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有一些凉, 许今穿着吊带衫和短裤，早就觉得很冷。而唐明曳的怀抱是温热的，心跳沉稳。
唐明曳身上有她很熟悉的气息, 淡淡的, 应该是沐浴露味。他的手掠过她的发丝, 让她感觉到好像被电了一下。
许今僵了僵，伸手推开他。
像那天晚上一样，她一推唐明曳就退开了。其实唐明曳也没有很用力地抱她，反倒是她, 因为害怕，抱他的手非常紧。
风仍在吹。
月光清凉。
两个人站得很近很近, 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除了唐明曳的呼吸声, 许今能听见的还有水声，风吹树叶声……但此时, 她发现水声没那么可怕了,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似乎也变得十分轻，月光如水般温柔。
看了唐明曳片刻, 许今突然有点尴尬。
她别开目光, 假装揉眼睛。
“脚怎么样。”唐明曳倒是神色如常。
“没事。”许今放下了揉眼睛的手。
她还是不看他，看向别处:“那个……我们走？”
唐明曳应声：“嗯。”
他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一言不发脱下衬衫给她。她没推脱，接过来默默穿上。
唐明曳穿正合身的白衬衫对于许今来说太大, 一上身，把短裤都遮住了, 穿上就是那种下身失踪。
没了衬衫, 唐明曳身上还有件纯白T恤，两人都穿白色, 站在一起好像穿情侣装。
“走吧。”许今有点别扭地说。
唐明曳：“你可以走？”
没等许今回答，他动了动，在她面前矮身。
“上来。”
他说:“背你过去。”
许今垂眼看了看他宽阔的背，没拒绝，以她现在的情况，走路确实费力，
她小心贴上去，虚虚搂住他的脖颈。
他背着她，毫不费力地起身。
——实际上，这不是唐明曳第一次背许今。
第一次发生在很久以前，还是在东湖镇。那时候许今和唐洄还没在一起，唐洄在房间写题，许今与唐明曳窝在唐明曳的卧室里看电影。
是夏天，天非常热，许今抱着从冰箱拿出来的西瓜一勺一勺地挖。唐明曳不吃，不是他不喜欢西瓜，而是他们两个吵了架。
时隔太久，许今不记得他们因为什么吵架，也不明白吵了架的两人为什么还能坐在一起看电影。
当时他们只是看电影，不看对方，不跟对方交流。遇到好笑的情节没有人笑，遇到重要的情节没人发表意见……总之就是冷战，这场冷战持续很久，电影都快放完还没有人出声。
直到——许今例假毫无预兆地来了。
许今例假总是不准，没有一个确切日期，要么提前几天要么推迟几天。因为不能预测日期，饮食上注意不到。有时候吃错东西，身体不舒服是难免的。
不巧刚刚吃过西瓜，许今肚子疼了起来。这种疼不讲究循序渐进，一上来就是剧烈的。她想走，疼得动不了。
唐明曳很快察觉她的异样，拧眉问:“怎么了？”
许今想嘴硬说没事，然而实在说不出口，她脸色苍白，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唐明曳倏地站起来，脸色比她的脸色还要难看：“我送你去医院。”
许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正想解释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来例假，吃片止痛药就好。没等说话，被他利落地抱了起来。
那年他十七岁，清清瘦瘦，力气却大。他动作也快，抱着她二话不说就走。
许今：“诶等等……”
许今的话没拦住他，是他注意到她坐过的椅子上有血迹，才猛然停下。
许今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片血迹，脸腾地热了。
她不但弄脏了他的椅子，还弄脏了被他随意丢在椅子上的校服。他校服是蓝白色，总是洗得特别干净。此时，干干净净的校服染上红色的血，极其触怒。
唐明曳也罕见地有些无措，愣愣的。之后再听见她说放手，相当顺从地松了手。
许今:“……不好意思，弄脏你的衣服，我带回去给你洗吧。”
许今站在他与椅子中间，不知道往哪看，嘴上说着话，脑子很乱。肚子又疼，她鼻尖都冒出了丝丝冷汗。
“没事，不用你。”唐明曳镇定下来。
他迟疑了下，问:“需要什么？我出去买。止痛药，棉条？”
许今浑浑噩噩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用。”许今说：“我回家，家里有药。”
唐明曳：“行，那我送你。”
说完，他作势背她。
她犹豫了下，趴到他的后背。她刚上去，他又让她下来。
许今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下去。站在地板上，看着他很随意地从衣柜里拿出外套。
他把外套扔给她。
许今接住，这才想到她裙子上面应该有血。
她穿上他的外套，被他背回家。
……
那天路程很近，许今又肚子疼，感受不深。
今天，许今穿着唐明曳的衬衫，搂着唐明曳的脖颈，被唐明曳稳稳当当地背着，心情——不能说毫无波动。
她意识到，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她很无助都是唐明曳陪在她的身边。
-
去过一趟医院，许今带着唐明曳来到她家。
昨天许今爸妈问许今什么时候带唐明曳来家里玩，许今还说唐明曳不会来了。没想到才过一天时间，唐明曳就睡在了她家里。
躺在床上，许今望着天花板，想到唐明曳在她家里，有种不真实感。
她拿起充满电的手机，打开微信。
季欣欣给她发消信了，说自己没什么事，又问她怎么样。
季欣欣发消息的时候许今手机没电，当然没办法回。季欣欣可能以为许今不回消息是因为生气，又发来很多话替吴瑕道歉。
虽然道着歉，可话里话外总是维护。
许今扫了几眼就懒得看了，面无表情地回：【你没事就行。】
季欣欣很快又发来消息，邀请许今明天去她家玩。
许今拒绝了。
许今：【不了，有人来C市找我，我要陪他。而且我崴了脚，也不能出门。】
听许今说崴了脚，季欣欣立马又向许今道歉，然后跟许今另约时间。
她说了好几个时间，许今都拒绝了。
看出许今的意思，季欣欣又发了几条道歉的话，用一句晚安很体面地结束了话题。
许今看着手机界面出神。
看着看着，微信弹出一条新的消息，来自唐明曳。
唐明曳：【睡了没？】
许今：【没。】
唐明曳：【怎么不睡？】
许今：【你不也没睡。】
许今：【对了，你怎么突然来C市，来之前也没告诉我一声。】
唐明曳：【你不也是突然来了C市，来之前没告诉我一声。】
许今：【……】
许今：【我以为你去A市是一去不回了。】
唐明曳：【为什么这么以为？】
许今：【因为那天晚上。】
唐明曳：【那天晚上怎么？】
许今：【……那天晚上我拒绝你。】
唐明曳：【那我不也说了，我等你。】
唐明曳：【你以为我骗你？】
唐明曳：【我一直等你。】
许今看着这行字，有点说不出话。
许久，她回他:【嗯。】
许今:【困了，睡觉了。】
唐明曳:【睡吧，晚安。】
许今看着唐明曳的晚安，又想起季欣欣的晚安。
许今知道，唐明曳这句晚安就只是晚安。
-
第二天早上，许今是被家里阿姨叫醒的。阿姨隔着门对她说陈墨桦回来了，在大厅。
许今答应了一声，掀开被子起床。
今天，她脚踝好了很多，不像昨天那么疼，可以自己慢慢走了。她慢吞吞地洗漱，慢吞吞地换衣服，慢吞吞地出门。
过程中，她有点疑疑惑惑的，总觉得忘了什么，好像还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直到，她来到大厅。
她看见陈墨桦与许致衷都回来了，一边说话一边走向餐厅，走着走着，遇见唐明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