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宗人府>第七十三章 失踪

  女子话音未落,朱启佑掀翻茶盘,左脚别住桌腿踢开桌子,撑着膝盖起身近前推开屏风,去袭女子的面门。

  那女子却蒙着面纱,偏头缩肩躲开朱启佑的掌风,脚下位置却不动,手中仍捏着茶壶壶柄。

  朱启佑随着她的动作,手掌下移,转掌为指,疾点女子肩头。

  对方却仿佛会缩骨一般,眼见着骨头移开两寸。

  朱启佑的手指又落了空,他却并不懊恼,反而转点为勾,想要摘下女子的面纱。

  滚烫的茶水对着面门泼过来,朱启佑弃了面纱后退,以袖掩面,堪堪避过毁容的危险。

  再看那女子,手中却多了一条软鞭,那鞭子足有成人大拇指一般粗,表皮光滑如有鳞片,好似一条活蛇一般。

  “我这鞭子有毒,将军可小心一些。”女子笑嘻嘻地出言提醒。只见她的面纱仍然不乱,眸光盈盈、睫毛纤长,想来面纱之下的容貌不会太差。

  朱启佑没有玩笑的心情,面色是难得的冷肃:“你既说过方才那话,我便无法顾及你杨公后人的身份,需得拿你。”

  女子却不惊不怒,仍然笑着:“那就看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朱启佑没带兵器,瞧那女子功夫不差,随身的软鞭又不似寻常物件,当下转攻为守,伺机寻找女子的破绽。

  女人却也知悉了他的打算,仍是笑着眯了眯眼,挥开衣袖打出一阵呛人的烟尘。

  朱启佑忙捂住口鼻,眼睛被熏得也流出泪水。他疾步后退几步,撞开房门,又跌跌撞撞地打开近前的窗子。待烟散过一些之后,他勉强看清室内的形容,却哪还有女人的影子。

  “不好!”朱启佑大叫一声,忙推开卧室房门,果然不见了牛瞳的身影。

  京城虽大,防守却极严。两个女人带着一个昏迷的男人,想要搜查并不困难。

  朱启佑丢了牛瞳,当即到顺天府报了案。北征将领被乐户所劫,兹事体大,顺天府尹也不敢怠慢,当即会同五军衙门全城搜捕寻找。

  一夜搜寻未果,第二日天刚亮,消息便传入了乾清宫。

  “大洛律令,官员不准狎妓。你们倒好,聚众狎妓不说,人还丢了一个,这身官袍不想要了是不是!”

  头天夜里豪气干云的将军们,此时全都蔫头耷脑地跪在天子面前。宋羿站在御案之后,铁青着一张脸。朱启佑随同僚们跪在一处,时不时抬头偷瞄宋羿的脸色。宋羿并不去瞧他,使他心下更加发虚。

  “臣等只看了歌舞,算不得狎妓,哎……”刘若钟愣头愣脑的,并没见识过天子的威势。他仍待辩解,被朱启佑对着后心锤了一拳。

  “陛下息怒,眼下牛瞳生死不知,不妨先寻到了人,再行处置咱们的罪过。”朱启佑道。

  “晋王。”宋景时一早得到消息,也随着将士们入了宫。宋羿没给她赐座,她便默默躲在角落里听训,不想还是被宋羿叫了出来。

  “陛下息怒,是臣治军无方。”宋景时干巴巴地说。

  “治军无方还能打胜仗?”宋羿冷笑,“朕倒是好奇,从前你下军令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多主意?”

  宋景时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乡野之人头一次进京,是臣没教好规矩。”

  “朱启佑也不懂规矩?”宋羿不依不饶地问。

  “这……臣……”宋景时揣测不出宋羿的态度,也不知他是生这件事的气还是单生朱启佑的气,只道:“请陛下责罚。”

  “依军法,该如何处置?”宋羿冷着脸问。

  “杖四十……”宋景时低声道。

  “拉下去罢,”宋羿垂下眸子,“公主监刑。”

  宋景时愣在当场,直到感受到宋羿盯视,才起身招呼侍卫将刘若钟押了下去。宋景时正待出门,宋羿却仍淡淡地看着她,她叹了口气,转身去看朱启佑。朱启佑无奈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大喇喇地走到院子里。

  院内已经摆好了两张春凳,朱启佑痛快地趴到了上头,撩起官袍露出里裤。瞧这准备妥当的阵仗,朱启佑觉得要么是宋羿近来经常打人,要么是早已准备出来等着要打自己。他心中嘀嘀咕咕的,一边腹诽一边认命,却见那行刑的侍卫在他身上盖了一张被子。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有点意思。”刘若钟也没被落下,扭着脖子瞧那被子啧啧称奇。

  “不要多言。”宋景时嘴角抽了抽,“打罢。”

  板子轻轻拍打在棉被上,却拍出不小的声响。朱启佑埋头憋笑,想象宋羿生气的表情。

  刘若钟仍没看懂情况,还吱吱哇哇地乱叫:“这宫里的侍卫手劲儿不行啊,还不够给军爷挠痒痒。”

  “你闭嘴!”宋景时怒骂道。

  朱启佑偷笑着挨完了四十下板子,心中知晓此事无法善了,他需得想个主意哄宋羿消气。宋羿此人一贯软硬不吃,却也没准什么举动刚好对上了他的脾气,着实难侍候。

  回到殿内,便见宋羿的脸色仍然青着,却问起宋羿当时情形。

  朱启佑隐去了武懿太子那一段对话,将当时发生的事描述了大概。

  “她道是前朝杨公后人,说了些对陛下大不敬的话。臣以为她应当是意图反叛的乱党,便与她打斗起来欲将其拿下。谁料她假作出招,却放出一阵烟雾逃窜,还捎带走了牛将军。”

  “杨家的人?”宋羿思虑着问。

  “可不是,”朱启佑道,“她定然意图谋反,需得尽快将人捉拿审问。”

  谁知宋羿却幽幽道:“你跟着那女子上楼,倘若她并非乱党,你本打算做什么?”

  “臣说了啊,”朱启佑道,“是牛将军喝了太多酒,臣实在背不动他。刚巧那小丫头说她主人备了解酒茶,臣便想将牛将军扶上楼去稍作休息,待他醒过了酒再回府。”

  见宋羿仍不言语,朱启佑急道:“是真的!臣指天发誓!”

  一旁的宋景时翻了个白眼,心中想着要不要借故离开算了。她算是看清楚了,陛下这便是借题发挥要整治朱启佑。两口子吵架,谁沾上了都讨不到好。

  此时,却忽有宫人来报,说牛将军人找到了。

  “牛将军人没事罢?那女子可捉到了?”宋景时忙问。

  “牛将军昨晚一直在家中睡觉,今早出门发现全城都在找他,才来销案的。且并不曾捉到什么女子。”

  众人俱是惊疑不定,只听天子冷笑一声:“朱启佑,你给朕解释一下,你闹得满城风雨意欲何为?”

  “我要见陛下!陛下你听我解释啊!陛下!陛下!”

  众人离开后,朱启佑不顾侍卫拉扯,抱着游廊的柱子对着乾清宫大喊大叫。

  黄喜小跑近前,满脸为难地劝说朱启佑:“将军先走罢,陛下说了不见您的。”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从前真是白疼你了!”朱启佑推搡了黄喜一把,被侍卫拉扯得一个趔趄,又重新抱住了柱子。“陛下不见我,你不能替我说说话啊,你是猪么,不会动脑子!”

  “奴婢不知道说什么啊!”黄喜为难道,“奴婢害怕,陛下生着气呢!”

  “没用的东西!”朱启佑叫道:“你就说本官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陛下,要当面禀报陛下!真十万火急,快去!”

  朱启佑进到寝殿的时候,先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他放缓动作,瞧见天子仰卧在塌上,有一名陌生的宫女跪坐榻边,按捏着他的头部。朱启佑走近了,瞧见宋羿苍白的面色,并不说话。

  良久之后,宋羿率先开口:“你吵着要见朕,想说什么?”

  “那杨氏女,可还在通缉?”朱启佑问。

  “怎么,你舍不得,要翻供?”宋羿仍闭着眼睛。

  “不是,”朱启佑被他阴阳怪气搞得没了脾气,耐心道,“那女子当真是叛党,一定要捉回来,我真没说谎!”

  “在捉了,你待会再配合描述一下她的面容,好发海捕文书。”宋羿不以为然,“不过是前朝忠烈的后人,翻不起什么风浪。倘若当真闹将起来,朕给他们平反便是。”

  “没这么简单……”朱启佑欲言又止,顾及到殿内仍有生人,并没开口。

  “就这事?”宋羿睁开眼。

  “啊?”朱启佑凑近了些。

  “你说的十万火急,就是这件事?”宋羿不耐烦地问。

  “啊……不是……”朱启佑灵光乍现,一屁股坐在塌上,扯过宋羿的左手,“十万火急的事,当然是哄你了。”

  “哼。”宋羿冷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朱启佑左看又看,碍于有人在前,肉麻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仍旧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始终不走。

  朱启佑急得吐出一口气,瞪了那宫女一眼。

  那小宫女虽不识得朱启佑,但见他同陛下关系不似一般,好歹开口解释了一句:“陛下才涂了药,此时按摩效果最好,奴婢不好停下。”

  朱启佑了然,这才发觉自己又粗心了,揉着宋羿的手问:“哪里不舒服,头痛么?”

  “闭嘴。”宋羿抽回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