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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大朵的乌云聚成一片，低垂的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江渺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一滴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下，未及他上手擦掉，有人叫了他一声。
“渺渺。”
江渺偏过头，是江广林。
“爸。”
“诶。”
江广林眼睛很红，看上去来之前哭过。他走过来，和江渺一块站着。
两人一起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谁都没说话。照片上的女人笑的温柔，仿佛在无声的安慰着面前这对父子俩。
“你妈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江广林问。
江渺听出来江广林这是变相在问妈妈有没有给他留话，“说了。”
江广林眼睛一亮，期待的看向江渺。
江渺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说道：“她让我告诉你，好好和张阿姨过日子。”
江广林的眼睛又暗淡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江渺叹了口气，像个大人似的轻拍江广林的后背。
“你妈心可真狠。”
“我妈说了，她这叫心里敞亮。”
“她一点都不念着我。”
“怎么不念着你呢，临了不还给你带话了？”
“她这话还不如不带！”
“那我叫她收回去。”
江广林狠狠吸了下鼻子，红着眼瞪着江渺，“你跟你妈一个性子，就能戳人心窝子。”
江渺笑了下，又拍了拍江广林的后背。
葬礼进行了一上午，刚一结束，雨就下了起来。江渺反而出一口气，这雨憋那么久，可算下来了。
江广林的秘书拿了两把伞过来，一把给了江渺，另一把他撑着给江广林遮雨，三人一路往停车场走。
“给你妈送走了，你该回去上学了吧？”
“嗯，得回去了。”
两年前母亲检查出得了癌症，江渺当时在上高二，听到了这个消息决定休学陪母亲治病。这期间，他陪着他妈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病情严重后，他就在医院守着他妈。
“你妈走了，也没个人照顾你，来爸家吧。”江广林说。
江渺有些迟疑，他不该答应的，江广林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他现在过去多少招人烦。但他却说：“好。”
他回家整理下行李，没带多少，只一个小皮箱，几乎装的还都是教材。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在江广林家住太久，所以也不用带那么多。
收拾好行李下了楼，江广林派来的司机早早等在楼下。车子一路往城郊的别墅区开去，江渺靠着车窗往外看，心里却在想一个人，他是因为这个人才答应江广林搬过去的，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
他记得，上一次见到那个人都是七年前的事了，之后只在校门口远远看过一眼，太远了，看不清脸。
到了家，先换鞋。刘姐迎了上来，拿出一双新买的棉质拖鞋放下。
江渺跟刘姐道了声谢，刘姐眼睛里含着水光，“渺渺都长这么大了。”
江渺：“您没变样，还那么年轻。”
“嗨呀，过去那么多年，哪能不老呢！”
刘姐带着江渺往里走，“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啦。”
走至餐厅，果然摆满了一桌饭菜，江广林坐在主桌，左手边坐着张芳爱，再旁边是……
“渺渺，快来坐。”江广林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招呼江渺过来坐。
江广林：“东西都带齐全了？”
江渺：“嗯。”
江广林：“没带全也没关系，缺什么再买。”
江广林说完，转头点了点对面的人，“宥一，叫哥哥。”
江渺看向对面的人，刚刚进来他只匆匆往那边瞟了眼都没来得及细瞧。
七年过去，江宥一从一个小豆丁长成了少年身形，脸上的雀斑也随着身量抽条而变淡，反倒是脸颊上对称的两颗痣清晰起来。
不变的是，这张脸仍然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江宥一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哥。”
江渺挑了下眉，不同于小时候将戒备写在脸上，现在的江宥一很会掩饰情绪，只是笑的有些过于假了。
他看得出来，他的到来让这对母子很不安。
一顿饭下来，除了江广林以外，其他人都不太舒服。
江广林：“渺渺，学校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正好宥一今年也上高二，你跟宥一一个班，有什么事宥一还能帮帮你。”
江渺：“好。”
江广林想起什么，对旁边的张芳爱说：“渺渺的房间都收拾出来没有？”
张芳爱：“早就收拾出来了，一楼西边的屋子，又大又宽敞，也不会被人打扰，我还给渺渺买了张大床……”
张芳爱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广林打断，“不行！渺渺不住一楼，西边屋子多偏，冬天还冷，也没个阳光。宥一屋子旁边不是还有个空房间，就让渺渺住那。”
江广林言辞间无不透露着指责，字字句句都跟钉子似的扎的慌。
张芳爱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说：“也行，那我一会儿让人把新买的大床给渺渺搬上去。”
江渺注意到江宥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旋即又恢复如常。他想，自己真不该来，果然招人烦了，等住个几天他就跟江广林说回家住去。
吃完饭后，江渺回房间收拾行李。收拾完已是很晚，他出了一身汗，拿了洗漱用品准备洗个澡。
二楼静悄悄的，江广林和张芳爱已经睡下了，只有隔壁江宥一的屋子还亮着灯。
他朝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走近了发现浴室锁着门，里面有人在洗澡。
江渺准备回去等，他刚要离开，浴室门忽然开了。
江宥一赤裸着上身，手臂上的肌肉随着擦头发的动作绷紧。他看见站在门口的江渺愣了下，而后挤出一个笑容。
在江渺看来，江宥一就像在拼凑一个微笑面具一样。
江渺没话找话，“你长高了很多。”
江宥一眉头皱起，半天没说话。
江渺起初疑惑，后来想起来，江宥一没戴助听器，听不清他说话。
他想比个手势跟江宥一解释他说的意思，但江宥一似乎不想跟他说太多，只是对他笑了笑就从他身边挤过去离开了。
江渺叹了口气，示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