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喜欢你就要追着你>第67章

  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想起前段时间池越听到柠檬糖的反应,和现在如出一辙。

  如果柠檬糖不是池越拿来和他玩闹的,那他是因为什么这么紧张?因为“柠檬糖”这三个字吗?还有他突然暴露出来的、之前从未提过的小号……

  池越:“……”

  林会长平时倒也没有这么蛮横无理, 只不过, 池越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没有秘密的,坦诚得恨不能把幼儿园班里有几个女同学都告诉他, 两个人在一起没几天, 池越就在他的支付宝和微信里加上了自己的银行卡——虽然他不会用, 可是也足够证明了池越的态度。

  林栖眨了一下眼睛。

  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喉结很轻微地动了动,仿佛有什么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咽回去似的。

  怎么看都是在心虚。

  林栖体贴地问:“是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看吗?”

  池越如释重负点头:“嗯嗯。”

  林栖不明所以, 疑惑地加重了一点音量:“池越?”

  池越哼哼唧唧, 就是不说话。

  池越不自觉地转过眼:“这个啊……”

  “那我更要看了, 给我。”林栖向他伸出手。

  这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林栖终于知道当初那个闹着和他谈恋爱的“柠檬软糖”妹妹是哪位神圣了,他眼尾一弯,吻了吻池越潮湿的掌心,慢条斯理补充完后半句:“——前辈的女高中生。”

  “……”

  后台的人大多在准备登场表演节目,还有些人出去凑热闹了, 一时半会也没有人在场,林栖扑进池越怀里,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堂而皇之地、非常可耻地采取了撒娇大法:“我要看,让我看,好不好嘛, 越越?”

  不知道学生们搬来的都是什么椅子,一点都不牢靠,池越手臂揽住他的后腰,整个人险些往后栽倒——如果不是怕摔到林栖,他是真的能倒下去。

  池越艰难地把他往外推推,理智和不听话的舌头打了半天架,才磕磕绊绊挤出一句:“你别这样,你离我远点……”

  “什、什么话?”

  林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暗、恋……”

  池越听到第四个字就直觉不好,如临大敌地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了,我没听过!”

  池越捂住他嘴的手指一缩,眼皮跳了又跳,还是没能遮挡住红起来的脸:“……听过又怎样?不行吗?”

  他眼皮很不好意思地耷拉着,瞳仁却很明亮,不是灯光落进他眼里照出来的亮,而是非常富有生命力的、灵动的光芒。

  林栖想起软糖妹妹使尽浑身解数来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笑着把池越抱进怀里:“可以,很可爱。”

  池越攥住他的衣服,在他心口蹭了蹭:“……不要笑我了,小栖哥哥。”

  “没有笑你。”林栖真的不觉得这件事好笑,反而觉得池越这样傻乎乎地接近他很可爱,笨拙又执着。他摸了摸池越的头发,低声说,“有位软糖妹妹曾经问我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我想告诉他,我只喜欢他。”

  迟来的答案未必不动听,池越怔了一下,紧紧抱住了他。

  前台晚会经过几首流行情歌的加热,现在已经到了最放松也最热闹的时刻。表演完的学生们下场,高高兴兴回到后台卸妆换衣服,看到校霸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如果没看错,他的脸还依稀有点红。

  可能是表演的兴奋劲还没过完,几个人还和校霸打了个招呼。

  “校霸碰到什么事啦,这么开心?”

  “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呀,会长不要你了吗?”

  以往池越不怎么理明世的学生,他虽然不在意被攻击,却也真心觉得这群人脑子有点问题,根本不想和他们玩。而他现在也会搭理一下别人了,他摇摇头,那张在外人面前就面无表情的脸也破天荒有了变化,唇角弯起一点弧度:“他才不会不要我。”

  “噫——!”后台响起一片酸溜溜的声音,空气里都洋溢着柠檬的芬芳。

  池越心情很好地合上窗户,离开后台。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节目的表演时间,这次的压轴节目由会长操刀创作,没有人透露过具体情况,就连参演的学生也神神秘秘不肯剧透,搞得学生们都很好奇内容到底是什么。

  主持人报完节目,底下的学生们立刻振奋起来,坐直身体向舞台看。

  灯光忽然全部关闭,礼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学生们等了一会,忍不住了:“什么情况啊?”

  “跳闸了吗?”

  “怎么还不来电啊!好黑啊!”

  还有学生大胆地打开了手机电筒,浮起的一束光线在黑暗格外耀眼。

  闹得乱哄哄的时候,音响里传出林栖的声音,温和的、让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声音:“同学们好,接下来出现的一切均为节目效果,胆小的同学不用害怕。如果害怕,可以向你的邻座或者朋友寻求帮助。”

  “会长你在干嘛!”有人喊了起来,只可惜音响没办法传递声音,林会长没有听到。

  林栖的声音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细细的、仿佛是什么柔软的布料在地面拖动的声音。

  “这是不是标准的恐怖片开头?”

  “我怎么感觉有点发毛……”

  “呜呜呜我有点怕,什么时候开灯啊?”

  突然的一声枪响,学生们被吓了一跳,好在随之而来的就是亮起的灯光。

  表演节目时,灯光通常只会亮舞台上的那一部分,观众区依旧是昏暗的,但饶是如此,学生们提着的心也感觉到了很大的放松。

  只要有灯光就不会害怕,这似乎成了人们深刻在本能里的认知。

  神秘节目揭开面纱,是一场关于杀人和审判的舞台剧,杀人的剧情在那一声枪响里结束,审判才是整个节目要表达的内容。

  一名女子在旅馆被害,旅馆所有人都成为嫌疑人。

  起先,学生们以为这是一场让观众猜罪犯的烧脑悬疑剧,然而随着剧情发展,沉浸在推测里的学生们也渐渐发现,这场节目并不完全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它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其实在审判上。

  所有嫌疑人都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和目的交代得一清二楚,然而学生们眼里最没有动机害人的嫌疑人,反而成了审判庭里最终处罚的凶手。

  那些负责审判的审判官们振振有词,从他的衣着、外貌、语言、甚至最后享用的食物都挑了一遍刺,最后一锤定音,把他拉到了判决台。

  学生们眼睁睁看着最无辜的人成为最后的凶手,气都要气炸了,纷纷骂出了声:“这群傻逼审判官有病吧?”

  “因为这个人最后吃的食物是野菜所以觉得他是杀人犯?就因为他吃不起肉所以他住进这家旅馆是想要蓄意谋杀死者、因为死者生前很富有?!”

  “我你妈气晕了。”

  只是不管台下怎么吵,台上的表演仍旧在继续,审判官们指定的凶手魂断判决台,象征结束的帷幕就此落下,直到最后,真正的凶手也没有浮出水面。

  一直等着想要看凶手到底是谁的学生们吐血了:“啊啊啊啊怎么停在这里啊!!”

  “凶手到底是谁啊?!!”

  再揭幕时,舞台上赫然多出一个人。

  是他们追逐的、信赖的会长。

  吵闹的声音停了下来,林栖坐在椅子上,面前支着话筒,他把话筒往下按了按,微笑着说:“同学们晚上好。”

  “会——长——晚——上——好——”学生们齐声回。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凶手是谁,不过很遗憾,我要告诉你们,这个故事没有凶手,凶手不在所有出场的角色之中。”

  “哎?!”

  “那是谁呀?!”

  “看不到凶手我会睡不着觉的!”

  “就是这样。”林栖偏过头,看向台下,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这个故事看起来曲折离奇、甚至有点荒诞,可它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它就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之中。”

  这是他从数不清的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事件里取材的,所以这个故事没有凶手,但出现的每个人又都是凶手,最先被害的女子既是受害者,也是献祭品,就像一场原始蛮横的盛宴,由她的生命揭起一场醉生梦死的狂欢,高高在上又尖酸刻薄的审判官们是操着笔和键盘的正义使者,被卷进案件里成为凶手的路人是故事里最后的受害者。

  “当然,我也要承认,我有一点私心在。”他这句话刚出口,学生们就心照不宣地闹起来:“噫!”

  “在我们的生活里,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很常见的现象。”林栖笑了一下,给学生们闹了几秒钟的时间后,他继续不急不慢地说,“‘暴力’两个字看起来离我们很远,但它又很近。”

  在生活里、在网络里,总有人会被卷进莫名其妙的风波,漂亮的女孩照片被发到各处评头论足“穿得这么少肯定是只鸡”、学校里总有被羞辱成“公交车”的女生、举止没有那么粗犷懂得护肤的男生被人笑嘻嘻叫“娘炮”、个子不高的人被称作“侏儒”、一个人明明没犯什么错依然遭受千夫所指、见义勇为的英雄可以被攻击得一无是处,心地纯善的好人可以被指责是作秀……语言斗争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没有完善规定的网络是浑水摸鱼最好的地方,网络里的自由反而成了枷锁,你说一句话要再三推敲有没有可以被攻击的漏洞,讨厌你的人却可以无所顾忌地揣测你说红玫瑰好看是不是在针对白玫瑰是不是在针对穿白衣服的人,其实你根本不是想说红玫瑰好看你只是在骂别人丑。

  不讲道理的环境,讲道理的人也渐渐少了,沟通交流渐渐变成了战争,人们按照各自的需求去阅读一句话,然后再拿起键盘为各自的理解互相搏斗——即使这句话本意并非如此,即使这句话平平无奇,但那又怎么样,谁让我讨厌你呢?

  “这样的例子就在我们身边,比如说,夏稚、赵骋,和池越,还有更多的被排挤的学生们。”林栖顿了顿,笑起来,“但我很开心,你们在知道池越不是校霸之后没有再继续攻击他,还举行了道歉活动,或许你们觉得这只是平常的举动,但其实,这是非常珍贵的自省和宽容。”

  会道歉,就意味着学生们在校霸人设崩塌事件里明白了什么,就算没有,也会对这位无故遭受到自己冷暴力的校霸同学多出一份惭愧的宽容。

  而宽容是许多人没有的东西,宽容不只是对别人,其实更是对自己。虚无缥缈的网络让许多人变得肆无忌惮,网络也变成人们宣泄暴戾情绪的垃圾桶。

  越来越极端的环境里,网络暴力屡见不鲜,没有多少人能坦然认错,也总有人会证明自己没错,就去想方设法去证明对方的错,谁让受害者长得像婊/子谁让受害者穷了谁让受害者运气不好,都是因为受害者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才让别人有机可乘,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我有什么错?

  但无论是胡搅蛮缠,还是看起来义正辞严、大义凛然,都是“狭隘”的表现方式。

  林栖没办法肯定这些人未来到底会怎样,也没办法判断这些人到底是贫穷还是富贵,但他能肯定这些人心里一定不会是一片坦途,他们一定会在这些言语斗争里渐渐消磨掉某种温和柔软的东西,而他们一旦遇到那些轻易就抵达他们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的高山的人,他们会被心里的不甘硬生生磨成刻薄的怪物。

  所以宽容其实就是在和自己和解,能够坦然地接受自己没有那么呼风唤雨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举足轻重,能够原谅自己也会有被流言蜚语带偏的时候而不是梗着脖子争论就是别人的错谁让别人不够坦诚,尽管谁都知道,人永远没办法证明自己是不是坦诚,三言两语不可以,剖开自己的心脏也不可以。

  学会欣赏路边一丛野草的生命力,而不是嫌弃它在城市里格格不入有碍观瞻。

  “为了渲染气氛,我在节目开场时特意关了灯,防止音效太恐怖吓到你们,我还提示了一句,也减去了一部分音效。”林栖解释了一下开头关灯的用意,“只是在生活里,如果有人想要诋毁你,他们是不会提醒你的,也不会有人担心你会不会被吓到。”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就是被骂几句、又有什么关系,不看不就行了。”林栖想了想,“但还是有关系的,人很难做到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你们应该有过这样的经历,分享自己喜爱的玩具、音乐、偶像的时候,换来的却是一句和自己期望完全相反的话。”

  “你想听到对方夸奖,对方却只是说这有什么好玩的、好听的、你的偶像真丑。”

  “听到这种回答,你们会生气吗?”林栖问。

  学生们默了默,回道:“会。”

  “就是这样。”林栖说,“别人的话就像一盏灯,一盏在夜里亮着的路灯。它一直亮着,你感觉不到稀奇,但它突然暗了一下,你的心也会跟着跳一下,你会担心它是不是坏了、会担心黑暗里是不是有鬼、或者还藏着其他东西。你会生气、也会恐惧。”

  这是人之常态,崩溃的人未必懦弱,没有无懈可击的坚强,老虎也会警惕身边有没有毒蛇。

  “我们管不住流言,但我们可以不制造流言,不要捕风捉影,不要成为风一吹就散的云,也不要轻易伤害别人。”林栖站起身,“记得我们的校训吗?”

  学生们回:“记得!”

  “是什么?”

  “明德至善,经世致用——”八个字的校训,学生们喊出了合唱的气势。

  话筒还没关,礼堂所有人都听到林会长轻轻的笑声:“校庆快乐,谢谢大家。”

  台下安静一瞬,而后掌声如潮。

  晚会散场,学生们四散离开,走读生回家,住校生回宿舍,看起来井然有序。

  学生们说话的声音远远就能听见:“我好能理解会长今天说的话,我晚上真的不敢走没有灯的地方。”

  “我也是,我爸妈还要接送我才放心。”

  “这么一想,校霸也真的蛮强的,被误会这么久都没有事。”

  “如果是我,早就疯了吧。”

  “我和别人吵架都容易哭,要是被那么多人骂,我估计要哭到地老天荒。”

  “妈妈我真的好想娶会长当老婆!”

  “你小声点啊!当心被校霸听见!”

  校霸同学没有听见,校霸在学校超市买草莓牛奶。

  但某个疑问,柯峥也同样具有。他趁着校霸不在,挠挠头发,抓紧时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池越能忍这么久?他看起来也没受什么影响啊?”

  “因为——”林栖看向在收银台认真挑选糖果的池越,灯光照亮他的身影,侧脸线条清朗。

  林栖想起池越那一间精心打造的游戏室,从十几年前陈旧的街机到现在更新迭代迅速的游戏机,摆在角落里擦得很干净的玩具球和篮球,无一不显示着用心。

  池越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脸和他对视。

  林栖笑了一下。

  如果一个人遭受很多非议也不改赤诚之心,那么这个人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勇气,和很多很多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越崽就是这样的

  池越的情绪波动在林栖眼里是无所遁形的, 即使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林会长撒娇无往不利,这是第一次被拒绝。

  林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下巴,从池越怀里出来,俯身靠在他耳畔:“越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现在他遮遮掩掩的神情显然不正常,林栖应该多想, 只是小学生的智商和情商限制了他多想的范畴,让他很难想明白池越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就像一只做坏事被发现的小狗,耳朵都要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