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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舍因为贩毒的事情,很早之前就有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经历,知道怎样才能保证自身安全,所以,以他的为人处世,在监狱过得也不算太差,甚至还有几个小跟班围着他转。
但由于早年身体就不是很好,陈舍进去一年左右就被查出肺癌晚期,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降临。
窗外群山环绕,白雪皑皑,他躺在床上发呆,护士进来例行检查,见他望着窗外,便道:“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还可以,中午可能会出点太阳,到时候去晒一晒?”
陈舍回了回神,摇摇头道:“不了吧,还是躺着比较舒服。”
护士也就随口一问,他不愿意也就没强求,拿着病历表出去了。
陈舍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发呆,许久,他突然弯起了嘴角。
那年,也下了这么大的雪,他在去教室的途中摔了一跤,地面上的积雪很厚,按理来说,就算是扑上去也不会受伤,但当时走的那块儿正在施工,很多七七八八的钢筋和砖块儿被大雪淹没在下面,他运气不好,正巧摔在一根翘起的钢筋上面,钢筋穿过厚实的棉裤,扎进了他的小腿。
余迟跟他走在一起,见他半天没起来,便上前去查看,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积雪,他见状赶紧拉着陈舍远离了那块儿区域。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啊,都流血了,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余迟有些责怪道,“都说了别往这儿走,绕点儿路怎么了,又不急。”
陈舍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余迟也不是有意怪他,只是担心了。
“我错了,以后都听你的,你别生气。”陈舍拉着他的手,一脸无辜。
余迟受不了他软声软气,无奈道:“还能走吗?”
陈舍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速度堪比蚂蚁搬家。
余迟好笑地蹲下道:“上来。”
陈舍也不客气,直接跳上他的背,勒紧了他的脖子。
“我的祖宗诶,你要给我送走啊。”余迟艰难开口道,“松开点儿。”
陈舍嘿嘿一笑,松了松手臂,给了他喘息的空间。
到了医务室,校医看了看伤口,血液已经凝固,跟裤子沾在一起了,只好用剪刀先剪开:“一会儿撕下来可能会有点儿痛。”
陈舍点点头,在校医撕开的一瞬间,绷紧了小腿,死死抓住了一旁的余迟,惹得余迟吃痛一声。
校医见状,哭笑不得道:“你一个男孩子,这点儿疼就忍不了了?”
陈舍两眼泪汪汪道:“我就比较怕疼,没法儿改,一疼我就流眼泪。”
“行吧,问题不大,消个毒,定期上药就行。”
两人收拾好来到教室时,已经上了半节课了,辅导员站在门口盯着他俩。
陈舍被盯得头皮发麻,他们辅导员脾气可不算好,他用眼神求助着余迟,余迟立马开口道:“老师,他腿受伤了,我们刚从校医那边儿回来。”
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儿。
“行了行了,别晃了,大老远就见他一瘸一拐的了。”辅导员没好气道,“你们去医务室不会请假啊?不会跟我说啊?大把的时间干嘛去了?喜欢先斩后奏啊?”
余迟笑嘻嘻道:“这不是没来得及嘛,下次不会了。”
辅导员又训了他们几句才放他们进去……
下了课,陈舍被余迟拉回宿舍,让他坐在宿舍等,然后余迟自己去买饭。
“吃吧。”余迟把饭菜摆在桌上。
陈舍晃晃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疼,你喂我。”
“你是腿残了又不是手残了。”
陈舍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着:“腿一动就疼,一疼就牵扯到浑身都疼。”
余迟无奈,只好一口一口喂他吃完了整顿饭,收拾桌子的时候,陈舍起身起了厕所,等余迟扔完垃圾回来时,听见厕所里传来一声大喊。
余迟飞快地冲进厕所:“怎么了?”
只见陈舍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指着墙角淡定道:“大脏狼。”
余迟:敢情你刚刚喊得那么撕心裂肺……就这?
陈舍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一眼不差地看着他,他只好拿起门边的灭火器向蟑螂砸去。
然后砰的一声,蟑螂跑了,灭火器砸在了地上。
陈舍一脸震惊道:“你用灭火器……打蟑螂?”
余迟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就手边没别的东西了,顺手就……”
两人相对无言,余迟率先低下头,过去把灭火器捡起,摆在了刚刚的位置,然后走出了厕所。
过了一会儿,陈舍从里面出来了,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收起的笑意,肩膀也还在一抖一抖的。
“喂……还笑啊。”
不说还好,这一说陈舍笑得更大声了。
余迟一脸郁闷道:“笑吧笑吧,谁还没个脑子抽抽的时候呢。”
……
空调制热不好,到了晚上,宿舍里冷得不行,陈舍睡在上铺,一直翻来覆去的,弄得床板也吱嘎响,吵醒了下铺的余迟。
他小声问道:“你干嘛呢?”
陈舍道:“太冷了,腿也疼,我不舒服,睡不着。”
下铺静默了一会儿,传来了下床的声音,然后陈舍感觉有人在往上爬,他努力往楼梯看去,一个黑影爬了上来,还带着一床被子。
“我陪你睡,两个人能暖和点儿。”余迟躺下,抱住了陈舍。
“嗯。”
陈舍点点头,在黑暗中悄悄红了脸。
第二天,陈舍是被冻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昨天晚上的姿势,只是身上多了床被子,其他人都起来了,正在抢着厕所,他朝余迟的床位看去,人不在,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
去哪儿了?
陈舍伸了伸懒腰,慢悠悠下了床,脚刚挨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儿。
余迟提着早餐进来了,见陈舍已经下了床,便说:“快去洗漱,给你带了早餐。”
其他人见状起哄道:“哟,我说你小子起那么早呢,原来是给陈舍带早餐去了啊,有我们的份儿没。”
余迟笑道:“都有都有,赶紧来吃,趁热。”
几个人挤在厕所里,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还挺乐在其中。
余迟蹲在陈舍身前看了看他的伤,问道:“还在疼吗?”
其实余迟不问,他还没感觉到,这会儿一问起来就感觉小腿那一圈儿都隐隐作痛。
他点点头道:“疼,就是那种发着烫的痛。”
“给你吹吹,嗯……痛痛飞走?”余迟说完自己都笑了。
陈舍却觉得突然没那么疼了,心里还麻麻的,很开心。
……
陈舍闭了闭眼,鼻头发酸,心里像是沉了块儿石头一样难受。
“余迟,我现在……也好疼啊。”
“你再帮我吹吹吧……”
“我好想你啊……”
眼皮沉重了起来,陈舍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在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余迟,就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开口道:“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