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锉顺利找到了高二（30）班，晚自习还没结束，老师坐在讲台翻教案，一群比他小几岁的少年桌子上堆满书，埋着身子奋笔疾书。
站走廊太招摇，他靠在楼梯口，等着晚自习下课铃声响。
不像陈岁，吴锉打小就对念书不感兴趣，宁愿去外面打工。但因为放不下奶奶，才一直留在清化县谋个清闲能照顾奶奶的营生。至于他的父母，不提也罢。他父亲年轻时是开大货车的，母亲跟着父亲搭把手。两人在一个下雨天出车祸死的，保险公司赔了不少钱，但命都没了，钱也不过身外之物。
没等几分钟，就下课了。
吴锉关了手机，慢悠悠地踱步到高二（30）班的门口。抓着第一个出来的同学，咧着嘴问，“你们班有一个叫江安的同学不？”
他极力收敛身上的痞气，显得自己像个学校好好学习的学生。
“有的。”同学有点不耐烦，透过窗户指着教室里一个还在伏案动笔不停的男生。“就是那个还在写作业的，穿蓝色T恤的那个。”
“噢噢，我看到了，谢谢啊。”吴锉顺着他指的方向，目光锁定在江安身上。
帮忙的男生已经等不及跑了，放学回家比谁都积极。
班级陆陆续续涌出学生，不宽阔的走廊很快堵满了人。
教室里的江安没有丝毫收拾东西放学回家的意思。晚自习最后发了数学周考的试卷，压轴题他没写全，思路尚不清晰。
反正回家也是写作业，在学校还省点电。他踏踏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没注意到教室外一道牢牢锁住他的视线。
人快走光了，吴锉看那个江安的小子还坐在那，纹丝不动。
下课十分钟过去了，高二（30）班只剩下江安一个人。
吴锉没打扰，在走廊上来回走着。隔壁几个班也还亮着灯，不乏仍在学习的学生。
他想起陈岁，那个执意要来学校的笨蛋。明明和自己合伙开个店，一天能挣不少，为什么一定要来念书。
在吴锉的观念中，清化县这个小县城一年靠高考走出去的能有多少，大多还不是老老实实做了底层工人。
他读不懂少年坚守的那点信念，能做的就是尊重。
十点左右，教室里的江安终于挪动椅子，起身收拾东西。
吴锉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江安的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他猛然抬头，被吓得不轻。
吴锉被他着反应逗乐了。
“你找谁？”江安问。
吴锉没回答，摇了摇手里的雨伞。
江安认出了他手里的伞，想起来陈岁发的那条微信“是陈岁叫你来的？”
“嗯，我是他的朋友吴锉，他拜托我来还伞。”吴锉点头，“你赶紧收拾吧，有点事待会边走边说。”
“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没注意看门口。”说着，放快收拾东西的速度。
“切，你那叫没注意？我看你半个小时从下课就没抬过头，也忒认真了吧。”吴锉说话直接，一语道破。
这么直接爽快的吗？江安一时诧异，陈岁的朋友，怎么和他性格差这么多。
“走吧。”江安背上书包，关了教室的灯，“让一下，我锁门。”
江安背着他锁门，吴锉顺手把伞放到他书包一侧的插袋里，“伞给你放好了哈。”
“谢谢。”江安礼貌性地致谢，对吴锉如此自然的动作感到不适应。
吴锉和人自来熟，揽过他的肩膀往前走，“谢谢你帮了陈岁，以后就是兄弟了啊。”
“没事，正好遇到而已。”
“话不能这么讲嘛，现在遇到这种事愿意帮的人不多了。”吴锉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有你帮忙，陈岁那小子肯定伤的更重。”
“他……现在还好吧？”江安犹豫地问。
“没事呢，在家躺着休息。哎，下楼梯小心点啊，你们这灯也不亮啊，乌七八黑的。”
“你刚刚说有点事？”江安提醒。
“对对对。”吴锉笑的有些谄媚，把江安拉的更近，看到空荡荡的楼梯间没什么人，压低语气问道，“你昨晚遇到那帮人，他们有没有威胁你啊？”
“没有。”江安摇头，如实道，“陈岁因为发高烧晕过去了，他们不清楚情况怕出事，就跑了。”
“原来如此。”吴锉确定了情况，语气轻松许多，“那他们应该不会特地来找你的麻烦。”
“不知道我的年龄学校，他们找不到我的。”江安语气笃定，“你们不用担心。”
“不愧是学霸啊，考虑事情冷静周全的很。”吴锉夸奖道，“但这几天可以的话不要一个人上下学，和同学朋友一起保险一点。多注意周围的情况，眼睛放精明一点。”
江安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没什么朋友。林奕算一个，但他每天回家都是父母开车来学校接的。自己早习惯独来独往。
“嗯，我知道了。”江安没把自己的情况说明。没必要，这几天走人多宽阔的那条大路回家就好。
闲聊两句就到了学校门口。吴锉还揽着他的肩膀，“我骑摩托车来的，送你回家吧。”
江安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连忙摆手“不用，我走回去就行。”
“诶呀，这么晚路上都没多少人了，我送你安全点。”
“真的不用，我不小了，会注意安全的，你们不用担心。”江安极力推脱道。
吴锉看他这样不好再劝，但还是不能完全安下心，“算了算了，既然不想体验一把拉风的摩托，就步行回家吧。走，我送你。”
“真的不用。”江安不想给吴锉和陈岁添麻烦，也不想对方把自己当成不会处理麻烦随时会遇到危险的小孩。
“我喜欢你嘛，我想和你聊聊天还不行嘛，难得今天遇见你这样的小朋友。”吴锉转移话题，“赶紧走吧，别磨蹭了。”
“我不是小朋友。”江安苦笑，自己过了今年的生日就十六岁了。虽然月份比较小，到高考都没成年，但也是个放在以前能挑大梁的男子汉了。
“你多大啊我都二十出头了，你在我这可不就是小朋友。”吴锉帅气地甩了把头发。
“陈岁不是才上高一吗？他不应该比我还小？”江安想起昨晚瞥见的陈岁书包里的高一教材。
“扯，陈岁过了明年生日就成年了。”吴锉的急性子上来，嘴就没个把门，“他才上高一是因为……”
话说一半，吴锉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急刹车打住。
“因为什么？”江安终于露出窥探陈岁信息的面目，问道。
吴锉肯定是不愿意透露陈岁的过往的，他了解陈岁，那小子自尊心很强，过往的烂事不想提。“不因为什么不因为什么，就上学比较晚呗。”
江安知道吴锉说的不是实话。自己是个外人，吴锉不想让自己知道情有可原。
他眸子里刚刚闪烁的光又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