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下午的交通依旧繁忙，机场高速有一宗交通意外，堵了一点时间，还没下北二环郑方霓就接到周奕霆的电话。
“还有二十来分钟。”郑方霓看看时间，倒是不着急，“真有事他会打电话给我的。”
周奕霆是经过郑绍先手下才到郑方霓身边的，因此对他们父子沟通模式还算熟悉，认同道：“估计郑董也是做做样子，不会真把你踢走。”
郑绍先年纪六十来岁，在一众企业家里不算很大，但由于年轻时做的苦力，创业后又凡事亲力亲为，熬到这个年岁，身体落下不少毛病。
郑方霓在洛杉矶那时，郑绍先已经有意将他培养成接班人。如今公司的大部分业务和每年财报都会过一下郑方霓的桌面，这都是郑绍先默认的。
“不好说。”郑方霓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道：“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郑绍先最恨别人脱离他掌控，加上年纪大了，性格更加古怪。这次郑方霓瞒着他在深圳注册新公司，估计触到他逆鳞，想想，郑方霓不由得调侃周奕霆：“有可能连你也一起踢走。”
周奕霆小小啧了一声，没用秘书的口吻，回道：“踢走就到深圳上班，还离我家近，回香港分分钟的事。Kelson跟我说他最近在找房子，他应该不介意找个合租的室友。”
郑方霓听着就好笑，“Kelson说的话你信一半就好，他深圳至少三套房，还要找什么。”
周奕霆一噎，无话可说。
但郑方霓想起Kelson，就顺便说道：“上次让他去谈东集的货运代理权谈成怎么样？还有加州那边的团队回我了，说可以定下来。如果他有空，想叫他和我去一趟。”
周奕霆道：“有成域做背书还挺好说话的，先签了一年，Kelson他最近还在磨另外一家公司的代理权，都快磨到对方家里去了。”
郑方霓一听就听出深意，“我之后打电话给他。快到了，先这样。”挂了电话，郑方霓才发现有消息进来。他点开一看，慢慢露出笑容。
“到了吗？”沈乐发给他的，后面还有一个摸头问号的表情。
以前交往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沈乐喜欢用软件自带的emoji，别人都喜欢收藏花里胡哨的表情包，但沈乐就不会，明明他还画过表情包。
団子
有时觉得表达不够准确，还会叠加两三个emoji。
郑方霓打字回：“回公司路上。”他看着上面只有寥寥一句的聊天记录，心想，这次去做公益能做到添加沈乐的新号，已经算是功德圆满。
出发前急急忙忙加的，还没备注。郑方霓点开备注栏，私心写上老婆，而非前妻。
老婆给他发消息：“嗯。”
郑方霓看了一会，回了个OK手势，刚发出去，车就停了，到公司门口。郑方霓向下翻翻才找到亲亲的emoji，点出去，才收起手机下车。
郑绍先早就在他办公室等郑方霓。期间也没闲着，把郑方霓的深圳公司注册信息、业务线看了，又把郑方霓近来的工作、生活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打电话问老友：“Fred问你拿废弃的集装箱搞公益去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与他同行多年，喝茶吃饭多过做生意的罗毅劝他冷静：“那些箱子都不用了，放着也是放着，能做公益还是他点的路，哎呀，能做就做嘛，孩子想做还要挡他道吗？”
“你也知道自己的脾气，Fred想干点什么都不乐意，担心这担心那，他不让我告诉你也是不想你操心那么多，再说了，做个公益，擦擦招牌不挺好？”
但郑绍先比罗毅知道更多内情，有气无处使，压着声音说：“你也不看看他是做谁的公益！”
“嗯？谁呀？不是说拿去搞图书站了嘛？我看Fred给的案例挺好的，就没多想。”说着，罗毅就不懂了，“哎呀，你怎么老是觉得他不行，这孩子挺能干的，你就放宽心吧。”
能干。郑绍先一想到郑方霓偷偷背着他在深圳搞小灶就上火，关于沈乐的事也不能跟罗毅说，整个人又气又憋屈，跟罗毅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郑方霓就从外面推门而进，手里还拿了杯茶。
郑绍先看了眼杯子，才看向郑方霓。
郑方霓说：“你要的茶。”是不久前郑绍先让助理加的茶水，郑方霓刚好遇到要拿进来的小姑娘，就顺手一起。
郑方霓把杯子搁在桌上，扫了眼周围，东西确实已经打包好，一箱箱整齐摞在窗户底下。他大致估摸了下箱子的数量，心想应该还没丢他的东西。
郑绍先不屑郑方霓拿进来的茶水，哼了一声，直接把深圳公司的资料文件丢上来，道：“翅膀硬了是不是？”
郑方霓看了眼就知道了，说：“不至于，用的还是成域分公司的名头。”
郑绍先气笑：“你是觉得我老了看不清字吗？这公司法人是你，但名字可不是成域！你想怎样？单干？合伙？以前的苦头还没吃够是不是？”
“还不止这个。”郑绍先怕自己气急，缓了缓气才继续说：“你利用成域的声誉去谈货运代理权，抢自家生意，有你这样的吗？啊？”说着，心里火气升窜，郑绍先喘了两口气。
趁这个空档，郑方霓开口：“我和你看的东西不同。深圳港今年跻身全球集装箱大港前六，累计投资近两百亿元，未来无论国际远洋定期班轮航线数量，还是航班密度，深圳港都极具竞争力，这是其一。”
“其二，深圳的地理位置、设施配套、政策和未来的前景都符合我们的预期，这个我们已经在大会上讨论过，大家都没有异议。”
听到这里，郑绍先气得打断，“那是你公司没异议，还是我公司没异议？”
“都没异议，而且你已经考虑了一年多了。”郑方霓说：“我不想失去机会。知道你会犹豫，所以我只能先斩后奏。”
“然后你就背刺我？”
郑方霓皱皱眉：“我没有，现在公司体量小，谈下来的代理权都是中小的，以零售批发居多，根本伤不到成域分毫。”
看郑绍先脸色稍稍缓和，郑方霓继续说：“不止航运，我也想做技术，比如说计算机配件的研发和零售、跨境电商等等，但我知道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向前一步。那我只好做先锋，让你看看。”
谈下来，郑方霓好像更有道理。他乐意去闯，去寻找机会，郑绍先没有理由，或者说不应该阻挡。
郑绍先冷静下来思考，郑方霓见状，把茶杯推过去给他。
郑绍先没好气瞪他一眼，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郑方霓现在已经很了解郑绍先，道：“用了成域的名号去谈生意，确实是我不对。后面我会纠正他们。”服了软，无伤大雅，郑方霓又说：“之后我们重心会向跨境电商转移，但依旧会盯紧物流园区和港口的集装箱码头工程，同时还在做运力分析。”
有规划、有目标、有上进心，比他见过的那些二世祖不知好多少。郑绍先再怎么气，也差不多消了。
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郑绍先喝茶润喉后，便问：“我找你，别人说你跑公益去了，听说沈乐也在？”要提沈乐，语言就不能太激进，郑绍先也懂，“你们联系上了？”
大约六七年前，沈乐回国一段时间了，郑绍先才知道的他。起先他察觉郑方霓的机票记录不对劲，后面一查才知道他原来在谈恋爱，谈的还是个男人。
可能因为郑方霓从小不在他身边管教，所以当郑方霓人生出现差错，郑绍先会异常激动和反对，恨不得马上将郑方霓回炉重造。
当时周奕霆在他身边做助理，得知郑绍先要查沈乐，先是安慰道：“您也见过不少这类的……情侣，但能成的几乎没有。说不定Fred只是想玩玩，不必太着急。”
郑绍先想想，觉得有理。还想到他和郑方霓的关系紧张，不能生事端，便暂时搁置了这件事。
但这记安慰，到郑方霓回国后就轰然碎裂。那次争吵几乎要断绝父子关系。
“离婚这么久，也不见你说说感情生活。”郑绍先和郑方霓吵过一次之后，就懂得进退，看似无意却极具深意，道：“他还好吗？”
郑方霓眉头更深。他不喜欢郑绍先提起沈乐，好像他就是那条缠绕枝头觊觎硕果的毒蛇，每张一次口，都能看见恶意的信子。
“联系上了，他很好。”郑方霓耐着心道：“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他。”
郑绍先刚想说怎么会，郑方霓就道：“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去找过他，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听听。郑绍先憋了一口气，又开始恼火，“就他不行了是不是？”
“对。”郑方霓应答很快，“别的事我都可以商量，唯独他不行。要是你再去找他，在他面前说什么，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在以前郑绍先就不少干过这种事。后面被郑方霓发现了，千防万防，还是有过两次。
强调来强调去，还是沈乐。郑绍先咬咬牙，余光瞥过桌上的文件，灵光一闪。他抬头，难以掩饰震惊，瞪大眼睛道：“你这没良心的臭崽子。”
“你是为了他才去深圳的！”
郑方霓松开眉头，“哦，是有这个原因。”
三年前沈乐定居广州。他也想在南方，定下一个家。
----
位置选好了，快乐追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