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绝代仙骄>第161章 重归故坟

  几人顺着林道往里走,不多时,便可看到了数座半圆的墓冢。这些墓冢宛如半圆碗,倒盖在地面上,墓冢修筑多年,周身爬满了藤叶,灰白的石砖遍布苔痕。

  谢还灵走了几步,无意间脚下被一根线绊了一下,蹲下身扯起来一看,竟扯出一只破旧的风筝。

  他低头不动,拍了拍风筝上面黑色的泥灰,轻轻抚着筝面,忽地,脑中竟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了,十年前,在英灵殿门口,教君子嫣练剑时情形。

  梨花树下,幼小的君子嫣,双手握着剑来的剑柄,似乎在尝试举起灵剑,奈何她修灵不足一年,力气太小了,整个人握着剑身摇摇晃晃的。

  她看着坐在一旁的谢还灵,奶声道:“阿爹,这把剑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举不起来呀。”

  谢还灵站在一旁,见她举着剑晃晃悠悠的,平静地道:“不是用力气举,是用灵力拔剑,昨日教你的,清风徐来,学得怎么样。”

  远处跑来一少年,正是少时的虞期,他指着君子嫣,道:“谢公子,这几日,我都有盯着阿嫣扎马步,她的剑术有见涨的。”

  谢还灵看着君子嫣,似有几分不信,问道:“是吗?我检查一遍,看你练得怎么样了。”

  说罢,君子嫣在谢还灵的注视下,立定行礼,随后使出吃奶的劲才拔出剑来,她握着剑柄,迈开步子作出起手的姿势,演示谢还灵教给她的第一招剑法。

  刚开始挽的剑花是有板有眼,可到中途,君子嫣忽然被林中几只鸟叫声吸引了,一不专心,使得她错招颇多,剑气也不凝。

  待她收剑立定,谢还灵手拿着一根小棍子,敲了敲她的头,道:“不对不对,错了错了。教你多少次了,用剑要静心凝神,拿剑要稳,你这是又惦记着去掏鸟窝了?”

  君子嫣垂下眼眸,神情委屈,嘟着嘴开始啜泣了起来,随后很不开心地将剑扔在了地上,躺在地上四处打滚,哭着道:“我不练了不练了,练剑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去抓鸟儿。”

  谢还灵看着哭闹的君子嫣,皱眉道:“哎,你这孩子,怎么还哭起来了。”

  虞期见君子嫣躺在地上,撒手蹬腿打滚儿,急忙哄道:“阿嫣,别哭了,乖,我陪你去抓小鸟。”

  谢还灵抓着那只风筝,紧紧握在手心,喃喃自语地道:“......阿嫣。”

  过了片刻,虞期看他失神许久,神情也有些难过,便唤了几声道:“谢公子?谢公子?”

  谢还灵回过神,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没事。”

  虞期不知该说什么,轻声地道:“谢公子,要把它带回去吗?”

  谢还灵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线都断了,带回去也不能放了。”

  虞期笑着道:“没事,我会把它修好的,等哪天你想放了,我再给你。”

  谢还灵神情有些倦怠,怅然一笑,于他而言,这个风筝是段永生难以忘怀的记忆,一只断线的风筝,陪他度过了数段煎熬的岁月。

  一阵阴冷的黑风席卷而过,吹得墓原黑树簌簌作响,除了风声、树叶声、叹息声,谢还灵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静默片刻,侧耳凝神细听,半晌,并未发觉异常。

  谢还灵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一切,太过安静了,甚至捕捉不到一丝非人的嘈杂。

  白独秀抬手,拦住欲要进殿的书姝,皱眉道:“等等。”

  书姝看着他,道:“怎么了?”

  白独秀侧耳,仿佛在聆听什么,半晌才开口道:“有异样,听见什么了吗?”

  虞期道:“没有,好静。”

  谢还灵也听了一阵,石堡周围一片寂静,沉声道:“是有点太静了,山脚下的仙士说不焚天坑内有食血狼,倘若如此,为何我们一路上山,没有发现食血狼一点动静,太过反常了。”

  书姝环视着周遭死气沉沉,面色肃然,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外边传言怎么样,总之小心些行事。”

  一语末了,几人走到了英灵殿的门口,大殿门口外,原先摆放很多东西,都已经被人挪走了,当然,包括中央门口那个鬼炉,空荡荡的只剩一棵半死不活的梨树,阴风吹得梨树枯枝摇曳,殿门紧闭,没有活人的身影。

  白独秀利耳环顾,发觉殿内有嘈杂的呼吸声,谢还灵也觉察出气氛古怪,从地面上凌乱的脚步,能明显看出有人来过,就在这时,殿内忽地传出一阵熟悉的吵闹声。

  步知仪指着一处昏暗的角落,大叫道:“快看快看,那里有好大一只蜈蚣!”

  白陵春生来最怕没长脚的,不然就是多脚的动物,听得他这么说,顿时吓得魂都快飞没了,乱喊乱叫道:“蜈蚣在哪呢?在哪呢?”

  步知仪见她吓得围着自己打转,又指着她脚下,继续道:“这呢在这呢,在你脚下!”

  白陵春吓得面色发白,忽地一下蹿到凳子上去了,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又见步知仪弯着腰大笑,立即就明白了,对方是故意在吓她。

  冷松游浑身无力地坐在石阶上,看着两人活蹦乱跳打闹,忍不住道:“我的小祖宗,你们两个消停会儿吧,再消耗灵力,咱们可就真得折在这了!”

  白陵春胸口起伏不止,狠狠地瞪了步知仪几眼,不服气地跟冷松游告状,道:“舅舅,你看他,一直在吓我!你快帮我收拾他,告诉他不可以欺负我!”

  冷松游看了看步知仪,低声道:“春儿,他是步界主儿子,舅舅可惹不起。”

  步知仪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道:“你这小笨蛋,一只蟑螂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要是这破祠堂里再跑出只大耗子来,岂不是要吓破你的胆!”

  白陵春愣了愣,双目微睁,环顾四周漆黑角落,似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什么?你说这里是祠堂?”

  听得这话,步知仪顿时一脸无语,抬起手指着身后供桌,那一尊尊醒目的灵位,道:“大小姐,睁开你的眼睛瞧瞧,这些不是灵牌,是你家通行玉佩啊!苍天呐,我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认识你这么笨的人啊!”

  白陵春不服气,冷哼一声,道:“你休得无礼!”

  闻言,步知仪又继续讽刺道:“你读书是去养猪了吧,怎么连灵牌都不认识啊!你简直就是,笨得没救了!”

  白陵春指着他,怒道:“你闭嘴!本小姐乃是诛邪宗少主,你不可以欺负本小姐!”

  步知仪抱臂而立,也不服气,道:“我还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呢!”

  白陵春面色恼火,不再看他,朝着另一处走去,道:“我讨厌你,讨厌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步知仪围着她打转,道:“你讨厌我也没用,什么本小姐啊,本公子还是少界主呢,还不是一样被尸兽咬伤,一样困在破祠堂里,一样饿了四天,一样逃不出去,一样等着变成干尸。”

  冷松游听得聒噪,劝架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安静会儿,春儿,快过来,度些灵力给舅舅,我头疼,浑身乏力,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白陵春走到冷松游的身边,看了看他苍白脸色,明明修为比他们两个高,身为长辈却要叫小辈度灵力给他,忍不住道:“舅舅,你怎么能老是骗我的灵力呢,我已经度了五成灵力给你了,再度给你,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冷松游说话有气无力,道:“你这孩子,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忘了平日舅舅是怎么对你的,还有,刚才那妖煞谁给你挡下来的,我们三个,就属我受伤最严重。”

  说完,步知仪又来讽刺一句,道:“跟一介姑娘要灵力,冷教主,这事要是传出去,也太丢天启教的脸了吧!”

  冷松游却不介意道:“我都要死了,还管什么丢不丢脸的了,你,你小子也度些灵力给我!我也救了你的!”

  步知仪有些不情愿,还是“哦”了一声,乖乖地度了一些灵力给他。

  就在外面几人还在想步知仪、白陵春和冷松游三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时,殿内人的仙剑就按捺不住,发出抖动的声音。

  殿门一开,遽然刮入了一阵冷风,殿内枯叶袭上袍摆,殿内人的仙剑,感应到有强盛的魔气,以为是什么有邪祟闯入,立即拔剑反击飞掷了出去!

  霎时,两道杀气腾腾的剑芒迎面袭来,拂尘从容一挥,火银鞭破空一挥,将两把光色不一的剑芒尽数斥回。

  殿内的人接回了佩剑,白独秀收了拂尘,抬步走进了英灵殿内,仔细一瞧,发现还真是白陵春和冷松游几人。

  谢还灵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道:“知仪?陵春!冷教主?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里?”

  步知仪瘦了好些,面色也十分难看,抱着受伤的手臂坐在地上,道:“怎么是你?”

  谢还灵毫无惧色地跨入,沉声道:“我还想问,你爹受了伤,你不老实待在家,跑这里来做什么,等你爹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步知仪心里有气,没出声应,白陵春见了白独秀,满是欢喜,上前施礼道:“二叔!”

  冷松游见着白独秀带着人来,如见救星般,当即站起了身,道:“二公子,你们可算来了,要是再不来,我们就真要死在这了。”

  步知仪见白独秀来,却没见自己爹来,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失意地盯着他们。谢还灵走上前,伸手扶起了步知仪,冷声道:“你爹的伤怎么样了?”

  步知仪眼神一扫,看了看他心间伤口,面上一副漠不关心,道:“你竟然没死。”

  谢还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细声道:“是啊!你爹没让我死,我怎么敢死!那一日,谢谢你和你爹替我挡着!”

  步知仪轻哼了一声,撇开了头,傲然地道:“谁想救你了!少自作多情!”

  谢还灵一笑,拍了拍他身上沾的枯草,淡淡地道:“你啊,小朋友还真是跟你爹一样,口是心非。”

  步知仪抱着仙剑,没搭理他。

  谢还灵见冷松游面色发白,双眼无神,精神面貌,瞧着没有半点灵光,见他一手捂着伤,问道:“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会跑不焚天坑来?又是被什么给咬伤的?”

  步知仪冷哼了一声,皱眉道:“谁想来这鬼地方,我们是收到了略姑娘的传音,来救阿凝的,谁知就被妖煞困在这里了。”

  闻言,谢还灵面色凝重,侧眸和白独秀对视了一眼,道:“略姑娘,也给你们发了传音?冷教主,你的胆子,怎么也敢来此?”

  冷松游解释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带着几个弟子,进入不焚天坑后,就见着了他们两个,本来打算带着阿凝下山,谁知道外面不止有妖煞,还有很多食血狼!知道妖煞凶险,所以,我们三个就一直躲在这里,没轻举妄动。”

  有妖煞和食血狼,难不成这些人,是被人故意被略无欢引上不焚天坑的,那为什么我们进山路上,没有遇上一只妖煞?

  白独秀给冷松游把脉,察看身上的伤势,道:“手上的伤。”

  冷松游急忙道:“是被妖煞咬的。”

  谢还灵翻看了步知仪的手臂,三个黑黢黢的利齿牙印,皮肉红肿僵硬,还湿漉漉地散发着腐臭腥气,拔出剑锋划出一小道口子,竟然毫无知觉。

  他看着那伤口,问道:“你们身上的伤,被咬多久了?”

  白陵春出声道:“快四天了,咬过的地方一点也不痛,也没反应。”

  谢还灵皱眉,觉得有点严重,道:“四天?什么妖煞的尸毒竟然这么厉害?”

  白独秀思索了片刻,沉声道:“非是妖煞。”

  经他这么一提,猛然间,谢还灵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背上微微沁出一层薄汗,不对,这些并不是尸变妖煞所咬的伤口。

  事实上是别的东西,而且不是寻常尸变的妖煞,而是一种死后被下了邪术,专食死人血肉而成的半鬼半人死尸。

  那就是——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