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绝代仙骄>第127章 假面疑云

  谈子仙一走,谢还灵和白独秀就被带入了另一段回忆,而这段回忆的地方,以及出现的人,二人都极其熟悉,正是诛邪宗的仙都紫府,云间香雪海。

  诛邪宗是伏魔度苦界里的望族,举行一场清谈会,前来参加论道的宾客络绎不绝,从山脚下一直到山门,几近堵塞不通,白浩然不得不派出弟子,出来引领宾客入内。

  谢还灵和白独秀站在门口,听得门口传报弟子,白夜思与官无绮前来赴宴,二人当即猜到了,此时是谢还灵身死三年后,月中城白叙接到清谈会请帖,让白夜思与官无绮前去赴宴的那一次,而月中城被施下毒咒,也正是因这场清谈会而起。

  白夜思与官无绮,腰悬仙剑,身着诛邪宗的道袍,由人引着入内,看到二人身影本就出奇,意料之外。

  然更让人意外的是,二人尚未进入云间香雪海山门,就见谈子仙与意千秋御剑而至,也来参加了诛邪宗这场清谈会。

  白浩然早听闻过二人,在西域所创屡屡佳绩,心感钦佩叹服,便亲自出门来迎。

  谈子仙和意千秋抬手施礼,白浩然颔首致意,道:“是谈前辈和意前辈来了,早听闻二位在西疆久负盛名,是人人称赞的道剑仙,二位今日大驾光临,此次清谈会蓬荜生辉。”

  白浩然的年龄比谈子仙和意千秋小一辈,按照仙门地位,本不用自降身份,但其由衷敬佩二人,因此,便主动放低了些身份姿态。

  谈子仙心明,面上微微一笑,手中拿着一把雪白的藻璞扇,温声道:“说笑了,那都是些莫须有之名罢了。白宗主,你说此次清谈盛会,是仙门自由论道正法,那我此次前来,所论证之言,可否让我同道知友决定是何?”

  白浩然打听过二人在西疆,素来不参加任何仙门的清谈盛会,此次送拜帖,也只是按照礼数给人递了,没想到二人居然破天荒地莅临。

  他浅笑道:“当然,只要是你谈子仙认定的人,我白浩然也会钦敬赞服。”

  有他这一句,谈子仙回身与意千秋对视一眼,而后释然一笑,手持藻璞扇向白浩然介绍,缓缓地道:“这位是我入世以来,与我共同游历山河人间数载的知交好友,名叫意千秋。他的剑法,较我相差无几,此次便由他代我与诸位同台论道。”

  话音刚落,内堂一位坐着修者,手中捏着的茶杯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杯子被男子握碎,滚烫茶水流得满手都是,男子却感觉不到烫意般,直把杯子糅杂成碎粉,才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

  白浩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停顿住了脚跟,出声道:“可是茶水太烫?来人,为荧公子上一盏新茶。”

  适才捏碎杯子的人,正是祝耀,人依旧是上回在廊亭的少年面容,见着祝耀前来参加诛邪宗的清谈会,谢还灵和白独秀微觉一惊,却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只得继续看。

  祝耀面上怒色微不可察,恍如刚才之举,确实是茶水太烫所致,站起身道:“不用了,适才收了传音,家中突然有急事,等着我回去处理,诛邪宗清谈会为期举行一个月,三日后我再来,此次只能失礼了。”

  白浩然抬手道:“无妨。”

  祝耀抬手施了一礼,正动身要走时,谈子仙却认出了人来,出声唤住人,道:“敢问这位道友,可是荧宿公子。”

  闻言,祝耀停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面露微笑,道:“是啊,谈子仙,你还记得我。”

  谈子仙与他对视,温声道:“你身上的伤,看来已经完全恢复,想不到三年不见,你内息如此深厚,修为也大有精进了。”

  祝耀敛了适才怒气,言语柔和,道:“当年在廊亭下,听你一番正言,感悟良多。你所言舍小我,取大义,我认为甚有道理,所以,我打算今后用剑正道。”

  谈子仙微蹙眉,细细察看了他的眉宇,道:“看你周身内息,确实有股威震平四方的之气,但......”

  祝耀追问道:“但什么?”

  谈子仙凝滞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人之正气、戾气,皆在一念之间,是正是邪,非是一时之气能断之。”

  祝耀抬眸,定定地注视着他,道:“不管怎样,于剑道造诣上,受你指点颇多,不知荧宿可有机会,邀你前往江舫赏荷,一解我心之惑。”

  谈子仙捏着扇子,轻声道:“若是只论剑交流,我当然奉陪。”

  祝耀闷笑了一声,道:“好,三日后,荧宿在江舫静候你亲临。”

  三日后,月中城内的河畔边,漂泊着一艘船舫,舫身装饰华丽,四面纱绸帐幔绣满莲华图腾,湖中盛着几朵白莲,远远瞧着,精致的船舫小屋置于江畔河莲边,极其清雅悦目。

  谈子仙形貌出挑,身如雪松,手持藻璞扇,后背桃花剑,徐徐缓步,瞧着像是一位温文有礼、谈吐谦和的雅士,因着几日前祝耀之邀,今日如约而至。

  祝耀站在船舫前头,见着人来,神情有几分讶异,嘴角不知不觉地露出浅笑,道:“谈子仙。”

  谈子仙脚步轻移,足尖轻点,身形轻飘地跃上了江舫,问道:“怎么如此高兴?”

  祝耀引着人入江舫内,面上露出真心的笑容,诚挚地道:“谈兄四处闯猎济世,原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你肯前来赴约,实在是令荧宿备感荣幸。”

  谈子仙笑着道:“荧公子客气了,在诛邪宗清谈会上,与你匆匆交谈几句,心下便觉欢悦,今日你邀我前来江舫赏荷议事,我怎能不来,但不知你心有何惑,想让我为你解何疑?”

  祝耀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道:“子仙,可还记得三年前,你我在廊亭下救的那对母子。那日廊亭一别后,我便又遇上了那名妇人的孩童,此孩童曾向我求救,听了孩童所述之事,我心困惑不已,一时难答,遂向子仙寻解惑之法。”

  谈子仙手捏着扇子,喝了一杯茶,淡声道:“哦,是何惑疑,你且说来听听。”

  祝耀看着他,缓缓地细声讲述着道:“那名孩童与我说了身份之事,说因他母亲身份低贱,自一出生,他的母亲就被人送去了外宅,他无人可以庇佑,便时常被家中几位嫡系兄长欺辱。”

  他娓娓又道:“约莫到了五岁,有一回,那名孩童家中来了诸多名门仙士,他的兄弟们就哄骗孩童,教他给人行礼,跪下磕头。那名孩童照做之后,丢了自家父亲的脸,就被关了起来。”

  “他关在院子想出去玩,兄弟们就将他带到一个狗洞,让他对着狗洞,骂那妇人是‘娼妓縗鬼’。说是只要骂那妇人,就会放他出来玩。他依言照做,妇人隔着狗洞,看那孩子冲自己啐唾沫、砸石头,就哭了起来。半年后,那个孩子被放了出来,跟着家里兄弟们一起修炼,兄弟们射箭,他就只能在一旁举靶子。”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后来,家中几位兄弟领着他出门射猎,他在猎场里看到了那个妇人。妇人被贴上了召邪符篆,当做诱饵招引邪祟。他看着妇人瞳孔翻白,身上长满紫红血纹,嘴里吐着邪气,血一点一点从口鼻里流了出,人开始发起了疯。”

  “那病妇人被关回了杂院,院子夜夜响起咆哮声,孩童晚上去看那妇人,见那妇人身染邪气,痛苦地用手抓挠着全身,手指抠着皮肉,指缝里夹着又红又烂的碎肉。”

  祝耀诡光闪动,唇角微翘,道:“两年之后,他才知道,那病妇人是自己的母亲。之后,他偷偷将那疯妇人放了出来,母子二人一路逃亡,得了子仙你的相救。”

  谈子仙皱了皱眉,追问道:“那后来这名孩童与他母亲怎么样了?”

  祝耀继续道:“二人虽得了你的相救,令人惋惜的是,在去往伏魔度苦界的半路上,遇到一个斩妖除魔的修仙道士。这个修仙道士,看见妇人一身邪气,以为是血尸,就把她给杀了,孩子被修仙道士送回了家,发现自己杀错了人,就把这件事怪在了孩子身上,孩子挨了一顿毒打,又被关了起来。”

  “前些日子,那名孩童被我遇上了,瞧着长大了不少,修为也大有建树,听他所言之举,似乎是要去为其母报仇,我便将人拦了下来,左右想不出一个好法子,遂来寻问子仙。”

  谈子仙微垂眼眸,细细地想了片刻,淡声道:“此事确实棘手,想要想出个化解仇怨,两全其美的法子难解,但人间是非仇怨,非是杀戮一种法子能止之平了。荧公子将其拦下,为其寻求平仇解怨之法,乃是我归中原所见济世仁者中,当属第一人。”

  闻言,祝耀有些含羞,微侧首轻咳了一声,腼腆地道:“其实,当世修真之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欲成强者之梦,所谓济世仁者,荧宿也只不过是受子仙点化感悟,所以想与子仙一般,成为一名济世救人之修者。”

  谈子仙夸赞道:“你有如此想法,我倍感高兴,但济世救人,拯救苍生,非是一时口头之言,而该用于立世行止,当下中原修者,能有荧宿这般作为感想之人,实乃当世可贵。”

  就在这时,江舫外传来另一道清亮的声音,道:“子仙所言不错,这世间修者无数,名门正派,个个都以名声地位为首要,然却忘了诛邪安民之立世根本。要做怜悯苍生、济世度人之修者,就得先舍弃小义私欲,方能得大义炳然。”

  听得这声,祝耀和谈子仙都齐齐站起了身,走出了舫屋,见来人者正是意千秋,祝耀微微有些惊愕,语气有些怒意,质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意千秋抬手,指了指祝耀身旁的谈子仙,道:“我来找子仙。”

  谈子仙上前一步,循声问道:“千秋,怎么了?”

  意千秋看着他,温声道:“子仙,你我今日约定与白夜思、官无绮师徒二人,问剑切磋,如今他们二人,正在城外等我们。”

  谈子仙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祝耀施礼作别,淡声道:“荧公子,你方才所言之事,我会尽快想出个法子,告知于你。实在抱歉,我与千秋还有事,来日若有机会,我们再续。”

  说罢,谈子仙足尖轻点,身形灵活地跃到了河畔岸边,还未待动身,意千秋就递给了他一枚莹润的桃花剑佩,道:“上回你的剑穗赠人护身,我就给你重新磨了一块,佩身依旧是桃花,你说上个剑穗颜色太过明艳,我便选了块白中带粉的玉点缀,与你桃木剑身刚好相配。”

  谈子仙收了扇子,伸手接过那枚剑佩,细细摩挲了一番,嘴角露笑,道:“劳你费心了。”

  意千秋伸手,半搂着他的臂膀,道:“走吧,该要误时辰了。”

  谈子仙轻轻地点了点头,任由他抚着自己手臂,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江舫上的祝耀,看着二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背影,面色顿时有些愤怒大火。

  这时,花湘影从船舫内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立在船沿边缘,魅声道:“主子,咱们与谈子仙不是一路人,你又何必为他放弃大计。上回你在破庙,杀了意千秋,谁知却被谈子仙给救活了。谈子仙为了救意千秋,竟舍得把自己的心,分一半给意千秋,如今二人心连相通,已经结了契,这同生共死的感情,真是好得要死。”

  闻言,祝耀心下震怒,面上也撕下了方才温善地伪装,朝着江河怒吼一声,道:“意千秋!”

  话音一出,周围原本平静的江河水面,霎时响起一阵惊天巨响,浪花飞舞四溅,汹涌潮水击得江舫晃荡不止,祝耀越看二人身影,心下越是愤恨狂怒。

  花湘影上前安抚道:“主子息怒,眼下咱们要继续等谈子仙,给答复吗?”

  祝耀抬手道:“不必等了。”

  花湘影试探地道:“那诛邪宗月中城一门......”

  祝耀面露狠光,沉声道:“以意千秋的名义,月中城仙府,一个不留。”

  听到这,谢还灵和白独秀顿时明白了,月中城被施下毒咒,正是因眼下祝耀心中的愤怒不满所起。而月中城一事之后,祝耀更是让慕庭晏和花湘影,以谈子仙和意千秋之名,四处残害诛邪宗弟子,以此之举来玷污二人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