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那天，苏青文和舒云早早就上门了。方晏开门的时候，苏青文得意的朝他展示他和舒云牵着的手，方晏惊喜的就差叫出来了。
舒云头一回害羞，朝方晏不好意思的说：“哎呀！你看他这人！”
苏青文和舒云都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们俩能在一起，方晏真心替他俩高兴。
三人在厨房忙活一下午，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
电视上正放着春晚，舒云和苏青文即使在一起后也总喜欢拌嘴，小小的屋子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糖醋排骨就是比清蒸排骨好吃！”舒云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方晏碗里。
苏青文不甘示弱，他也夹了块清蒸排骨给方晏，“晏哥，你说到底是清蒸排骨好吃还是糖醋排骨更好吃。”
方晏左右为难，各吃了一口，打字道：【都好吃。】
“不可能，就是糖醋排骨更好吃一些！”
“我不这么觉得，清蒸……”
一旁的舒云和苏青文还在争执，方晏小口咬着排骨，脑子里想的全是仇川。仇川也给他做过排骨，味道和舒云与苏青文做的都不一样。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方晏确实有些想仇川了。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手机联系人少的可怜，置顶的微信名叫“我的宝贝老公”。
方晏的耳朵无声的烧着了，果然每次看见仇川给他写的备注都会感觉很羞耻，一次也不能例外。
他点进聊天框，自从仇川回b市后，每天从早到晚都会轰炸好多条消息，早晚安是必须的，剩下的就是他的日常生活汇报，连跟女生见面都会和他报备。
除此之外，不乏有大尺度照片骚扰。
方晏手指停在最新一条消息，是仇川发的上身赤裸带着水汽的浴室照。
方晏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关上了，真的好羞耻……
不过说起来，距离仇川发的最新一条消息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他在干什么呢？吃年夜饭了吗？
“晏哥？”舒云叫他，方晏回过神来，舒云说道：“晏哥，糖醋排骨上的肉都被啃干净啦，别啃骨头了，我再给你夹一块。”
方晏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叼着块骨头，他连忙将骨头放下，同时又气恼自己总控制不住想仇川。
饭后，三人窝在沙发上看春晚。
“这春晚没小时候有意思了。”舒云点评道，她开始浏览起新闻来。
方晏也觉得春晚没什么意思，他起身准备和面，一会儿要包饺子提前蒸上，等到零点一过再一起吃饺子。
突然，舒云惊叫一声：“晏哥！”
舒云拿着手机跑过来，说话有些结结巴巴：“晏哥，我给你看个东西，你保证千万别生气再动了胎气…”
方晏接过手机，上面巨大的黑色字体清楚的写着“恒星集团太子爷携未婚妻回家过年”，往下翻是狗仔拍到的照片，是一男一女挽手下车，而照片上的男人正是仇川！
“晏哥……”舒云讪讪开口。
方晏将手机还给舒云，默默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和面，他的背影那样单薄无力，即使这些日子补充了很多营养也还是长胖不起来，仿佛风一吹人就会散架子了。
＊
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座上的宾客各个衣着华贵，他们不时碰杯说着体己的话，但一切的重心总归是围绕着主位上的男人，各路英雄好汉大显神通，演绎精妙的溜须拍马技能。
男人虽已是不惑之年，可仍能从那张面容上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我受不了了，我能不能提前走啊？”梁天雅一手挡在唇边，小声的对仇川说道。
仇川举起酒杯看了梁天雅一眼，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梁天雅不禁头疼，她忽然觉得找仇川做假男友也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她今晚应该抱着酒吧老板娘共度良宵，结果却被仇川拉来应付家宴。
“我说，你不是有老婆了吗，干嘛还找我啊？”
仇川微微侧头，轻声说：“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能让我老婆受这罪么？”
梁天雅嘴角抽搐，“你够狠。”
仇川轻笑一声，对上坐在对面人的视线，对面的仇海有些不自然的理了理衣领，他收回目光，只觉面前的食物难吃极了，他突然很想念方晏做的小笼包。
也不知道小哑巴现在在干什么呢？
终于捱到宴席结束，梁天雅打了招呼就火急火燎离开了，美其名曰：春宵一刻值千金。
仇川靠着墙抽烟，这时仇海走了过来。仇川没看他，自顾自的抽着烟。
“我明儿一早就飞英国了。”
“嗯。”仇川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来根烟。”仇海朝仇川伸手，仇川看了他一眼，将烟盒递了过去，两人一时无言。
仇海深深抽了一口烟，仿佛终于鼓起勇气，说：“黄四发跑了，你小心点。”
仇川嗤笑一声：“一个穷途末路的老鼠，有什么好怕的。”
仇海也跟着笑，是啊，他这个疯子弟弟就没害怕过什么，“真想让你也体会一把害怕的滋味啊。”
“不管怎样，我得跟你道个歉。”仇海忽然认真起来，虽说他与仇川不是一个妈生的，关系也不好，但是说什么他都不应该有害人之心，况且最后仇川留了他一条命，只是吓唬他也没对他做什么。
“得了吧，再来一回你还会这么干。”仇川直白的说。
“那确实。”
聊了没几句，仇海就走了。周围又安静下来，仇川掏出手机给方晏发了条消息：老婆，我好想你。
消息转了几圈，在尾部显示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仇川一下子直起身子，他以为是信号不好，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地方，但是没有一条消息发过去。
小哑巴把他删了？！
年三十的晚上，街上都没什么人，伍令德原本要睡了，却接到了仇川的电话，让他赶紧来接他一趟。
伍令德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在空旷的街上一路疾驰。等红绿灯的时候，他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排的仇川，他学过一些微表情心理学，他能看出仇川在害怕。
这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从少爷十三岁起他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见过少爷太多的表情，愤怒，冷漠，轻蔑，嘲笑……但唯独没见过害怕，那种因为担心失去什么东西而感到无助和恐惧的表情。
车子开到一半没油了，车站加油的间隙，伍令德拿出手机给仇川转了个视频。
“少爷，这是我搜寻黄四发的行踪时无意看到的监控录像。”
仇川烦躁的点开视频，这段监控录像显示的是他家小区门口，他将进度条往前拉了点，画面中正好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是方晏！
仇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紧紧盯着视频上的人。裹的像个毛绒球的方晏犹豫的走到值班室，里面的保安打开窗户对他说了句什么，方晏像是吓到了，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朝对面的西餐厅走去。
没过一会儿，仇川看见自己和梁天雅从车上下来，动作亲密的跟车里的人打招呼然后进了小区。
而他和梁天雅进去没多久，方晏就从西餐厅里出来了，即使视频上的人模糊不清，可仇川却清楚的看见方晏的肩膀轻微抖了一下，小哑巴一定在哭吧。
一滴泪珠落在屏幕中心，仇川不敢置信的抬手轻碰眼睫，竟然是他自己的眼泪。
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五岁还是六岁？他不记得了，只知道哪怕拳击打擂台打到住院疼的一个月下不来床他也没有哭过。
可是他一想到从没出过小城的方晏，怀着孕千里迢迢坐车到b市来找他，却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小哑巴该有多难过啊。
只要一想到他的心就跟着一起痛了起来。
“开快点，再快点！”仇川声音沙哑，手指插进头发里，他真的好怕他的小哑巴因为这次误会不再理他，像上次一样躲着他，之前还好还在小城，可要是小哑巴离开小城了呢，他该怎么找他，没有小哑巴他真的会疯掉的。
伍令德开车开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到了方晏家小区楼下。
仇川脚步飞快上了二楼，却在要敲门时停了下来。
这个点，小哑巴应该睡了吧。
*
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苏青文和舒云刚过零点就睡着了，连饺子都没吃上。
方晏坐在沙发上，手轻轻摸过腹部，好像肚子又大了一些呢。他打开手机，原本的置顶已经空了，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仇川删掉，可是刚删掉一秒他就后悔了。
他依赖仇川啊。
如果从没有体会过被人照顾被人疼爱的感觉，或许他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孤孤单单的活下去。可是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让他得到了再失去。
方晏吸了吸鼻子，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了，外面天还黑着，他穿好外套准备下楼透口气。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混杂着烟味扑鼻而来。
昏暗的走廊里，老旧的声控灯随着开门声亮起，仇川屈腿坐在走廊，身边满是空酒瓶和烟头。
仇川听到动静抬起头，一双眼布满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极了。
方晏愣在原地，他没想到仇川会出现在这。
“老婆啊…”仇川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屈腿坐了很久，腿都麻了，没走几步就踉跄跌在方晏脚下。
方晏赶忙伸手去扶他，仇川却不肯起来，而是环住方晏的腰，嘴里不停的说：“老婆，你别离开我，我错了，我是混蛋，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方晏很想将仇川从地上拉起来，地又凉又脏，这样下去会生病的，而且仇川好像喝醉了。
“订婚都是假的，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明天就让人发通告说我们不订婚了。以前都是我混蛋，我知道错了，老婆，别离开我，别让我找不到你，我爱你啊老婆……”
仇川后来又说了什么，方晏都听不见了，他像受伤的小孩儿寻求安慰一样扑进仇川的怀里，沉溺在温暖的怀抱之中。
以后，他有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