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北城已经是下午三点, 司机已经早早等在机场，上车以后他们径直去医院，沈听南已经联系好医生，第一时间替奶奶做了全面检查。
检查出来的结果和在榕城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一样, 情况不太乐观。但因为还算发现得及时, 癌细胞还没有扩散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医生严肃地同姜词说：“姜老太太目前的情况, 做手术有一定治愈的机会, 但因为你奶奶年纪大了, 风险也很大, 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姜词问：“手术治愈的机会有多少？如果不做手术保守治疗我奶奶还能活多久？”
医生回答说：“手术成功的机会可能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右，如果不做手术, 可能最多还有半年。”
姜词呆呆地坐在那里, 脸色煞白, 好久都说不出话。
沈听南脸色严肃地看着医生, 问道：“有办法提高手术治愈率吗？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詹医生道：“沈总, 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们做医生的当然希望能百分百治好病人，但毕竟是一台大手术，谁也不敢保证。”
沈听南问：“如果保守治疗, 有办法延长寿命吗？”
詹医生摇摇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癌细胞已经在扩散, 如果不手术干预, 再加上姜老太太年纪大了, 恐怕……”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姜词终于忍不住落泪, 沈听南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姜词把脸埋在沈听南肩上，哭着问他，“沈听南，为什么这么难，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好坏的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以为生活终于好起来，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奶奶，为什么……”
沈听南心疼到心脏隐痛，他揉着姜词的后颈，低声道：“奶奶不会有事小词，医生不是说了吗，有百分之五十治愈的机会，我们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不会有事。”
姜词把眼睛埋在沈听南的肩上，仍是掉眼泪，说不出话来。
沈听南又道：“人年纪大了总会生病，尤其是老人，八十几岁时容易遇到个坎，等熬过去了，就能添好多年寿命。”
姜词闻言，从沈听南肩上抬头，泪眼朦朦地望着他，“真的吗？”
沈听南认真嗯一声，抬手帮姜词擦眼泪，说：“我外婆八十六岁那年也生了场大病，当时家里人都以为不行了，没想到手术大成功，如今她老人家九十了，每天精神抖擞，比生病前的身体还好。”
“真的吗？”姜词望着沈听南，心中忽然升起一点希望。
沈听南笑，替她擦干眼泪，说：“我骗你做什么，你要不信我带你回去见我外婆，你亲自问她。”
姜词知道沈听南也许是安慰她，可她听见沈听南这样说，心情多多少少轻松一点。
奶奶的手术定在一月中旬，手术前几天，姜词紧张到几乎吃不下睡不着，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沈听南实在看不下去，那天下班过来看奶奶，完了就把姜词强行带回家去，给她洗澡换衣服，又守着她吃晚饭。
可姜词满脑子都是奶奶做手术的事，实在吃不下，沈听南坐她对面，严肃地看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比奶奶的身体状况还要差，我一边要担心奶奶一边还要担心你。”
他起身坐到姜词旁边，端起桌上的碗，盛一勺粥喂她，“你听话，多少吃点，要不然等奶奶好了，你又病倒，到时候谁带奶奶出去玩？”
姜词低头垂泪，乖乖地吃下一口粥。
沈听南夸她，“这才听话。刚刚给你洗澡，你知不知道你瘦了多少。”
姜词小声道：“我实在没有胃口。”
沈听南道：“越没有胃口的时候越要吃东西，要不然奶奶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疼。”
沈听南耐心给姜词喂完一碗粥，又剥几只水煮虾喂她，姜词抱着膝盖蹲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听南喂过来的虾，摇摇头，小声说：“不想吃了沈听南，好饱。”
沈听南道：“把这几只虾吃完，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多补充点蛋白质。”
姜词看沈听南给她剥好，喂到嘴边，只好乖乖吃下。
给姜词剥完虾，沈听南又喂她吃点水果，姜词饱到实在吃不下了，他才总算收手，起身去厨房洗手，回来时把姜词从椅子上抱起来，说：“到客厅去坐。”
姜词嗯一声，抬手搂住沈听南的脖子，由着他抱她去客厅。
沈听南把姜词放到沙发上，然后帮她把电视打开，给她调个她平时喜欢看的纪录片出来，伸手摸摸她脑袋，说：“你乖乖看会儿电视，别胡思乱想，我去洗个澡。”
姜词看着沈听南，乖乖点下头，说：“好。”
沈听南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姜词看时间还早，拿手机给奶奶拨了个视频电话。
视频很快接通，奶奶还没睡，靠坐在床上在看电视，接起电话，看到孙女，脸上就有了笑容，“小词，还没睡呢。”
姜词摇摇头，说：“我想你奶奶。”
姜奶奶笑着道：“你这才走了两个小时都不到，而且明天你不是还要过来吗？”
姜词道：“两个小时也很想您。”
她这阵子一直都在医院陪奶奶，生怕以后没有机会再看，今晚是沈听南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把她带回家来休息。
姜奶奶慈祥地笑道：“你这阵子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今晚在家就好好休息，别惦记我，月姨在这边照顾我呢，你别担心。”
月姨是沈听南帮奶奶请的护工阿姨，做事很仔细，性格也很好，和奶奶也很谈得来。
姜词微笑着点下头，说：“好，那您也早点休息，不要看电视看太晚，过几天就要手术了，这几天要好好养养身体。”
姜奶奶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沈听南洗完澡出来时，姜词刚刚和奶奶视频完，抬头见沈听南过来，伸出左手给他，沈听南拉住她的手，笑看她，“怎么了？”
姜词望着他，小声说：“沈听南，抱抱我。”
沈听南从善如流，俯身把姜词抱起来，看着她，“睡觉吗？”
姜词轻轻点下头，说：“嗯。”
沈听南抱着姜词回卧室睡觉，两人一起上床，躺下以后，姜词自动地靠进沈听南怀里，沈听南也伸手抱住她，他将姜词抱得牢牢的，低头吻她额头，低声道：“睡吧，好好睡一觉。”
姜词左手环在沈听南腰间，脸颊贴在沈听南怀里，她闭着眼睛，过好一会儿，轻声说：“沈听南，幸好你在。”
她不知道，如果是她一个人，她要怎么独自面对这段时间的恐惧和痛苦。幸好有沈听南在，她害怕和恐惧时，还能躲进他怀里，他是她的避风港，是她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沈听南不由得将姜词抱得更牢，偏头吻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我永远都在。”
*
奶奶手术那天，姜词一直紧张地坐在手术室外面，她手里紧紧捏着一枚平安结，这是今天早晨天不亮，沈听南带她去山里寺庙求的。沈听南同她说，那间寺庙很灵验，只要虔诚许愿，佛祖会听见她的祷告。
她紧紧握着那枚平安结，不住地在心中祈祷，沈听南一直在旁边陪着她，拉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手术从早上九点一直到下午三点都还没结束，那时李秘书来汇报事情，他看起来像有急事，姜词怕耽误沈听南正事，让他先走。
沈听南道：“等奶奶出来再说。”他抬头看向李秘书，说：“你到外面等我。”
李秘书欲言又止，最后点了下头，说：“是。”
姜词怕自己耽误沈听南的正式，认真同他说：“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沈听南道：“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等奶奶出来再说。”
下午四点半，手术室门终于打开。
姜词看到手术室门打开的那瞬间，心跳都差点停止了，直到当她看到几个医生脸上都带着笑容，忽然一瞬间就松了口气。
她跑过去问：“医生，我奶奶怎么样？”
詹医生笑着说：“手术非常成功，姜老太太恐怕也舍不得你这个孙女，手术过程中意志都很坚强，接下来就是好好疗养，恢复得好的话最快一个月就能出院。”
姜词开心到差点流眼泪，她激动到抓住沈听南的手，开心地看向他，“沈听南，奶奶没事了。”
沈听南笑，看着她的眼里全是宠溺笑意，说：“跟你说了不会有事。”
姜词抑制不住地露出灿烂笑容，问医生，“我现在能去看看奶奶吗？”
詹医生笑着点下头，说：“可以的。”
姜词拉住沈听南的手，看向他，认真地说：“我先去看奶奶，你去忙你的事吧，路上注意安全。”
沈听南嗯一声，抬手摸下姜词的脑袋，说：“我晚上忙完就过来。”
“好。”
姜词去看奶奶时，奶奶麻醉刚过，几个医生还在给奶奶做身体检查，姜词在旁边等着，见医生们检查得仔细，担心地问：“医生，我奶奶没事吧？”
医生回答说：“没事，只是术后的例行观察。”
姜词闻言不由得放松下来，等医生给奶奶检查完离开后，她才趴到床边，双手轻轻地握住奶奶的手，温柔地笑着，看着奶奶，轻声问：“您觉得怎么样奶奶？感觉还好吗？”
姜奶奶轻轻地点下头，因为刚做过手术，身体到底还是有点虚弱，轻声道：“很好，别担心。”
姜词看着奶奶，眼中又忍不住涌上些泪水，她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轻声说：“您要好好养病，等您出院我带您在北城好好玩，北城也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名胜古迹，您到时一定会喜欢。不过您最近可要好好地养身体，到时候才有力气到处走走逛逛。”
姜奶奶还能见到孙女已经很高兴，她微笑着点头，答应道：“好。”
月姨在旁边笑道：“小词小姐你这么孝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奶奶长命百岁的。”
姜词开心地露出笑容，说到这个，突然想起来，她把手里的平安结戴到奶奶的手腕上，说：“这个平安结是今天早上沈听南带我到山里寺庙求的，沈听南说那个寺庙可灵验了，刚刚您做手术的时候，我就一直攥着这个平安结，心里一直不停地祷告，没想到真的灵验，医生说您的手术很成功，肿瘤切除得很干净。”
月姨说：“詹医生的技术真的很好，全国怕都找不到比詹医生更有名的肿瘤科专家。而且我刚刚听给奶奶检查身体那几个医生说，沈总之前还请了北城另外几个有名的专家过来会诊，手术前开了好多次会讨论手术方案，所以今天的手术才这么顺利。”
沈听南请专家会诊的事姜词知道，他那晚还特意请了几个医生吃饭，郑重拜托了他们。
姜奶奶倒是不知道，闻言顿时感到很抱歉，很自责给沈听南添了麻烦。
姜词趴在床边给奶奶盖被子，说：“您别这样想，沈听南是我男朋友，相当于也是您半个孙子，您这样说，反倒是跟他见外。”
她怕奶奶心理负担重，同她说：“您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好身体，早点好起来，我和沈听南就放心了。”
姜奶奶点了点头，说：“好。”
六点钟的时候，沈听南打电话过来，问姜词奶奶的情况。
姜词拿着手机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语气难得地轻快，说：“医生说奶奶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好，下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精神还不错。”
沈听南闻言，放了心，说：“那就好。”
姜词问道：“你忙完了吗？吃晚饭了没有？”
沈听南道：“刚刚开完会，还没来得及。”
又同姜词说：“小词，我得出差一趟，到伦敦，大概一个星期后回来，我把李秘书留给你，有什么事尽管交代他，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词一听沈听南要出差这么久，顿时很舍不得，但她也知道沈听南最近已经因为她耽误太久，不舍地说：“那你要注意安全，上飞机前给我发个信息，到了伦敦也给我发个信息。”
沈听南那会儿已经坐在去机场的车上，听见姜词声音，忽然也很舍不得，他轻嗯了声，说：“好。”
*
沈听南出差那几天，姜词就没有回去，天天在医院陪着奶奶，顺便拿着电脑投简历。
奶奶毕竟做了一台大手术，后续治疗和吃药大概率还要花很多钱，她现在得抓紧时间找工作赚钱，得益于她的优秀履历，很快就拿到一间红圈所的offer，面试结束那天，她去了一趟商场，在男装区逛了好久，替沈听南买了一件新衬衫。
最近因为奶奶的事，她都忘记了沈听南的生日，想等他回来给他补过。
沈听南回国那天是一月二十七号，他下了飞机打算先回家洗澡换身衣服，再到医院去看姜词和奶奶。
谁知当他打开门，被屋里熠熠发光的烛光弄得愣了一下，餐桌上摆着鲜花、蜡烛、生日蛋糕。
他还没反应过来，姜词忽然从门后蹦出来，想吓他，被他一把揽入怀里，笑着看她，“搞什么？”
他这才注意到姜词今晚有点不太一样，身上穿一条黑色丝绸吊带长裙，及腰长卷发散在白皙漂亮的后背上，她身材本来就好，1米73的高挑个子，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今晚又穿这样一条性感长裙，包裹得她身材更加玲珑有致，沈听南目光落在她胸前春光，目光不知觉地深了几分，搂在姜词腰间的手收紧，低头吻她，嗓音低哑，“一回来就撩我？”
姜词笑，双手撑在沈听南肩上，将他稍稍推开一点，看着沈听南，认真地说：“这阵子不是奶奶出事了吗，我都忘记给你过生日。”
沈听南明白过来，看着姜词的眼里染上笑意，说：“给我补过啊？”
姜词点头，她牵着沈听南到餐桌前，然后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
沈听南看袋子就猜到大概是什么，他勾唇笑，接过来，把礼物打开，看到是件符合他审美的白衬衫。
姜词见沈听南认真在看，期待地问他，“喜欢吗？”
沈听南抬头看她，眼里有笑，说：“你说呢？这么懂我审美？”
姜词笑，说：“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喜欢什么风格我还是知道的。”
她伸手替沈听南解衬衫纽扣，说：“换给我看看。”
沈听南笑，搂过姜词的腰，低头吻她一会儿，而后看向她，低笑说：“等会儿，我洗完澡再换。”
姜词说：“那先过来吹蜡烛。”
她牵着沈听南到餐桌边，帮他拉开椅子，说：“寿星请坐。”
沈听南被逗笑，在椅子上坐下来。
姜词把生日蛋糕端到沈听南面前，然后拿长柄打火机点蜡烛，烛光倒映在姜词的脸上，沈听南被姜词迷得挪不开眼。
等把蜡烛点完，姜词放下打火机，她站在沈听南跟前，微笑同他说：“我给你唱首生日歌吧。”
沈听南笑，揽着姜词坐到他腿上，说：“好。”
姜词单手搂住沈听南脖子，认真问他，“你想听什么版本的？”
沈听南笑着看她，说：“还能挑？”
姜词笑，说：“有中文版、英文版、法文版。”
沈听南笑，说：“那每一种来一遍。”
姜词看着他，哼笑一声，说：“你好贪心。”
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认真唱完三个版本的生日歌，最后看着沈听南眼睛，认真同他说：“生日快乐沈听南。”
沈听南望进姜词的眼睛里，他整颗心沦陷，那一刻真的很想向她求婚，碍于手边没有戒指。
姜词继续说：“还有，奶奶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沈听南闻言，微微挑了下眉，不大高兴地看她，说：“我们俩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谢谢？”
姜词认真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俩是很亲密很亲密的关系，但我还是想说谢谢，爱人之间也是应该说谢谢的，不是吗？”
沈听南看她一会儿，最后没忍住笑了，说：“行吧，反正你们做律师的能言善辩，说不过你。”
姜词笑，双手搂住沈听南的脖颈，又继续说：“然后我打了三十万在你卡上，你收到没有？”
沈听南闻言愣一下，问：“什么时候？”
他单手搂住姜词的腰，伸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短信一看，果然有条银行入账信息。
他抬头看向她，越发不高兴，“又跟我算这么清楚？”
姜词道：“说好了的，我去医院拉过账单，知道这三十万不够，不过我暂时没有更多了，剩下的我以后再慢慢还好不好？”
沈听南被她气着，“我什么时候要过你还钱？我们俩既然在一起，奶奶就不仅是你的奶奶，也是我的，我出钱给奶奶治病，有问题吗？”
姜词不自觉地抿唇，头一次被沈听南说得不知道该什么反驳。
沈听南盯着她看，过一会儿，无奈叹声气，说：“你好歹也让我尽点男朋友的责任，我考虑你的感受，你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别跟我算这么清楚。你老跟我算这么清楚，会让我觉得，你随时准备好要跟我分道扬镳。”
“我哪有。”姜词也不高兴了，说：“我没这样想过。”
“那你以后就别再跟我算这么清楚，我给你花钱不是天经地义吗？你哪来那么重的负担。”
姜词沉默好久，终于松口，看着沈听南，说：“那好吧，但我打给你的那三十万你不准退给我，之后我奶奶的治疗费我也自己出。”
沈听南：“……合着我说了半天都是白说了？”
姜词笑，看着沈听南，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高兴地和他分享，“对了，我已经找到新工作，周一就去入职。”
沈听南问：“在哪儿？”
“金杜。”
沈听南笑，捏捏姜词脸蛋，说：“厉害啊姜律师，等你入职那天给你庆祝一下。”
姜词问：“怎么庆祝？”
沈听南还挺认真地想了下，然后说：“开个派对？”
姜词被他逗笑，说：“你要不要这么夸张，不要搞，我可不来。”
沈听南笑，抱着姜词从椅子上起身，姜词诶地叫了一声，搂住他脖子，问：“干什么？”
沈听南抱着她往卧室走，说：“你说干什么？穿这么性感撩我一晚上了，你说我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