察院说了假话,但银行流水不会包庇任何人,主打一个清白。

  “这东西谁给你的!”于怀素一瞬间双目猩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大声质问沈伽黎。

  沈伽黎最讨厌别人和他吼,也想吼回去,但又觉得麻烦,于是古井无波一句:“沈岚清给我的。”

  这一次,于怀素的目标变成了南斐遥:“沈岚清怎么会有这个,不是收在你那么?”

  南斐遥低着头,双目无神没有焦点,虚虚的不知看向哪里。

  他无法说出口,是因为沈岚清多次要求婚期延迟,为了稳住沈岚清,他选择了卖惨,将文件拿给沈岚清看以为这样沈岚清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安心结婚。

  但没想到,最信任的人伤他最深。

  “我不是说过这件事就连沈岚清也不能说!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要害死我!我费尽心思帮你隐瞒替你做足一切准备,因为你这个蠢货现在功亏一篑!我生你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让你和我作对?!”

  铁腕娘子军于怀素同志可以任由所有人向她开炮,但唯独无法容忍亲生儿子因为愚蠢背叛了她。

  她疯了一样抄起手边文件狠狠砸向南斐遥,文件扔完,她又摸起水杯。

  周围人生怕闹出人命,三五成群上前拦住她,迫使她无法动弹。

  “我为什么要生你出来啊……因为我不想再让别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小三,我以为你可以帮我的,你可以胜任董事长一职堵住那些三八的嘴,但到头来我被拼了性命生出来的孩子亲手送进了监狱,我不甘心,我聪明了一辈子,却生了一个蠢货!”

  于怀素又哭又喊,声音尖锐刺破耳膜,到最后,咆哮变成哽咽,哽的她满脸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这个不孝子气的当场昏厥。

  纵使她有千万错,但在场人还是为之动容了。

  从另个角度讲,她吃了很多苦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她呕心沥血培养的亲儿子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亲手葬送了母亲的一生。

  面对眼泪,众人不免有几分心软。

  但南流景铁石心肠,别人觉得于怀素可怜,可谁又会可怜他那位被长期下药最终导致精神错乱郁郁而终的母亲呢。

  不过是人走茶凉罢了。

  “抱歉,于女士,这里是股东大会,如果你要忏悔,请你去牢里忏悔。”南流景冷声道。

  “南流景!一切祸端因你而起!我妈妈要是进了监狱你也别想好过!”南斐遥终于无法隐忍,一拍桌子愤而起身,指着南流景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认为,如果不是南流景和他争名夺利,他妈妈也不会出此下策,也根本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南流景淡淡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推我下楼导致我受伤,贪污公款两亿,你也等着坐牢吧。”

  南斐遥:……

  于金主一见背后靠山分崩瓦解,火气上来了:“南流景,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心损了阴德死后下地狱!”

  南流景冷嗤:“你罔顾合同与会计部结党营私,在你经常不来上班的情况下还能开出百万年薪,你也得坐牢。”

  于金主:……

  另一股东起身相劝:“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南流景:“如果我没记错,你定制阴阳合同从中谋取私利,恐怕你也少不了坐牢。”

  股东:我还是坐下吧。

  南流景:都给我去坐牢,一个也不能少。

  随后,他看向低头不语的众人,声音森寒:“各位私下做过什么事,天知你知,而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只是念在各位多年为了公司兢兢业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劝你们尽快弥补,我可以既往不咎。”

  众人羞愧低头:“是是是,南总所言极是。”

  于怀素还在一边哭,南斐遥还在一边双拳紧握,南流景却视他们如空气:“现在,股东大会正式开始,第一项会议内容……”

  *

  幻海电子的门口涌入大批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中,南斐遥和于怀素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南流景鼻间重重倾出一口气。

  沈伽黎在车上睡了大半天,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查看。

  原文中最终因贪污公款被警方带走的本该是南流景,现在却成了南斐遥,世界变幻莫测,谁能笑到最后才是最大的谜。

  南流景上了车,沈伽黎好奇询问:“他们会怎么判。”

  “如果我父亲愿意在三个月内出手补上这两亿,大概也就半年刑期。”

  “太短了。”

  “如果加上故意伤人,数罪并罚那就难说了。”

  沈伽黎这才后知后觉:“你,恢复记忆了?想起来是怎么摔下楼的?”

  南流景笑笑:“有些想起来,有些没有,比如,老婆,今天我表现这么棒,今晚回去有没有奖励。”

  沈伽黎觉得他无聊,翕了眼往角落移了移。

  但他又不得不感叹,南流景依然是原文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他甚至不惜以身体为代价故意向主角团卖出破绽,引诱他们上钩,他懂得如何玩弄人心,当一个人降低戒心时,便处处都是漏洞,如果不以此逼迫他们尽快行事,这场战役还不知要打多久。

  但同时,用心良苦的远不止他一个。

  还有沈岚清。

  他假借和南斐遥结婚为由,套取重要机密文件,拿到了压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夭寿了,原文主角受亲手把主角攻送进监狱,剧情依然像坐了火箭,跑偏的不是一星半点。

  沈伽黎还是有点在意:“你刚才说,是于……什么下药毒害你母亲,你怎么知道的。”

  南流景望着窗外浮动的云,轻声道:“你还记得庭院里被你砍掉的那些红杉树么。”

  沈伽黎:“不是我砍的,是施工队的人砍的。”

  南流景:……

  南流景深吸一口气:“其实在我小时候,家里院中也种了一棵红杉树,那是我母亲种的,当时长得并不算高大,但枝繁叶茂欣欣向荣。”

  “在我母亲还活着时,于怀素就三番五次登门,而她每次上门,父亲都会以谈论要事为由支开我母亲,不许我们和她一起吃饭。”

  “直到有一天,她察觉饭菜味道不对,只以为是佣人手艺变了,也就没有多加追究。”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她的脾气变得古怪,行为也开始不正常,怪异与日俱增,直到最后在医院离世。”

  “所有人都说因为她过于骄傲,眼里容不得沙,被上门作威作福的第三者逼到精神崩溃,我开始也以为是那样。”

  沈伽黎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她离世后,我便代替她照顾院子里那棵红杉树,可它就像我母亲一样,黄了第一片叶子,延伸至整个树冠,慢慢枯萎。”

  “我以为是闹虫灾,便在树下翻土捉虫,却意外发现树下埋了大量药片,送去检查才发现是一种抗生素,此类药物会引起幻听幻视、定向力障碍以及精神失常,引起多发性神经炎,我母亲就是因为这种病去世的。”

  很难想象,南流景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他表面看似平静,可如果真的因为时间流逝一泯恩仇,又怎么会眼尾泛了红。

  他今天终于为母亲报了仇,可那个人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伽黎想起那满院红杉,每一棵树都寄托了南流景对母亲的思念,却被自己砍得所剩寥寥。

  有点愧疚怎么办。

  这种愧疚并非只因为砍了南流景寄情相思之物,更是让他回忆起第一次敞开心扉与南流景同桌吃饭的缘由。

  因为他们都是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失去了这世界上最爱他们的人,那一刻心情产生了共鸣。

  白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并不值钱,却是他这个丢三落四的人最为珍重之物,只因为那是母亲给的。

  还能弥补么?还有办法么?

  沈伽黎第一次认真转动他快要生锈的小脑袋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