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脚步声离去, 那两个婢女终于走远。

  确定她们真的离开了,严景倾才从床上下去。一旁的朝言面色有些许红润,但不知为何,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气息倒有些相熟。

  但他不敢想那个可能。

  严景倾并不知道朝言在想什么, 他只能急匆匆的将覃深身体重新拖了出来, 望着此人昏睡过去的容颜沉思。

  “你这针是对他做了什么?”朝言摸索出那个地方的针,这东西不算细,但这根针非常长, 并且在尾端系了根细小的红绳子。

  因为特别长,所以也不会全部没入身体。

  看得出来, 严景倾是拿这根针扎了他的穴道,使其立刻昏迷。

  此刻时间已经不够多了,所有人都知道今夜的覃深宿在了这里。但今天晚上行动,那是远远不够的。

  严景倾思索再三,和他说道:“只能先骗覃深了,信与不信便是他的事。”

  “你最好对他说, 后来他睡着了,所以便没有促成, 暂时麻痹他的心。”鉴于覃深清醒时与醉酒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严景倾不得不怀疑这个人很喜欢作秀的类型。

  他可能也不想强取豪夺, 大概也是怕朝言作出自戕的行为。

  两人对视一眼, 默认了这个行动。

  朝言犹豫片刻,对严景倾说道:“最好查一查他身上会不会带些东西, 今天突然喝醉,可能是有人找他论事。覃深这个人很谨慎, 他手上没有玉玺, 能代表他权力的是自己做的一个印章。”

  “若是能找到的话, 一切就好办许多。”朝言说完两个人开始在覃深的身上摸索。

  将衣服全部翻完,严景倾也不知从那摸到了一块凸起的东西,待他拿出来时正是那一块私人印章。

  给暗卫和他所有属下发号施令的东西。

  两人眼神亮了起来,严景倾当机立断:“现在就给我拟张草纸,你将看守东宫的那个人姓名告知与我,我倒是有个金蝉脱壳之计。”

  一旁的朝言如实相告,严景倾本想自己写个草书交给那位看守,但一想到笔迹可能有所不同会引起人怀疑,他又换了个法子:“你这里可有什么能代表覃深字迹的东西?”

  “有倒是有,不过你的意思是临摹他的字迹吗?”朝言马上就想到了这个人下一步的行动。

  他果断点了点头。

  朝言将对方曾经给自己的一封书信拿了过来,严景倾眼神有些异样,但看完书信后发现覃深倒也不是自己想的那般肉麻。

  这个书信也就只是曾经年少时,朝言被覃陟暗中欺负的很惨,覃深送来安抚他的信。

  因为那个时候覃深覃陟的母亲燕妃尚且在世,大约是管着覃深不许跟朝言来往,所以对方也从不敢表露出半点不对劲。

  于是那个时候,朝言经常被覃陟弄的遍体鳞伤,身上落下许多伤痕。

  严景倾想到这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曾经在朝言身上看到的那些伤疤。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朝言掉下山崖和别人打斗落下的伤痕,没成想……原来是被人欺负至此。

  长这么大,他一定吃过许多苦。

  母妃不受宠,就连抚养他的皇后也只是为了养大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而已。

  姜国这位皇帝后妃太多,如同任何一个皇帝一样,雨露均沾处处而留情。但每一段情谊,或者都是露水情缘而已,连个名分也不曾给。

  生于皇室,这也是弊端之一。

  享受不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就算是同父母之间也一样勾心斗角。

  严景倾下笔的速度也就慢了些,心里有些愠怒。他对这俩兄弟,可谓是生气到了极点。

  但生气归生气,眼下却暴露不得。

  于是只好当着朝言的面,起草了这份诏书。这上面的内容大致写的是事情有变,假装东宫起火,暗中烧死太子与皇后。

  落款是他的印章。

  最后一句话还写了:“恐被人发现,看完即毁。”

  这份诏书给那个看守的意思无非就是,假装五殿下除掉太子皇后,但不能被世人明面上发现,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做。

  因此弥补了覃深不能来亲自下令的这个缺陷,与此同时东宫肯定会因为大火而陷入慌乱,彼时他们乱做一团,严景倾就会趁着那个时候溜入东宫将太子带走。

  但这个方法确实很冒险,严景倾说:“东宫在起火前我们赶紧进去,届时你去带着皇后,我将覃越背走。他们两个不会武功,只能由我们带走。”

  这次的举动朝言必须走了,只要将太子皇后安全带离皇宫,他也就没有留在皇宫的必要。

  况且如果朝言停留在皇宫,那么肯定会沦为覃深的人质。

  悄悄的把太子带走,覃深也会陷入慌乱之中。

  这一次,两人必须得冒这个险。

  将这些准备东西全部弄好,严景倾把印章重新放回了覃深的口袋中。他趁着手下人全都离远,早就躲好隐藏在那群士兵之中。

  隔天清晨,覃深在头脑的严重混沌之中醒来,身体倍感疲累。

  他有些头疼,一睁眼忽然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寝殿,这竟是阿言的寝殿。他有些惊喜,忙唤了人,只见进来的却是朝言。

  覃深瞬间激动了起来,双眼带着笑意:“阿言……我怎会在你宫中?”

  “昨夜殿下喝多了酒便来了此处,送你回去你已经要睡着了,所以我便没有管。现在你人也醒了,便请回吧。”朝言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对他没有更多的好脸色看。

  但此时的覃深认为绝对有些蹊跷,他忙说了几句好,就退出了房间。大约是这回满足了他心思,所以整个人显得格外高兴。

  暗处在门口等着的严景倾小士兵一直低着头,未敢对上覃深的目光。

  而覃深此时高兴坏了,也没管别人,只将其中一个婢女唤了过来:“小翠,我昨夜是何时来的这里,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婢女笑道:“殿下什么都不记得吗,昨夜亥时您来了这里,还幸了九殿下呢……”

  “幸了他?”覃深一脸懵逼。

  他语气有些不敢置信,坐在原地沉思了好几秒,似乎还想回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难道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一旁的严景倾拳头有些握起,心里却是想笑。

  见个鬼的幸了,昨个那是我!

  听婢女那笃定的意思,覃深一脸懊恼,又自言自语起来:“我可真是喝酒误事,这等重要的事怎么能忘记呢……”

  但他又念了几句:“那今早阿言他为何还是那副表情,而且说辞与你严重不一!”

  这一说,严景倾在一旁生怕露馅。可惜婢女是个脑洞大开的人,以少女的心思来揣测朝言的内心,所以换了个思路解释道:“大约是害羞了罢,毕竟他坚持了那么久,一夕破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话成功将覃深给哄迷糊了,他觉得也是如此。于是覃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宫殿,临走时还念叨着晚上还得继续来。

  等他走后,严景倾才松了口气。

  看来时间是不能再拖了,今天必定得行动。

  约至黄昏时,严景倾依旧是自己的那套偷来的士兵衣服,这一回他佯装起了覃深的人,抄了个小道提前去了东宫。那位看守就住在外头的房间里,于是他就光明正大的求见。

  等他进去后才发现这个看守就是当初那位穿着暗色衣服跟踪朝言的首领,听说是叫武宁候来着……?

  但严景倾面不改色,马上将自己的书信递到他面前,恭敬说道:“属下见过武宁候,今日受五殿下之命,特来暗中送此书信,望您立刻照做。”

  武宁候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大约是刚好严景倾知道他的官爵,称呼的也恰巧是对的,所以完全没异议。他打开那封信看了一眼,字迹也相差无几,更何况还有亲自封印的那个盖章,于是马上回复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严景倾知道自己成功了第一步。

  等他回去后,立刻与朝言会面。想到晚上覃深会来这个地方,严景倾说道:“你夜里哄好覃深,给他下个昏迷之药,他因为昨日的谎言肯定不会发现异常。届时他睡在你房中那些人不敢轻易进来,你可趁此机会溜走。我先去东宫带出皇后太子,到安全的地方与你会合。必须趁他们发现之前逃出皇宫,一切就成功了。”

  “好。”

  两人一拍即合,严景倾火速换了身装备,重新回到了东宫附近。

  夜晚的东宫有些寂静的过头,长久以来的监.禁让这里的天空都变得阴气森森,压抑无比的气息布满了整个上空。

  但很快……一点星星之火,恍然在东宫的某个角落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墙壁,将宫殿里的几个人全部都吓了一跳。

  皇后和覃越对视一眼,有些悲哀道:“覃深难道连等都不愿等,今日就要了你我的性命吗!”

  覃越的双腿依旧有些僵硬,他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浮出了一丝笑容,安慰着母亲:“母后,覃深这般忍不住除掉我们,他也会被世人所唾骂。他日后也总有会死的一天,我倒要看看……”

  “覃深如何面对姜国十多位先皇,又以何等脸面下地府。”

  作者有话要说:

  覃深:好家伙,他们都说我干了这事,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