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 温大富听完温煜说完的话,瞬间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在温煜的面前一边哭着一边磕头。
“侄儿啊, 这辈子是叔对不住你了,之前差点害死你,现在……现在又……是叔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曾经对我的照顾, 对不起你啊。”
磕头许是也难消心头的愧疚,温大富跪起来左右手一起上,不停地扇自己耳光。
见他这样温煜一颗心都像是落入了冰窟,他知道杨昭此去怕是危险重重,原本就算不得黑的人, 这会儿脸上的血气都退干净。
他手指颤抖,为了控制住自己, 温煜缓缓握紧了拳头, 拼命让自己保持理智清醒,不能被冲昏头脑。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作为杨昭的身边人, 都不清楚这事, 许是他的粗心, 但温大富怎么可能知道?
听到他的问题, 温大富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红肿的脸被眼泪鼻涕涂匀,心虚的看了一眼温煜,对上温煜带着怒意的眼睛, 他认命的闭上了眼。
“刘翠花, 都是她!她见不得你好,看你们日子过起来了整日里瞎猜。”
谁知就这样让她还真猜着了。
“瞎猜?”温煜嗤笑一声, 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寒冰的冷意。
若是张婶或者杨昭在这里,定能发现他这神态样子,已经把杨昭的表情神态学了一个□□成。
温大富哭丧着脸,“是,她闲着没事就瞎猜,今天白天你们去镇上,她就跟着去了,和我撒谎说回娘家,结果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回家一问我才知道,她不仅去了,还去了衙门告了杜家,虽然当时那些官员没有说什么,但我越想越不对,这才急着找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这边两人还没有说完,张乔搀着张婶推开了没有关上的院门,看着温大富跪在温煜面前,张婶和张乔都惊讶的站在原地。
听到动静,温煜朝外看去,刚好对上了张乔的目光。
“镇上出事了,乱哄哄的,杨昭让我骑马回来守着你。”
他一个汉子,独自守在一个孤身的双儿身边不像话,但外面乱的很,杨昭托付于他,他也只能带着老娘一起过来。
听他说遇见了杨昭,温煜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身来到两人面前。
“二哥他现在怎么样?镇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张乔被安排的事情相对安全一些,但去做工的人都知道杜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是进去学工的前几日,他们学的第一课就是保密。
考核没过关的人都被辞退了回来,剩下的人开始慢慢接触“杜府”深处的事情。
“镇上现在乱的很,除了我们自己人任何人都不准出城,二哥让我和你说,不用担心,明天早上就会回来,让你早点吃饭今晚别等他。”
这件事在张家也是捂不住的,张乔回来就把杨昭做的事情大体说了一下,虽然张叔张婶还沉浸在震惊中,但第一时间却想着过来怎么安抚温煜。
这会儿听到张乔再一次说镇上的事情,张婶也没有更多的惊讶,反而有心思听出了杨昭的担心。
“这么晚了煜哥儿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对杨昭家熟门熟路,杨昭去灶间看着锅里温着饭,就知道这孩子一口都没吃。
“不管什么事儿,先吃了饭再说,想不明白的就等明天杨昭回来再问他,你坐在这里苦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张乔帮着张婶一起把饭菜端上桌,见温煜还是一副不想吃的样子,他笑了笑。
“我这一路赶回来,也没吃饭。”
温煜听完一愣,脸上带着歉意,赶紧照顾张婶和张乔吃饭。
屋里四个人,三个都坐在了饭桌边,温大富还跪在地上哭,温煜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红肿的脸压下火气。
“你也过来吃点吧。”
张婶侧目看了一眼温大富,“让你过来就过来,你侄儿没将你打出去,已经是看在他爹就这么一个弟弟的份上,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让人打死你了。”
对于温大富为什么在这里,张婶不知道,但对于温大富之前对温煜做的事情,她是知道一个八.九不离十。
温煜没有胃口,温大富也没有,喝了半碗粥,眼睛里的泪还没有消散,他抹了一把眼睛。
“我回去就找人代写一封休书,休弃刘翠花。”
闷头吃饭的张乔和帮着温煜夹菜的张婶,不约而同的看向温大富。
张婶第一个反应过来,之前差点害死侄子温大富都没有什么反应,这次作的事情定然比之前还严重。
“温大富啊温大富,你这次又害你侄子什么了?!”
一直沉默的温煜,先他一步回道:“刘翠花到官府举报了杜府,牵扯到二哥。”
“什么?!”
张婶和张乔都震惊的站了起来,张乔看着温大富的眼神更像是要将人碎尸万段。
因他识文断字,又有杨昭的关系在里面,交给他的工作比较安全轻松,但接触的都是信件往来,又是他无意间也能接触一些消息,张乔知道,槐柳村真的算是好的,外面的世界水深火热,如今的朝廷比悍匪还致命,多少百姓没有因为天灾丧生,却因朝廷的贪污连年都没有熬过来。
也是因为得知了这些,张乔反而更加支持杨昭一伙人的行为,鱼肉百姓的朝廷留着何用!
他一把薅住温大富的衣领,一双眸子都像是要喷出火来烧死温大富。
温煜却突然伸手按住了张乔的胳膊。
“张大哥,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杨昭有丝毫的损伤,这便是他最后的一顿饭,再等等吧。”
一向温和的人能说出这话,可见也是气急了,张婶也按住了张乔的胳膊。
“一切等二郎回来再说,看在他还要一丝良知的份上,让他多活几个时辰吧。”
杨家一屋的人等得心急火燎,镇上也如同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百姓一个个都吓得大门紧闭,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传来打杀的声音,女人和孩子都吓得无声流泪。
安洋城的县太爷也没有想到刘翠花说的是真,他不过想敛财,借机敲打一下杜府,让他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稍微给他点甜头便也就罢了。
谁知道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对方不给孝敬也就罢了,他都说不要了,对方还不算晚,愣是单方面挑起这场战斗,似乎早就等着这么一天似的。
县太爷听着外面的动静,和时不时衙役回来禀报的战况,他掐死刘翠花的心都有了,若不是那个泼妇闯进来报信,他在这里再待半年就可以升迁调到南方富庶之地。
万万没想到临门一脚除了这么大的问题。
县太爷坐在大堂上,都在思考找杜怀章谈谈的事情,今日之事他权当不知道,就算要造反能不能等他离开之后再说?!
奈何杜家丝毫没有给他谈判的余地,带着人直接杀到了县衙里。
天色逐渐放亮,镇上也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奈何百姓受惊一夜,即便到了出门上工的时间,这会儿也没有人敢出门,没了打杀声,却不断传来急而有序的脚步声,像是一小队人匆匆而过。
槐柳村里,温煜等了一夜,此刻天亮再也坐不住,扶着院门朝着村头张望。
张叔和张王氏天不亮也来到杨家,见众人都没有做早饭,张叔带着儿子去做饭,让张婶和儿媳陪着他。
“温夫郎,你去屋里坐着吧,这早起风凉,你这若是冻出个好歹,杨昭要生气的。”
温煜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嫂子和婶子快进屋歇歇吧,为了陪我一夜没合眼,我现在不困,就想在这里静静。”
见劝不动他,张婶扶着儿媳回屋坐着,她眼瞧着这几天要临盆,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张婶看着她的大肚子有时候都心惊胆战。
就在温煜准备换身衣服去镇上看看的时候,村口出远远看着一个小黑点,那小黑点个头有点大,瞧着不像是一个人,行动速度也十分快。
温煜正纳闷那是什么的时候,隐约看出那是一个骑在马上的人。
对方一路策马狂奔,温煜眼睛逐渐模糊,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随着那人逐渐靠近,他一边擦着眼睛里的水滴,一边朝着那策马而来的人跑去。
“二哥!”
镇上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刚尘埃落定,他就寻了一马策马急行而归,就是担心夫郎在家等得着急。
一进村他就看到自家大门边站着一个人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心头一阵柔暖和心疼,策马跑的更快。
临到家门口,担心马匹伤着夫郎,他一个翻身从急行的马上跳下来,小跑着迎向夫郎。
“怎么这么早站在门口?”
说完他抬起怀里人的下巴,看见温煜眼下一片淡青,心头跟着紧了紧。
“一夜没睡?”
温煜抱着他,感受着他强装的胸怀,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一声声震耳的心跳,似乎都在安抚着温煜。
“你不在家我哪里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