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下来,轰隆的雷声也偃旗息鼓了,不时有雨滴打过树叶的声音传来,有几分催人入眠的意思。
陆璟从桌上悄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床上,屋内没点灯,再加上外面下雨天色不好,他瞧得不太分明。
只能看见苏钰躺在床上的大致轮廓,他不确定苏钰睡了没有,但床上的人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像是已经睡熟的样子。
陆璟轻轻起身,朝床边走去,迈出脚步的瞬间,鞋子与木板接触发出咯吱的声音,他立马停住自己的脚步,看向了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看样子是没听见。
他努力的放轻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床边,才终于看到了苏钰的正脸。
其实陆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来看他,可能是长夜漫漫他无心睡眠,也可能是因为那时看到苏钰发抖的样子,或者可能他只是单纯想看看苏钰的脸。
不管一开始是出于什么想法,现在他看见了,他心里就满足了。
陆璟在床侧蹲下,看向床上躺着的的苏钰,他眼睛轻闭着,整个人温和到了极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视线从苏钰的眼睛开始往下移,看到鼻子,最后落到微红的唇上,他突然想起那日手指的触感,软软的,有些温热。
于是鬼迷心窍一般,他伸出手,朝着苏钰的唇而去。
只不过刚伸到一半,陆璟就对上了苏钰睁开的双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他讪笑着收回手,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睡着没有。”话落还笑了笑,听上去心虚极了。
苏钰坐起身,脸上写满了不信,“是吗?本王瞧着你那手可是很不安分。”
“是吗?我没注意。”陆璟也不看他,抬手又挠了挠头发。
“你—”
“小心!”苏钰只听见陆璟一声大喊,随后便被人紧紧抱住,他手刚一动就摸到了一段箭羽,鼻尖更是传来一阵血腥味。
房间里突然涌入四五个身着黑衣的人,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长剑,在陆璟松开怀中的苏钰后,入眼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顾不得身上的痛,站起身便挡在了苏钰的面前,仿佛忘了他此时没有任何内力一般。
“苏钰,快走!”陆璟大吼道,随后便抽出腰侧的长剑,准备抵挡这些刺客。
屋中的刺客见状也不废话,具都朝着陆璟而来,准备先杀了他。
陆璟紧了紧手中的剑,挥剑准备接那处在最前面的刺客的一击,却不料身后有人比他更快,他只听见“噗嗤”一声,是破开皮肉的声音,面前的刺客就已倒地身亡了。
那人紧接着与其他刺客交手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有内力在身,是习武多年的结果。
那人便是苏钰。
陆璟看着眼前与刺客缠斗的人,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上的痛也记不得要管。
眼前的苏钰面色阴沉,不似平常那般脸上常带着笑容,他手持长剑从一刺客的胸口刺入,又用力拔出,肩上披散的长发更是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飞舞着。
随着那刺客的倒地,他身上的杀气似乎更重了些,不知是不是陆璟的错觉,苏钰双眼微红,眼神中只有无尽的漠然,看上去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随后苏钰长剑一挥,将剑上的血迹尽数挥落,不过脸上还是无意间沾了些血迹,那如雪般的寝衣上现在也开出一朵一朵的红梅来,他轻啧一声,眉头皱紧,手下挥剑更加狠戾起来。
他自顾自的杀起来,每杀一人,双眼中就多一分猩红,全然没了往日那般温和的样子,看起来竟是如同地狱中的修罗一般。
这样的苏钰,陆璟觉得陌生极了,即便是最一开始见到的他,也没有眼前这般模样。
陆璟突然就意识到他其实并不了解苏钰,或者说他了解的只是他眼中看到的,苏钰表现出来的样子而已,真实的苏钰是什么样子,他完全不知道,若不是今日的刺杀,他也许会一直以为苏钰是个病秧子,是个对人温和的好王爷。
他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喉间便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他没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肩膀处传来剧痛,喉咙处更是干渴的不行,陆璟费力的睁开眼,入眼便是客馆中熟悉的床帐,他撑起上身,看了看屋内,没有人。
他渴的紧,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便要下床,“哎哎哎,别下床。”清风推门进来,看到要起身的陆璟,连忙阻止道。
于是刚刚掀开被子的陆璟,就被清风又推回了被子中。
“水。”陆璟的声音有些嘶哑。
清风走向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了床上的陆璟,”如何?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他喝了一口水,嗓子舒服了些,这才道:“尚可。”
清风靠在床边的柱子上,有些嘲讽般笑道:“你这运气还挺好,中了那么厉害的毒还能活着。”
“我中毒了?”陆璟手握着杯盏,疑惑的看向一旁的清风,“我不是一直身上都中着毒吗?”
“对哦。”他猛拍了一下手,才想起来一般,“那你运气也好,王爷已将你身上的毒都解了。”
陆璟运了一下内力,果然已经恢复了,他又想起晕倒前看到的,于是故作自然的问道:“你家王爷会武?”
“你看见了,王爷确实会武,只不过他从不轻易出手的。”说到这里,清风突然站直了身体,语气也变了些,“昨夜,王爷那样子我也是第一次见,你是不知道。我进去之后,看见王爷就跟疯了一样,抱着你双眼通红,吓人的不行。”
陆璟脑中又浮现出当时苏钰的模样来,面色阴沉,双眼微红,确实是跟疯了一般无异。
“你家王爷现在在哪里?”
“王爷?”清风想了一下,“朗月查出了刺客的来源,正在跟王爷说呢。”
“对了,你肩膀处的伤还需要换药。之前你一直未醒,药也未来得及换,你在床上先不要动,等下我来给你换药。”说罢,清风便出去了。
陆璟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忍不住的想起昨夜苏钰的模样,到底怎么会变成那样子的。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恰好此时门被人推开,有人进了屋来。
陆璟一直低着头,听到声音也没抬头,他以为是过来换药的清风,便也就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怎么坐着,身上还有伤,难道忘了吗?”语气中透露着关切之意。
陆璟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果然是苏钰。
他朝着自己走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药箱,脸上能明显看出担忧的神色。
陆璟看着他将药箱放在床边地上,随后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依旧是那张神仙似的脸,不似昨夜那般疯魔,今日的苏钰不知为何看上去格外的柔软。
“下次便不要这般冲动了。”苏钰打开药箱,将其中的药和棉布都拿了出来。
“你昨日为何那般模样?”陆璟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苏钰,他总是不住的想起昨夜的他来。
苏钰闻言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后语气微变了变,“哪般模样?若我说我本性如此,你待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没见过你这副样子,有些好奇罢了。”这是陆璟的真心话,他其实只是好奇而已,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只是发现他不了解苏钰这个人,所以会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奇他的任何东西,想要知道和了解他的全部。
苏钰听了这话,语气又回归了正常,“好奇什么?左右不都是我。”
陆璟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