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陌上听寒>第35章

  后来数日,别院开始为宴席忙碌。

  此次宴席专为明年春闱而设,招待的都是各世家入世的年轻子弟,加之是关家操办,使得京中名门贵胄皆趋之若鹜。为此,连温湘兰都要回避,前两日便回去关府了。齐听寒作为别院里的闲人,本不想在里头添乱的,反观关宴心宽得很,给他安了个幕僚门客的名分,好让他安心留在院里。

  宴席当日自朝食时分便有来客陆续登门,一时间瞻园内外极其热闹。关樊中是午时左右到的,据闻是朝里有事给耽误了,一到瞻园便忙着会客,是半刻都不得闲。齐听寒更是不敢贸贸然去惊扰他,于是整日闲来无事看着人来人往,可谓无聊。倒是关宴忙里偷闲特意过来看看他,因厢房都用来会客,二人便在一处凉亭里碰了面。

  凉亭靠近池塘边,四周花草冻得萧肃,唯有鱼儿身影在水里游弋,稍显几分生机。关宴就随意几句寒暄,没有说起关樊中的事情,似是等着他主动过问,简直像是看着他为难,也在看他取舍。齐听寒如何不知关宴的盘算。关樊中于他,堪比溺水者最后一根浮木。可惜关宴并未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又谈何取舍。

  正值此时,有人传话过来,说小七爷过来了,闹着要见先生。齐听寒小心打量关宴的神色,不料让对方捕捉到这细微举动。关宴哼笑:“怕不是知道父亲到了,告状来的。”声音刚落,远远望见下人亦步亦趋给关晟带路,正往别院里头走去。

  这段日子关晟躲在景山别院,身子没养得多利索,整个人裹得厚厚的,脸上冻得没多少血色。凉亭离廊道不远,自是不难察觉亭内二人。关晟见着齐听寒时,那双眼都要亮上些许的,但见长兄关宴就在一旁,脸色顿时又沉下去了。如此凝望片刻,他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去。

  “这出息模样。”关宴轻斥。

  “他终归是你弟弟。”齐听寒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关夫人多宝贝他,你也是知晓的。”

  关宴诧异:“怎么,你以为我会对他下死手。”话说得极轻,仿佛不过是一句玩笑戏语。

  齐听寒已经不愿考量他话里头到底几分几厘的真假,眼看凉亭之外往来的人,每每皆是争权攘利的面孔,腻烦得很。

  “关宴,他从未争抢过什么;即便是日后,他也是抢不过你的。你想要什么便向先生讨去,何苦刁难他。”

  “我刁难他什么。”关宴笑得欢喜:“我是关家嫡长子,父亲有的本该就是我的,不管是关家还是你,我自当一分不让。只要莫生事端,又何来作难。”

  正巧此时又有人传话说温家长公子过来了,关宴自得要去接待。正要走,他忽然回头朝齐听寒道:“对了、你寻个空隙去给父亲问安罢,这人来得越多、事情也忙,晚些怕是没机会了。待宴席完了,过两天我与你去看看张叔贵——这事我可记得牢呢。”见齐听寒不答话,关宴继续说:“去不去随你。若是去了,该说些什么你自己掂量就好。”说罢就走了。

  苏凉

  自午后时分,整个瞻园可谓热闹极了。唯独关樊中所在书房静悄悄的,关晟进去以后便一直不曾出来。关宴忙于会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就齐听寒一人百无聊赖的,竟是跑到伙房附近的小院子处晒日头了。是以关晟出来后寻了他许久,最后人影都没见着,只得悻悻而回。

  关晟回到景山别院时,朱贞正往夜行衣里塞各种药。料不到七爷居然回得这般早,他手忙脚乱地套上外衣,匆匆出去迎接。朱贞擅长察言观色,一看便知道关晟心情不错,低声试探:“七爷见着先生了?”

  关晟并未隐瞒:“是见着了。”

  朱贞又说:“那么北戍随军一事,想必七爷是弄清楚了。”关晟瞥了他一眼,反问:“朱贞,有什么话直接说。”朱贞连忙赔笑:“不就上回与七爷说起随军一事,突然想起点有意思的事儿么。”

  “有意思的事儿?都有什么,说来听听。”

  “不多,就两字——苏凉。”

  赵将军陨后虽追封异姓王侯,可这世袭侯爵的名号再好使,也没有实权来得实在。说是分了封地,不过是殉葬之地罢了。赵氏一族根基依旧在京里,而掌管的兵权在北方,哪有人愿意跑到苏凉那西边荒凉之地去。

  开始朱贞也没留意,还是当日与关晟谈起此事,他才多想了一下:为何是苏凉?

  赵将军祖籍确实是苏凉不假,但他自幼在中原长大,而今家族在中原扎根,早与苏凉毫无半点干系了。凭着赵将军生前赫赫战功,封世袭侯爵名分已是足够风光,封地一事看似锦上添花,其实有点多余。

  是以苏凉这一地分封,当真只是巧合?再一想,苏凉与壁梁城相处不远,若是急行军,几日便能兵临城下——这就真真有意思了。

  可关晟不予置评,只说乏了,要歇息。朱贞不敢多嘴,自行琢磨去了。

  约莫在入夜前,有人来了一趟景山别院,朱贞亲自将人请到关晟住处。来人正是山门里的康叔——康启定。自上回在船上一别,这老爷子行踪不定、处事叵测,但朱贞好歹知道师傅方褐都要礼让他三分的,是以伺候得战战兢兢,连半句废话都不敢说。

  康叔私下见了关晟,也不知道聊了啥,又匆匆走了。关晟那点好心情却是无端败尽,在房里摔了许多物件。

  朱贞在外头听得耳痒痒的,手下的人低声问:“七爷这一生气,估计消不了。今夜计划是否有变?”朱贞只说按计划行事、不必管他,心里是万般嫌弃:好端端生起这点脾气,莫不是又牵扯到那姓齐的,啧、当真是祸水!于是等到了入夜,便毫不迟疑地卸去外衣,化作一抹暗黑匆匆融入夜色之中。

  高看

  上回探过庄子的底细,朱贞早留了心眼,此次留了接应在外头,自己先摸进去察看四周看守是否有异,若稍有一丝风吹草动便当机立断撤了。左右一看并无异常,他便溜进了关着张叔贵的屋子里。

  贵叔见他来了居然毫不惊讶,朱贞暗骂这老不死的、果真心里算计他会再来,便开门见山道:“张老爷子,我又来了,您可等久了罢。”说着,细细环顾四周,唯恐有一处漏看了。

  “这里没其他人。”贵叔直截了当说:“我还指意你过来救我,又怎会将你供出去。”

  朱贞哂笑:“这事可不够厚道啊。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要害您;可您这么一弄,平白浪费我时日。您还指望我救您出去,这又得多少功夫!我还不如直接一刀子割了您的喉,一了百了的。谁会知道是我下的手,您说是或不是。”

  “迟了,朱贞。”贵叔颤巍巍地笑:“若上回你动手了,尚能图个神不知鬼不觉;可你莫忘了你上回留了药,我可好好藏着呢;不止如此,我还在药瓶子塞了纸条,写着‘朱贞害我’!若我横死此处,你说你能撇清关系么?”

  “好啊!这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朱贞怒极反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贵叔讽刺:“你便是畏首畏尾,才栽了跟斗。这回咱俩说清楚了,要么救我出去、要么动手杀我,否则你一走我便将你供出去!看谁日子更难熬!”

  朱贞十分不爽,他倒不怕张叔贵将他招供出去,反正关宴提防山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他藏得深,怕什么。但这事若让关晟听去了,事态可就变了。他好容易才在关晟底下扎了根,花了多少心血,眼看关晟越发有出息,此时断了这前程,可不糟心么!得亏他今夜里是做了准备要将人拐出去的,不然朱贞现下骂娘的心得要狠上好几分。

  可朱贞有一点想不通的。张叔贵这人是啥性子,他自认看得透彻。张叔贵养了齐听寒三十多年,宝贝得跟眼珠儿似的,又怎么舍得看齐听寒受苦。哪怕今日被救出这庄子,也不过是大庄子换小庄子,命还是拿捏在他人手里,根本毫无变化。敢情这老不死的还想着要挟他放人不成、这不笑话么。

  “老爷子,您这么一折腾,即便我有心救您出去,终归不放心呀。”

  “你要如何?”

  朱贞掏出了一包药,说:“你将这个吃了,权当是给我一颗定心丸。出去之后将您送回去齐师兄那头也不是问题,只是嘛、解药只有我这儿才有——我救您出去总得要跟齐师兄讨点便宜罢,若我啥都不贪图,想必您也不信!”

  贵叔二话不说,接过来吃了。朱贞看着他吞药,心里埋怨:他娘的、真是高看这老头了。

  ----

  正式进入收尾阶段。

  先扫个雷:此文是开放性结局,这个结局从开文那一刻就定好了(是全文没有写崩的大功臣啊(?`?Д?′))。就看收尾笔力如何,希望能hold得住,不会出现太突兀的感觉吧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