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河出伏流(ABO)>第95章 95. 久别重逢

  人死后要去往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孟盛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的时候,奶奶和他说,一个人死后会去往天堂或是地狱。可他既没有去往所谓流着奶与蜜的乐园,也没有看到炼狱的烈火。

  他只瞧见一片黑暗。

  黑暗当中,他听到自己的周遭时不时有人在低声地喃喃。

  不止是一个人,也许有不同的人,他们围着他,说着他也听不清的话。

  孟盛夏不免在想,他是否已经安息在泥土之下,而这些人不过是出于各种缘由围绕着他的墓碑,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灵魂怎么还没能离开人世间呢?莫非他还没有死吗?孟盛夏厌倦地思考到。

  他已经很累,一点儿都不想再返回那个无所求的世界。

  但是有一个声音老在他的耳边作响。像是潺潺的涓流,从他的耳畔流过。

  “夏哥……”那声音总是以这样的称呼开头,最后以“我明天再来”结尾。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某一天,这道声音消失了。

  他却开始怅然,为什么它不再继续。

  又不知过了几天,那个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他说:“夏哥,也许我之后很难来看你了。如果……”孟盛夏感到对方有一些哽咽,“如果你醒了,一定要来找我。”

  “不……”不要走。孟盛夏动了动手,想要去握紧那从他手背离开的触感。

  他的力道太轻,以至于没能抓住什么,可他听见了对方惊喜的喊声:“医生……医生!他动了!”

  孟盛夏缓缓睁开眼睛。他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他的四周变得吵闹起来,而那个令他清醒的声音却混入了他们其中,他再难分辨他的方位。

  他想喊住对方,然而声带就像是锈蚀,他说不出话来。

  等到完全能够看清眼前的事物的时候,周围已经变得很安静,那个唤醒他的声音也不复存在。

  孟盛夏惆怅地回味着残留的温度,一个喘着气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恍惚。

  “小夏!”

  孟盛夏反应了一会儿,才在大脑里找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姐。”

  他沙哑地应了一声。

  孟依斐愣了愣,随后直接冲到了他的床边。孟盛夏感觉到她用力的拥抱,他的肩膀很快湿了。

  孟盛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孟依斐居然哭了:“姐,不哭。”太久没有说话,他的语言功能也退化了。孟盛夏想要说些什么,但开口还是这样笨拙的、干巴巴的话语。

  孟依斐听到他说话,反而哭得更厉害了。直到孟广思也来了,她才勉强冷静下来。

  “你一定要这样吗?要死要活……如果以后再出什么问题,你也要这样对待吗?”孟广思还是像往常他们交流一般一针见血,可他的眼圈却红了,“你能不能有点责任感?”

  “广思!”孟依斐小声制止孟广思讲下去,可孟广思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到:“你就打算这么轻飘飘地抛弃他吗?”

  “我……没有。”是他不再需要我了,孟盛夏有些苦涩地想,可我不能没有他。

  “你没有?”

  “你别再说了!”

  “姐,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没尽过一个丈夫的职责,也逃避作为父亲的义务——”

  “父亲……?”孟盛夏咀嚼着这个称谓,茫然地看向孟广思。他在心里消化了几分钟这个词汇的含义和重量,直到孟广思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孟广思注视着他,眼眶因为激动闪烁着泪光。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孟依斐伸手阻止了他递出的动作,可他只是说到:“他以后不也要知道吗?”

  孟依斐不再阻拦,只是叹气走开了。

  孟盛夏想伸手去接,却使不上劲。孟广思便走近他,手指夹着照片递到他眼前,确保他能看清这照片上的内容。

  牧周文的臂弯里有一个小小的婴儿,他浅笑着,用手里的玩具逗弄着孩子。这张照片也许是趁他不在意时候用手机拍下的,照片洗出来以后有些模糊,可看着这张照片,孟盛夏立即有些心酸。

  他不知道自己在心酸什么,可就是觉得难过,像是谁攥住了他的心,叫他难以呼吸。

  他迟钝的大脑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孩子和他与牧周文的关系,过了一会儿,孟盛夏才瞪大了眼睛。

  他从照片上看不出这孩子和他们二人的关系,可回想起方才孟广思的呵斥,他终于明白了他是谁。

  他们在分别的前夜的任性,最终诞下了这个孩子。

  孟盛夏手指哆嗦着去取过这张照片。他甚至抓不紧它,让它掉到了自己的胸口。

  于是他用手,将它盖在自己的心脏附近。

  他如同被一阵巨浪击溃,整个人瘫倒下去。百感交集的海水淹没他,泪慢慢涌出来,孟盛夏合上眼,无声地呢喃到:“文文。”

  ……

  他在被人救起之后,竟然昏迷了将近半年时间,孟盛夏不免咋舌自己身体的脆弱;更令他烦躁的是,康复治疗比他想象中更繁琐。

  起初是推拿针灸和中频脉冲电刺激,等渐渐能够独立站立了,被医院安排的康复也只是从简单的走动和抓握开始。好不容易撑到了恢复期,医生给他的项目也不过是做些简单的有氧运动,他想要偷偷加大训练量,还会被负责他的护士阻止。

  孟盛夏难以忍耐这种等待,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真没法再偷跑出去。他只好靠着那张模糊的照片作为自己坚持的动力,努力坚持到了离开医院的那一天。

  然而真的被通知可以离院的那一日到来,孟盛夏却发觉自己没有勇气去找牧周文。

  牧周文肯定过得不好。一个还在就读大学的男性Beta,身边没有自己的伴侣,独自一人和家人抚养孩子……他经受了多少困难,吃了多少苦,是自己难以想象、也绝对说不出“心疼”这种看似感同身受,实则虚伪的评价来的。

  可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换取去见对方的资格。

  于是孟盛夏连夜买了动车票回到了Z市,找到了孟广思。

  孟广思对他的到访有些惊讶,但还是故意冷脸唬他:“你来做什么?”

  孟盛夏有些扭捏地表达了自己的纠结,孟广思上下打量了他许久,讽道:“你糟蹋了人家,还想人家和你白手起家一起过?你是不是跳湖脑子进水还没好啊?”

  孟盛夏无法反驳,他愁眉苦脸地和自己这个言语刻薄、却十分现实的堂哥道别,可才踏出门槛又被孟广思叫住。

  “我信你一次。”孟广思冷淡地说,“我手下缺人,你想来干就来。”

  ……

  原来在他昏迷的半年里,整个晟禾已经大变样了。政府出手阻止了晟禾沦落到被海外财团吞并解体的地步,但被更强势的国内同行收购在所难免,他们以前的种种项目,自然也变成了由新公司来主导。

  几次股权洗牌之后,孟家早已失去了大股东的地位,也不再具有一票否决权。对于这个结果,孟盛夏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想,但他竟感觉这个现实,反而令孟广思解脱。

  孟广思没有沉溺于过去,他借助以前积攒的人脉和资金,很快重新筹措了一家实业公司。

  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实业的赛道,这样的“倒退”究竟怎么样,也许十年内都看不出结果。只是孟广思也不过自嘲地笑到,他们先努力活过三年又再提发展与否,前几年最好的情况,不过是勉强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

  孟盛夏没有专业技能,可做文员也被孟广思嫌弃不够细致,于是他被扔到了业务岗去。

  虽然没做过这样的工作,孟盛夏也不敢马虎,收敛了自己骄傲急躁的性子,换了张和善的面具,同公司的业务员们到各地去跑业务。

  过程里吃了不少闭门羹,被客户“放鸽子”的事也时有发生,有的时候,他还要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或轻浮撩拨,更有甚者,还会给他下绊子……这些经历都是他作为飞扬跋扈小少爷的时候,从没领教过的社会现实。

  为了更好地推进工作,孟盛夏也听从了孟广思的意见,在空闲的时间,下车间去学习和检查操作规范。

  起初工人们还因他的到来束手束脚,到了后来也会在休息室给他分一支烟。

  他的时间在各地奔波与车间中消逝了。他从未设想过这样的生活,却也感到充实。

  凭借自己的付出,他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靠近牧周文——这么一点希望,就能让他甘之如饴。

  直到他终于混上了个小小的组长头衔的那一天,孟广思在指派他去N市交流学习的时候,还告诉了他一个地址。

  无需太多言语的解释,孟盛夏就已经下了动车的订单。

  他苛刻的堂哥,认可了他能够去见牧周文了!

  孟盛夏欣喜若狂,他几乎彻夜难眠,在车上也因为兴奋难以入睡。到了N市,他更是直接冲动地打车到了那地址的楼下。

  可当踏上街道的地砖,他忽然生出了退缩的怯意。

  孟盛夏不敢上楼去等。他就站在楼下的街上,望着两头来往的人群。但他望眼欲穿,天色越来越阴沉,也没等来牧周文的身影。

  难道牧周文还是不想看到他吗?

  孟盛夏泄气地在花坛边坐下来,大雨倾盆也一动不动,只是垂头丧气地呆坐在原地。

  他是不是应该回去,然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对方面前……

  头顶的雨水突然停了一瞬,在痛苦中不能自拔的孟盛夏抬起头,疑惑地去看天,却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竟站在他的面前。

  牧周文将伞分了他一半,半个身子也暴露在了雨幕中。脸上是担忧的焦急,又难掩对他如此狼狈的笑意。

  他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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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会放很多不适合放进正文的内容和一些未来的故事,也欢迎来点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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