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两人正好看见朝言正一个人喝着那药汤。

  李双玲手上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盒子,约莫里头装了不少东西。她随身携带的都是些看诊的东西,见状便缓缓坐在旁边将东西给弄出来。

  还好朝言是记得她的,喃喃一声:“李姑娘……”

  他声音仍是哑的,李双玲嗯了一声,忙让他别吭声:“你本就声哑虚弱,还是别出声了。”

  于是朝言乖顺起来,坐在那里任由李双玲去摆弄。严景倾看着她拿出了一些东西,垂眸片刻,他还是出去继续烧热水。肯定少不了吃药,不如现在就备上。

  李双玲望见严景倾走了,心思飘了会儿。

  等她回过神来,才将东西悬在朝言的手臂上,诊断片刻后才发现朝言脉搏很轻。于是又探朝言的体温、鼻息,皆是一种阴测测的冰冷。这是阴寒的表现,她想了想:“我将你白绫暂且取下,我要观察一下你眼睛怎么样了。”

  难道是什么毒素还残留在身上吗,如果要观察的话,那么眼睛内部应该也会受到毒素的入侵,一定会不一样。得到朝言的允许,李双玲上手轻柔的将他的白绫给取了下来,她低声说了句:“你暂且不要动。”

  说完,李双玲伸出细长的手指抬开了朝言的一只眼睛,发现内里澄澈干净,但因为眼盲好似覆盖了一层虚妄的屏障。两只眼睛完好无比,她正奇怪着,余光却瞥见了朝言的脖颈。

  那个若隐若现的标记,让她心里一振。

  朝言虽身体虚弱,骨瘦如柴,但好歹是个很高的男儿郎,任何人看见了也不会有那方面的怀疑。因为农村里的双儿,通常身高不会超过七尺,也就比普通女子高一点罢了,外表也是有明显区别,身体白皙而喉结不明显。

  而朝言……虽说是瘦了些,可身量和相貌都没有过‘柔’的表现。

  这是个双儿,那么这次生病也就说得通了。

  大约是到了年纪,因为身体变化通常体虚的人就会引发一次热潮,病情一过就代表成年且身体健康的双儿。她有些手抖,重新将白绫覆盖在朝言脸上,嘱咐了几句:“无妨,喝过几天药以后就能痊愈了。”

  离开房间,李双玲心中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她把握不住,刚一转身严景倾就在身后,直接问道:“怎么样了?”

  严景倾看着面容焦急,李双玲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大男人总是对双儿表现过多的担忧,这真的是普通兄弟吗……严大哥他相处这么多天,到底知不知道朝言是双儿呢?也许还不知道吧。

  要不然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一个现象都不了解。

  李双玲还在挣扎中,然后敷衍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药喝过后多走动些就能好。严大哥你不必太着急,以后若有什么事再叫我,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严景倾松了口气,客气了几句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才返了回去。

  而李双玲则是一路狂奔的回了家,看到坐在那的大娘就马上啧了一句:“朝言是个双儿,难怪严大哥从那以后更是不搭理说亲的了!”

  “什么?双儿?”李大娘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随后又摇摇头,反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他脖子上发现的,虽然我也奇怪,朝言他身体面貌都不似双儿,可那个印记就是赤裸裸的事实。”李双玲叹了口气,“我爹已经准备要回村里去了,若我没个着落,可能他要自己物色物色吧。”

  眼看这门好亲事要泡汤,李娘眼神在四周转了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在凳子上坐下,一边择菜一边道:“那还不简单,你那严大哥是个热心肠,他对朝言有照顾之情谁都能理解。若他真想当朝言的大哥,怎么可能不会考虑朝言以后的日子呢?双儿,不也得找个好人家嫁了吗?”

  既然怕如果跟严景倾成亲,那个朝言会是累赘,又或者是家庭的负担,那不如就反其道而行之,先将朝言送出去不就行了。给朝言说个好亲事,严景倾自然也高兴,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李双玲嗯了一声,又好奇道:“也不知道谁家能娶他啊,朝言人生地不熟的……”

  “这我得想想,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也就那几个了。若实在不行,隔壁村子比我们富裕,若是能说成,他还得感谢我们,那可是更好的去处。”

  *

  拿了药,这几天严景倾正好也在家里修那条池塘,干脆也就一直不出门。陈堂那天回去修养了没两日,这两天听说严大哥又在忙这个还是屁颠屁颠的过来帮忙了。

  按王生的话来说,那就是他辛苦读书十几年,实际上都没认识多少人。如今越临近考试,心情也就越紧张,平日里泡在书海上面心思也不好受,多出来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三个人都在这敲东西,里头的朝言喝了药就躺下休息了。

  正值晌午,天气炎热,床上铺了竹席。严景倾还帮他开了半面窗户,好让山间的风吹进来凉爽些。还好他们这半山腰不会太燥热,要不然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给去热气的。

  池塘已经快休整完毕了,严景倾心想今日劳作点也无妨,加时加点到完全弄好,明日就可以打通水源了。

  约莫快至黄昏,严景倾心想他俩兄弟一直帮忙也挺累的,晚上顺势弄点肉做点好吃的招待算了。这个池塘能够建成,也多亏了王生和陈堂。不过男人聚在一起一定少不了酒,严景倾不怎么喝那个,但还是打算到时候去别人家买点。

  他心里这么想着,这会儿又突然有人造访。

  几个人身上都有些热,抬眼望去竟然还真的是王生的邻居将那只狗崽给拎了过来。是一只灰棕色的小狗,已经快两个月能自己吃饭了,严景倾连忙上去接下,跟这位大婶道谢。

  其实大婶正愁有谁要狗呢,农村家里养一两只就够了,她家那母狗一下生了四只,光剩菜剩饭也不够养那么多的。到时候家里人又唠叨,她已经送走了两只,正好王生说严景倾也要,那就更省心的送了过来。

  大婶笑眯眯的:“你要就行,我家太多养不过来,它呀啥都吃不挑食。”

  “嗯。”送走这大婶,严景倾去房里头给两个人弄了凉开水喝,估摸着这个点朝言快醒了,严景倾将狗崽子抱起来敲了敲对方的门。

  朝言摸索着起来给他开门,严景倾将狗崽子送到他手上,笑问:“你摸这是什么?”

  “……嗯?”朝言有些迷糊,上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而且很快手上传来一阵湿濡。狗崽子在舔他,于是笑了起来,“是小狗吗?”

  “对。”严景倾摸了摸小狗子的头,“有它在家,你也能放心些。给它取个名字吧。”

  既然是拿过来看家护院保护朝言的,这条狗子的命运也就在此结下。朝言沉思了会儿,然后才说道:“名字无所谓,我也拿捏不好,就叫它小神吧。”

  保护神……严景倾思忖着名字,觉得还不错。

  狗崽子就这样丢给了朝言,他又回去投入那番工作中。忙活到了太阳完全下去,严景倾才去村子里头给别的人家买了一坛酒,回来后把之前活逮的那只鸡给杀了。

  因为夏天太热,根本储存不了肉,很快就会变质,严景倾这几天弄的野鸡都好好跟那些鸡全养在一起了,不过家鸡还杀不得,他便养这些野鸡养了好几日。

  晚上几个人全坐在一起,小神因为刚来还不熟悉,今天这一下午都听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严景倾还怕小东西会尿屋子里,后来看见狗崽子自己会去外面找土堆,心中才松了口气。

  不乱拉乱尿还挺聪明的,省下不少心。

  王生和陈堂第一次吃严景倾自己炒的,厨艺一看就不简单,连连惊叹:“味道比我妈炒的还好吃啊,原来有口福的一直是朝言啊。”

  他这样一打趣,朝言就淡笑两声,也没作答。

  因为生病的缘故,朝言胃口不好,吃了一口鸡肉觉得有些腻,堪堪吃了点米就说要回去休息。严景倾叹了口气,起身将厨房里的药汤递给朝言:“坚持喝吧,听说要好几天才能好。”

  由于那天李双玲也没说明白,所以严景倾就只能严格按照她说的去做了,至于这药汤治什么的,怎么治……统统不知。朝言只能捂着鼻子全喝了下去,眉心都蹙了起来。

  一旁的陈堂若有所思的看着,怎么看心里都觉得怪异。

  他低下头,反复琢磨着,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但这症状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于是只好作罢。眼看朝言要回屋子里了,小神汪了几声,好像要跟他一起进去。

  严景倾将小狗崽拎了回来,训斥道:“你可不能跟过去睡,你还得出去看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