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昨个那一天,如今朝言已经恢复的和正常人无异了。

  严景倾不希望他跟着自己东跑西跑,就嘱咐他在家里上午晒晒太阳,下午溜溜弯就行。家里的池塘还没打好,越往后想就是越多的劳动。

  不过就那么歇了没几日,朝言觉得这样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光太过无聊,还是跟他打商量想一起去外边打猎。严景倾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拒绝:“只要你不乱动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坐在一个地方,这样也能感知四周。”

  跟着他去外边也有好处,那就是朝言可以走更远的路了,还能以耳力听八方。也就这一个说法而已,下午他就带着自己那一身装备要和他出门去。

  朝言双眼被白绫覆盖着,身上穿的也是昨天新买的衣裳,唯独那头发没怎么绑,堪堪被他自己扎了一束而已。倒也显得整个人有一股潇洒劲,好似那来去无影踪的少侠。

  不过他的模样表现的实在乖巧,身后严景倾给家里锁门,朝言就站在旁边一动也不动,站姿笔直的跟着他。严景倾身上拿了许多东西,扶不了朝言,他自己那盲杖拿的倒是稳当。

  此时天气刚刚入夏,山里因树木丛生,大树的阴影早已将太阳的光线遮挡了个完全。树林里倒是阴凉而透风,两人顺着里头缓缓往深山里去。

  朝言能听见四周很轻微的风声,以及清脆的山鸟叫声。

  他正享受这份特殊的音色,一旁的严景倾还给他提醒道:“虽然是白天,不过还是要小心有没有蛇匍匐在草丛里。长虫可不讲人情,咬到了就不可小觑。”

  “长虫……”朝言还是挺怕这玩意的,闻言下意识往严景倾身上贴近了些。

  他的举动稍显亲昵,不过严景倾有些好笑,随后从兜里拿出一包药粉,叮嘱道:“你握在自己手中,等会儿若是能找个地坐下来休息会儿,就把这东西围着自己洒一圈。长虫害怕这个味道,它们自然就不敢靠近你了。”

  “好。”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朝言心里也有些拘谨。他好像太旁若无人了些,怕是让景倾哥不好意思了。一路上朝言又没怎么敢说话,直到去到了这地方后,才敢好好坐下来看着严景倾布置那些陷阱。

  深山里大白天出没的也就一些野鸡,运气好的话能遇到些新奇的也说不定。

  等待的同时两人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严景倾将线拉的很远,等完全布置好了才退出去大部分,坐到了朝言旁边。他压低了声音,开始给朝言讲故事:“我伤势刚好那年,干爹也是这么带着我去山上打猎。不过那时我运气不好,正好踩到了一条蛇,全身发黑,脖子还会扬起来,不过还好我爹他眼疾手快,马上就弄死了。”

  “听说那蛇的毒性是最强的,若是咬到了可不容小觑。后来我爹出门时都要在我身上喷洒许多药粉,蛇虫蚁都不敢上身了才过了许久的安宁。”低声说话的时候,严景倾的声线听着很温柔,倒不会有害怕的感觉。

  朝言整个人都放松了,低声嗯了一声。

  安静等了一会儿,笼子那边忽然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朝言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马上安静了下来,随后严景倾便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边,试图想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那只动物一身偏棕黑的毛发,此时正匍匐前进着,充满了谨慎。此时不能着急,猎物还没有完全陷入网中,强行收起来还有挣脱的可能。

  过了一会儿,严景倾感觉到手中的线被扯了一下,那就证明猎物已经完全进入网中。他眼神一亮,立刻收笼。

  只听远处噼里啪啦一阵作响,身旁的人说道:“成了!”

  严景倾起身还不忘拉着朝言一起过去,他在一阵黑暗中被人牵引着,脚下有些步履匆忙,终是在笼子前停下。周遭有很重的呜咽声,这个动物……不是野鸡。

  朝言愣了一下,忙问道:“好像有点凶。”

  “是……野猪。”严景倾声音听不上是高兴,但还是当机立断的让朝言退后,自己赶紧去处理这只猪。因他爹广读诗书,又是个教书的,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对这种稍微大型的动物得用上类似蒙汗药的东西来迷晕它。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干净了这只野猪,随后拉着朝言就跑。

  两人边跑严景倾还解释道:“这只野猪没完全成年,附近可能还有更大型的,怕它们会来找麻烦。我们先走,不能被发现。”

  虽然说是跑路,但到底走的不算太快,朝言原本冷淡和安逸的心情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兴许是发觉朝言没有跟上来,严景倾愣了一下,然后也放慢了脚步:“你干嘛呢,还偷笑?”

  “嗯……我就是觉得,很好玩。”朝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东西,然后喃喃道,“很有意思。”

  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没什么动物跟着他们,严景倾也放下了心。他重新放好背篓,这野猪分量可不轻,虽说是小,但是给自己煮了还是暴殄天物。城镇里有许多官老爷爱这些新奇物什,说是珍馐美味。农村里的人基本遇到也不会怎么宰杀,都是拿去卖,比自己吃了还要赚。

  他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和朝言解释道:“现在天早,我们把这只野猪拿去卖掉能换来大价钱。你想去街上看看吗,到时候再添一点家用……”

  “好。都听你的。”朝言还从来没去过街上,若是能跟着他一趟出门倒也不错。

  好在严景倾的担心是多余的,直到他们回到家,也没有什么大型动物跟踪过来。其实山里的这些玩意,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也可能在它们之前那大野猪就已经遇到了危险。

  回到家里严景倾推出了那个小农车,野猪身材比较小,上面还能坐下一个人。朝言被他扶着坐下,严景倾二话不说便拉着车走了。

  这下了山,周遭的环境可谓是豁然开朗。一条清晰而宽广的大路预兆着他们的方向,也方便了农村里的老百姓。严景倾唯一觉得方便的就是于此,他随口说了句:“若是以后都能有这样的收成,以后就不用愁了。”

  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卖只野猪也就补贴一个月的生计,还得是省吃俭用才能多出钱。但一个月只能有这一只可不行,严景倾心想着家里最近意外有些多,明个再去庙里烧个香算了。

  也算是为朝言祈福一下。

  两人一路赶去了晚间的集市,夜里外头没有太多人,妇女偏少,都是中年和一些年轻的公子哥在外头晃荡。严景倾随处找了一个地停下,还没怎么吆喝,周围就已经有不少人注意他们了。

  两个小年轻模样都俊俏的很,有个大娘还以为是兄弟,倒是热情的问了句:“小兄弟,带着弟弟出来卖肉呐?哎呦,这野猪看着是好货,不知道今个怎么卖。”

  朝言没体会过这样的热情,所以不敢说话。

  大娘看这少年眼覆白绫,心下明白一些,又低声道:“你弟弟……?”

  严景倾不愿说太多:“嗯,前段时间眼睛受伤了,不能见光。”

  大娘见他俩兄弟神色冷淡也不爱搭理人,便没继续说,推着自己的菜篮子揉揉腰就准备回家了。天色已经快不早了,黄昏时的人几乎都要准备回家吃饭,这个点能不能卖出去都不好说。

  不过严景倾既然已经出来了,便准备多等一会儿。

  他看了看附近有个面馆子,便准备等会儿直接在那吃两碗素面得了。

  还在犹豫呢,车旁边忽然经过了两个穿着有些像官场的人。那两人的衣服严景倾也不懂该是什么职位,但也不好惹,所以他便简单说了句:“两位要买点吗?野猪肉今天新打的,保证新鲜。”

  一旁有些瘦的那人没有搭理,只是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你看这东西看干嘛,等会儿不是要去见二……”

  壮实的那个人敲了他一下,警告道:“在外边是你能随便将那位爷的名号说出来吗,不过听说他为人张扬大胆,最喜欢探寻些野味过嘴瘾,不如买了献上,保不好会奖赏我们。”

  这么犹豫一番,这两个人便下定决心,要买这只野猪肉。

  严景倾只好按市价说出口,也没敢要太贵,只是这两个官员看着目中无人,但好像有更急的事情连周旋都不愿与他多说,给了钱拿了肉就直接走人。

  唯独走的时候那个瘦子瞥了朝言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还没完全走远呢,朝言还听见他们说道:“我找了乐坊好几个舞姬,各个都是顶尖的美人,二公子吃完又可以……”

  话音未落,那两人贼兮兮的笑声有些恐怖,朝言觉得话语些许污秽。

  严景倾无言以对,收了钱放到口袋里。买了就算了,懒得理会那些有钱人的想法。他让朝言坐好,径直朝面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