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无论他是否祈祷>第17章

  原以为这个时间聚会,场地大概会定在酒吧里,没想到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小区,似乎是他们那群“老同学”中某个人的家。

  门打开,客厅里有六个人,正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打牌,桌上地上都是空酒瓶、瓜子壳、竹签、空掉的外卖餐盒。他们笑声不断,徐远川只觉得那张遍布油污的白色地毯十分倒人胃口。

  “进去坐。”唐颂拍拍徐远川的背,接着非常用力地把他推了进去。

  徐远川差点没站稳,一低头,发现脚边丢着一个用过的安全套。他又把目光放回那张恶心的白色地毯上,果然,地毯上也有。

  不得不诧异,沈光霁跟一群这样的人是同学?

  “各位暂停一下!”唐颂走过来,搭着徐远川的肩,给他们介绍,“光霁喝多了,今天来不了,但是呢,我给大家带来了他的小男朋友!”

  众人纷纷转头看徐远川,有人说“原来沈光霁喜欢这种类型啊”,有人说“长得不怎么样嘛”,还有人说:“要不让我试试,到底哪儿招人疼。”

  徐远川下意识后退一步,被唐颂拦住了。唐颂小声在他耳边说:“来跟大家试试吗?随便挑一个,肯定比你的沈老师厉害多了,不骗你。”

  徐远川推开他就想跑,但卫衣帽子被一把拽住了,想使力挣脱,坐在地毯上那几个人就都围了过来。

  徐远川心里骂了句“操”,头一回真的有点慌了。他觉得这群人脏得要死,在这个该死的空间里多待一秒都怕染上性病。

  “要不这样,我们玩个游戏。”唐颂把徐远川拉出屋子,打开安全通道的门,把他推了进去,“捉迷藏,会吗?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藏起来,我们找不到你,你就赢了,如果找到了——啊,先说好,我们这边没有时间限制的哦。”

  “不想玩儿,放我走吧。”徐远川说。

  “可以啊。”唐颂点点头,“本来就是让你代替沈光霁来的嘛,我们把你送回去,把他接过来,一样的。”他轻轻扯徐远川卫衣上的抽绳,“你不会真以为我刚才是要把他送回家吧,他说有东西要取,我没办法,正准备去他家里等着大家过来,反正咱们换到哪儿,都一样。”

  徐远川牢牢握住那只手,死死瞪着唐颂,“你知道他家在哪儿,你去过,去干什么?”

  “呀。”唐颂回头,稍微侧了侧身,让身后的人看清徐远川的表情,“看看,像不像小狗护食?”

  徐远川无视那些恶心的调笑声,又重复了一遍,“你去干什么?”

  “想知道啊,自己回去问他。”唐颂把徐远川的手拿开,自己也松开手,笑容收敛了,眼神沉得像废弃公园的人工湖里流不动的死水,“一分钟,玩,还是不玩。”

  徐远川沉默片刻,点头了。

  安全通道的门关上,门外一阵狂欢,躁乱的脚步声响起来,大概是提前去楼下堵住徐远川逃走的路。

  其实有办法逃走的,一分钟,他可以往上跑,现在还不到十一点,一定有人没休息,他可以去敲门,随便找一户人家躲起来,然后报警。或者往另一边跑,他留意过了,这里的房子一层有四户,中间有一段连廊,两边都有电梯,他们一共只有那么几个人,没办法每一层都有人守,在这途中他也有时间求助,身上有手机,不会彻底没有出路。再或者,他跑上顶楼,顶楼的门通常可以锁起来,就算这里的不能,那大不了跳下去,让面前这群人成为杀人凶手,如果有机会把唐颂也一起拉下去,那就更好。

  好多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画面就像电影一样流畅播放。可不论哪一种,他都没实施,腿仿佛被人灌了铅,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一分钟过去,唐颂把门拉开。

  徐远川仍是一分钟之前的姿势,两人之间仍是一分钟之前的距离,面对面,好像那短暂的一分钟还未流失,天平倾倒的游戏还没开始。

  唐颂脸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表情,“不是让你躲起来吗,这样游戏有什么意思。”

  “我不是藏在门背后了吗,是你找到我了。”徐远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那么平静,语气好像听不出什么,可是真的好想逃,甚至在心里祈求这群人突然因未知原因猝死,好让他踩着他们的尸体离开这栋楼,“所以呢,假如来的人是沈老师,你想对他做什么?”

  “杀了他。”唐颂说:“割烂他的喉咙,扯断他的肠子,放干他的血,分尸了做标本,摆在我的床头。”

  不等徐远川回答,他冲楼道喊了一声“人在这,上来”,接着再次把徐远川拖进了屋里。

  不是没挣扎,楼下的人大步跨上来,徐远川就算能甩开唐颂,下一步也只能是再被更多的人抓回去。

  最后一个人进屋,门被反锁上了。

  徐远川沉默着看,在想,桌上有水果刀,那么割烂一个人的喉咙需要多大力气,他们人多,且都比他高大,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跟所有人同归于尽,一个都不放过。

  这时有人双手捧起他的脸,说:“仔细看看也还可以啊,挺可爱的,不至于丑吧。”

  唐颂把那人拉开,手里拎着瓶酒,对徐远川道:“热不热?开了暖气,你是不是穿太多了。”

  话一说完,立马有人扯开徐远川的外套。

  “不热,别这样...”徐远川在他们继续下一个动作之前瑟缩着蹲下来。他想,硬碰硬可能不行,没把握的事情他不敢做,而在这里能想出来的所有办法他都没把握。

  他一蹲下,就被按着往下跪,跪也跪不住,几乎快趴在地上。

  唐颂也蹲下来,把手里的酒开盖,掐着徐远川的下巴往他嘴里灌。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对徐远川不停地咳嗽和涨红的脸视若无睹。酒瓶空了,他就扔开,用了不小的力,瓶子砸在墙上,应声碎裂。

  “是不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对你。”唐颂突然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好玩吧。”

  徐远川却说:“你喜欢他。”

  唐颂也不意外,“哦?挺聪明的,不过只对了一半。”他看了徐远川一眼,浅色的卫衣上都是红酒,顺着领口流进衣服里,脖子都湿透了,“你们看着办吧,我没兴趣了。”

  他们抓着徐远川的头发,狠力把他拽起来,有人在他面前解开裤子,想把那根恶心东西塞进他嘴里。

  徐远川挣扎不开,心沉得厉害,跳动却格外剧烈。满脑子都在想:沈光霁让他来的,沈光霁让他来的,沈光霁让他来的。

  是沈光霁让他来的。

  可偏偏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假如自己今天没有来南城,没有来找沈光霁,没有让外卖员打那通电话,所有事情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那沈光霁当下会经历什么呢,是不是比他现在承受的要过分十倍百倍。

  如果沈光霁真的在井底,他算是把他拉出水面了吗。

  救到他了吗。

  如果沈光霁是把他推下井的人,他要遭受多少,沈光霁才会满意。

  会觉得抱歉吗。

  想不明白。

  徐远川不肯照做,别开脸,他们凑近听徐远川嘴唇一张一合在低声说什么,听见他不停重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们认为他是小孩喝醉酒,说些讨人厌的胡话。

  不知道是谁不耐烦扇了他一耳光,他用力挣扎,好不容易挣脱桎梏了,却被一脚踹开,整个人摔出去。

  “操!”

  有人喊了一声。

  唐颂起身过来,看见徐远川摔在那满地酒瓶碎片上。

  徐远川愣了一会儿,有些吃力地爬起来,手掌按在玻璃碎片上。

  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要起来。

  唐颂睁大眼睛看着他,他顺着目光低头,看见手掌鲜血直流。

  但疼的好像不止这里。

  “我操,他...他不会死吧,给他止血啊!”

  徐远川听见他们这样说。

  唐颂走过来,手指微微颤抖,碰了碰徐远川的脖子,看清之后松了口气,“别他妈怂了!不是脖子,死不了。”

  血是从侧脸流下来的,顺着脖子,衣领上都是大颗大颗的血点。

  徐远川想,红酒果然不能一次喝太猛,后劲上来,痛觉都略微迟钝了。

  唐颂捂着徐远川的伤口,感受掌心那片温热湿润的红色,莫名露出点笑容来。

  他收手,给沈光霁打了通视频电话。

  沈光霁几乎是响起的第一秒就接了。

  “好看吗?”唐颂打电话时已经站起来了,镜头对着自己的掌心。

  沈光霁没把镜头对着自己,唐颂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道:“这不是我的血。给我看看你,我就给你看他,要不然血流干了死掉,就不好看了。”

  徐远川听见唐颂笑起来,大概是沈光霁有点良心,把镜头对向自己了吧。

  唐颂转过身,镜头对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已经凝固的血,“多漂亮,是不是能给你灵感啊?大艺术家。”

  他慢慢转动手机,从徐远川掌心顺着指缝蜿蜒下来的血线,缓慢向上,挪到他下颌角边缘,耳垂下方大约一寸的位置,给沈光霁看那道似乎已经止住汹涌流动的暗色创口。

  沈光霁沉声说:“送他去医院。”

  唐颂笑道:“他自己摔的,关我什么事?”

  沈光霁:“你不怕我报警吗。”

  “好啊,要不要我帮你打110?”唐颂回答得漫不经心。他摸了摸徐远川的头,说:“来跟你老师说句话。”

  徐远川看着镜头,一句话都没说。

  想问沈光霁,是因为他擅自来了,要惩罚他吗,这次懒得自己动手,所以交给别人。

  只有镜头对准他,屏幕还是朝着唐颂,他不知道沈光霁眼里有没有出现他想看到的东西。

  这么想着,又自己否定了。

  就算那双眼睛里有着急担心又怎么样,目前这种情况,会着急担心只能说明沈光霁还算是个人,够不到爱与不爱的层面上去。

  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沈光霁到的时候,徐远川坐在沙发上,有人在用手指当相机,叫他“小朋友,笑一笑”,有人拆了一个新的安全套,跟旁边的人讨论要不要比赛吹气球。

  徐远川从敲门声响起就盯着那个方向,可直到唐颂过去开了门,沈光霁进来,把地上的羽绒服捡起来裹在徐远川身上,再默不作声把他扶起来,都没等到沈光霁跟唐颂发生任何冲突。他不得不承认,那不算短暂的等待过程中,他真的想象过沈光霁会一进来就指着唐颂说:假如徐远川有什么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等到之后的一切都太苍白了,好像被丢进了一个玻璃罐子里,坐立难安,又空空荡荡。

  的确没意义了。

  他原本都计划好了,等见到沈光霁,他们可以一起去买点食材,给沈光霁做一桌他爱吃的菜。晚上躺在被窝里,要告诉沈光霁自己到底有多想他,要想尽办法表达爱,要让沈光霁抱抱他。

  做过最坏的打算是见不到沈光霁,白跑一趟,真是那样也没关系,他可以再想办法,除了岛屿老板,学校里每一个老师都认识沈光霁,他一个一个去问、去求,最后一定可以见到面。

  期待了好久。

  只是好奇,为什么沈光霁总是让他失望呢。

  到医院挂急诊,脸上清创之后缝了三针,掌心好一点,只需要加压包扎。

  沈光霁看起来像是想要安慰徐远川,可徐远川从头到尾没喊疼,他嘴边的话又还是收了回去。徐远川看出他欲言又止,但没心情问他想说的话是什么。

  回家之后伤口突然疼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吹风,醒酒了。徐远川把止疼药拆开,沈光霁从浴室出来刚好看见,顺手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以防脱衣服会蹭到伤口,等浴缸里的水放得差不多,沈光霁直接把徐远川身上的卫衣剪了,裤子也帮他脱下来,扶着他坐进浴缸里,用毛巾一点一点给他擦拭身体。

  这样的沈光霁实在少见,徐远川忍不住望向他。

  “老师。”一开口发现声音有点哑了,并没有哭,也不至于感冒,说不清为什么哑,“谢谢和对不起,不管哪个,总该有一句吧,都不说吗?”

  沈光霁的动作停了一下,也就仅此而已了。

  徐远川低着头笑,不过是笑他自己,“你们留过洋的艺术家好像都挺信上帝的,那你在家有没有默念,上帝保佑,徐远川平安无事。”

  等了好久,等到沈光霁轻轻“嗯”了一句。

  不是立即回答,真假难辨。

  徐远川没力气计较了,在心里判定为假,“不打算说说吗,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样对你,又为什么这样对我。”

  沈光霁摇头,“你不知道比较好。”

  徐远川点点头,看着沈光霁垂下来的长睫毛和沾着水汽的鼻尖发愣,等到沈光霁也抬眼看向他,才笑道:“你现在不想说就算了,想说的时候,我随时愿意听。”捕捉到沈光霁的眼神微微闪烁,声音也更轻了,“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去,是我自己不拒绝,不怪你。”

  话说完,收获了一个沈光霁的拥抱,护着他受伤的地方,小心翼翼,把他按进怀里,以往的每一个拥抱都没有这么用力。

  徐远川靠在沈光霁肩上,忍了很久,才没又笑出声,然后侧过头,在沈光霁耳边道:“你真以为我会想跟你说这些?别他妈逼的放狗屁。”

  他说:“沈光霁,我真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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