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暮消晨鸣之时>第17章 渡边铃的正义

  “这、这……”听了柊也的叙述,望着茶几上焦黑的项圈,刚才一直非常安静的渡边铃(女子21号)竟然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

  和树的心漏跳一拍。天哪,你看,我就说会是这样的呀。连我这样的人都能猜到老大把西川死亡的事实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抓住一个无辜的人研究她的项圈,尽管想逃走就必须有所牺牲——这种档次的觉悟我也做好了,可是,这么做似乎还是过分了一些。这样的话,面前这群人该怎么信任我们呢?

  “你就这么……把她杀了?”小铃瞪大眼睛,看怪物那样盯着柊也。就连恕则的表情都变得很糟糕。

  柊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其实,也无所谓。

  不,他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即使发展成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态势,柊也也没觉得意外。不是意料之中。只是单纯地没有情绪,单纯的零。其实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坏。反正,对于朝冈柊也来说,这一切都没什么区别。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好还是坏、兴奋还是沮丧、善良还是邪恶,活着还是死掉。应该都没什么区别。

  “要让所有人逃出去,这个想法太理想化了。就算我不去研究西川的项圈,过一会儿她也是被人杀掉,我又不能带着她,这样下去只会拖累我们所有人”——柊也大可以用这种话安慰自己。但他并没有。他试图拆除泪子的项圈,最后引起项圈的爆炸,这一切的举动,只是由于他从未打心里感到这么做有何不妥。不过,他也并不认为这么做是对的。

  这只是一个行为而已。单纯的行为。在他心里,对与错的概念是模糊的,他没判断过,因为无法理解。脑子很聪明,不怎么用功就可以应付完初中的课程,轻松闯入班里前三名;如果认真起来,即使要花些功夫,也一定会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弄懂,这样的朝冈柊也,却无法分辨常人在孩提时代就懂得的对错。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只是凭着他人的经验行事。有人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他便那么做(或者有时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他总以为那样可能更有意思,但并没有)。如果没人告诉,他就分辨不出了。

  这次杀了西川泪子,也正是如此。

  所以,坦白泪子死亡的真相,的确不是柊也的计谋,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错误——不过并非出于疏忽,这是他无法避免的错误。

  不过,为了打发时间,他曾经用课余时间研究过计算机。早川恕则应该还需要他。

  就算不需要,也没关系。

  ……什么都没关系。

  见柊也不反驳,小铃变得更加愤怒了。

  “她又没有惹到你,你不帮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杀了她?!”

  柊也还是沉默着。实在也没什么话可说。

  和树心里焦急,踌躇片刻,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开口劝慰:“那个,铃同学,拜托,先冷静一下。”

  “对啊,你先别这么激动。”宗光这时候脑袋突然开窍,灵光起来,没有再逞凶斗狠,而是随之帮腔,“这么嚷嚷很危险啊。”

  和树看向对面的恕则。但那家伙竟然也开启了沉默不语模式,相泽和宫崎——那两个时常伴随他左右的人见他是这副态度,也采取了作壁上观的姿态。至于远藤溯,和树本以为他表情的冷漠程度会和柊也有得一拼,没想到他竟然流露出一丝关切的神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加入努力制止目前这个局势继续发展下去的和树等人那边,不过,最后还是没出手。而阿溯那个和他长得完全不像的弟弟,一向轻佻浮躁、但成绩不错的远藤濑也则表现得很悠闲,甚至露出了看戏的表情。渡边翼低声呵斥:“小铃!”

  “你别管我!”小铃头也不回地喝道,一双美丽的眼睛仍然毫不退缩地死死盯着柊也,“你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你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泪子,那么以后你可能也会这样轻轻松松地杀了我们所有人,太过分了,我绝对、绝对不会相信你!”

  铿锵有力、异常坚定。

  是啊,就是那样。当初我和哥哥在分校门口碰面,检查行李后,却发现拿到的只是那样的烂武器。F4区在我们离开后二十分钟内就会成为禁区,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那里。我害怕极了,虽然哥哥怕我更担心,没有说出来,可我知道他一定也非常、非常害怕。我甚至觉得那四十个在我们之前离开的同学都躲在周围的树林里,窥伺着手无寸铁的我们,蠢蠢欲动。正在这个时候,我们遇见了广明同学。他正义、热情,渐渐地,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在这样一场游戏里能碰到除了哥哥外其他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吧?然而,就连他也离我而去了。

  同行的那段时间,他总是说自己非常想当英雄,只是不如早川和朝冈同学那样聪明;虽然体育成绩不错,但终归没有山本和藤井同学那样强健的体魄。可是,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这样的广明在我眼中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啊。他是做了正义的事情才死的。是的。曾经我是被他保护的那一个,但是,事到如今,就在这场游戏里,我也一定要做我认为正义的事!如果为了自己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假若广明同学知道自己保护的是这样一个人,一定也会觉得不值吧。为了让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为了他的正义,所以,现在,此时此地,我一定要站出来!

  “你去死吧!”喊出声。或者没有。不,不清楚。下一秒,小铃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在她漆黑的瞳仁中映出朝冈柊也的半身。后者突然站起,以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速度,拿起茶几上和树的射钉枪(他们的武器在进入恕则的据点时已全部上交)。然后,就那样,没有一丝犹豫,对着小铃的头部,扣动扳机。

  小铃的身体震了一下,随后仰倒在地。不用上前确认,那绝对成了一具尸体。眼睛还圆睁着,只是柊也已从他的视野里消失,她只好恶狠狠地瞪着天花板。看上去,一直到断绝呼吸的那一刻,小铃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走向死亡。

  喂,喂,闭上眼吧,否则我就闭上眼。太可怕了。和树伸出一只手,搭在茶几上,打算采取行动,却迟迟没有起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时候柊也会把挡了他路的人都枪毙。自己也不例外。或许。

  “小铃!!”然后,和树听到吼声。嘶哑,破音,几乎不像人类的声音。和树终于忍无可忍的起身,可吼叫着的渡边翼简直像瞬间移动似的,一瞬间就冲到自己面前。和树被撞得踉跄一下。渡边翼平常是个与人为善的好人,性格有些弱势,如果不是这场游戏,和树下辈子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和树急忙转头,阿翼已经冲到了妹妹的尸体前。

  “小铃!小铃!”

  阿翼跪在小铃身边。一开始还是声嘶力竭的吼叫。他反复摇晃着小铃,却发现后者无论如何都一动不动。伸出颤抖的手,摸着妹妹的脸颊。虽然射钉枪的威力不如正常的手枪,但杀人也足够了。喂,别摇晃了,她没救了啊!阿翼沉默了,再开口时,用的是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喂,小铃?小铃?就是这样的口气。小铃?你死了吗?小铃?你死了啊?

  和树用恐怖的眼神盯着房间里正在进行的一切。其他人还是沉默着,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和树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那是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比主动袭击他人的横山与不明不白死掉的西川更糟糕的事情。

  “混蛋!我杀了你!”

  双手撑地——掌心实实地按在血泊里,那是渡边铃流出的血——渡边翼缓缓爬起。学生服褶皱,向上堆叠,不过他已经无暇将它拉平了。直直地盯着柊也。用的似乎还是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

  “啊啊啊啊啊!!!”

  然后,再度发出吼叫。动作僵硬得像被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的木偶,阿翼朝柊也冲去。

  就在那一刻,尽管一切都未来得及发生,但和树已经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了结局。

  射杀渡边铃之后仍然保持着双手持枪的姿势,朝冈柊也后退一步,稳稳扣下扳机,清脆的枪声再次在房间里涟漪般震荡着扩散开。阿翼的移动速度过快,而且距离太近,很难瞄准,子弹偏离一些,嵌入阿翼的肩头。

  阿翼的动作骤然间止住。摔落在地,继续叫喊。刚才的叫喊是失去妹妹的悲伤与愤怒,但现在只是纯粹的痛苦。由于剧烈的疼痛,他在地上不住翻滚。

  柊也顺手将射钉枪的枪管握在手里,枪柄朝前。走到阿翼面前,高高扬起手臂,然后砸下去,砰!他可真是连一颗子弹都不浪费啊。除了渡边铃是被他直接射杀的,西川泪子是被项圈炸死的,目前为止,他杀的其他人都是运用钝器敲击的手段。

  ……还真喜欢这种方法呢。哈哈。不,一点也不好笑啊。

  现在,房间里倒着两具尸体,正好排成一个“T”字形。远藤溯突然起身,与此同时,恕则突然采取行动,从背后拦腰抱住阿溯,将他按回座位上。除此之外,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更没有制止柊也。

  啊啊,对了。情绪激动,又对出逃工作没什么用的人。简直像定时炸弹那样。

  和树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说,早川,你也想让他们去死。不是吗?

  柊也直起腰的那一刻,一片诡异的寂静无声地蔓延开。

  男子21号 渡边翼 死亡

  女子21号 渡边铃 死亡

  残余3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