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
乖乖睡觉——！
感受到我冷酷的意志了吗？！
“秋……”
“给我乖乖睡觉, 听到了吗？！”
为展现我的冷酷意志，说完这句话后，我伸出手, 摸索着床头附近，很快就找到了新安装的夜灯开关。
“咔哒。”
房间内陷入一片昏暗。
今夜无月。
雨水敲打着窗棂, 潮气弥漫, 偶尔一阵沉闷的雷声在雨声中翻滚。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准备就这样守着太宰治一晚, 监控着他乖乖入睡。然而, 太宰治若是能这么乖乖听话, 他就不是太宰治了。
呵。
二百零八根骨头，根根都是反骨。
太宰治睁着眼睛，在这间昏暗得什么也看不清的隔间里, 最明亮的竟然是他的眼瞳，他拖长了尾音：“可是，秋子……我真的睡不着啊……”
“闭着眼睛, 什么都不想，就睡着了。”
“……”
“……”
太宰治继续用那种软绵绵的口吻, 宛如撒娇般地说：“我试过了, 但是没什么用呢，一闭上眼睛, 满脑子都是秋子的脸呢……”
骗鬼！
你眼睛就没闭上过！
“要不，你放开我, 在离秋子远一点的地方，我没准就没那么想秋子了……”
“骗鬼。”
我冷酷地揭穿太宰治的谎言：“你离开这里后, 肯定又不知道跑哪里秉烛夜游去了, 绝对不会乖乖睡觉。”
“……”
“对吧, 我猜对了？”
太宰治还在犟嘴：“没有。”
“那你说说看，你离开这里之后，打算做什么？”
“你先解开被子，我再告诉你。”
……他是不是当我是个傻子？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太宰治：“解开被子，你肯定就会跑掉，我才不会这么笨呢！你就给我乖乖睡觉吧！”
“……”
“……”
被我说到哑口无言了吧！
要知道，在如何阻止太宰治逃跑的这件事上，我可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绝对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再坑骗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好奇怪，为什么这个想法莫名显得非常心酸呢？
“果然呢，”太宰治轻微地叹了口气，他声音上扬，“秋子最近变得很厉害了，那我也只好不耍花招了，你靠近点，我告诉你等会儿我打算做什么吧！”
嗯。
这倒是可以……
但我刚刚靠过去，劲风扑面。太宰治猛然掀开了棉被，宛如鹰隼展开的宽厚翅膀，一下子就把我卷进了被子里。
我重重地砸进太宰治的怀里。
唔！
可恶！
我又被他骗了——
我正要撑起身子，手就被太宰治抓住了，还是以十指相扣的姿势，他微微拉开我的手臂，我就再次失去平衡，摔进他的怀里。
我恼羞成怒：“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不信。”
……奇了怪了，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我第二次试着从太宰治身上撑起自己，然而，胡乱摸索之下，手却碰触到了某些不该碰触的部位。
嘶。
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而太宰治这个混蛋，似乎还嫌弃火势不够旺盛，非要往上面再浇油般，凑到了我的耳朵边：“我不相信，你真的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没……”
“……那这样呢？”
草。
一种植物。
我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这个距离真的太近了，即便两个人都被笼罩在棉被里，漆黑的环境里，什么也看不清。但近到这种距离，也不需要看清楚任何细节。
触感远比视觉知晓更多。
比方说，我现在就很清楚地知晓，太宰治也远没有言语里那般镇定自若，他呼吸温热，贴着我的手臂处的肌肤汗毛立起，触感有点像是炸毛的小猫咪——只能说，他的心跳律动还算平稳，一声声，在万物俱静的空间里清晰如擂鼓。
这个姿势有点难受。
但我浑身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太宰治发出很浅的笑容，他缓慢地移动，一分一秒都仿佛无限的延长，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垂落的头发缓慢地摩擦过我的脖子，宛如鸟翅边缘轻扇。
他凑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吻。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我只感觉到一阵晕眩。刚开始，太宰治似乎也心情惴惴，仅仅只是轻柔如花瓣般的触碰。但很快，他似乎就从这种触碰中，回想起了更多相关的经验。
我不想用“回想”这个词。
但他成长得真的太快了。
就像是之前躲在床底板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挽住我的腰，现在这一切好像也是在意识半睡半醒中发生的：他从身后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甜软而柔缓。
我是想反抗的，但唇齿交接的瞬间，我却从他的嘴里尝到了一丝甘甜的味道，不是牛奶糖或者布丁之类的味道，就是很清爽的甘甜味。
你能想象吗？
太宰治竟然是甜味的。
这个认知……或者说，这个吻就让人头脑发晕。太宰治捧着我的后脑勺，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珍珠，被珍重而轻柔的扇贝肉舔舐着。
太宰治可能骗过我。
但在这件事上，他真的没说谎，他确实很擅长让人快乐，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吻，我就像是喝了酒，醉醺醺地，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太宰治的手指宛如拨动琴弦般，往下滑去。
“啪——！”
“……”
“……”
我浑身软绵绵地，钻出被子，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头柜边上。在没有太宰治阻拦的情况下，我顺利地打开夜灯。黑暗被驱散，光明照亮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我坐在床沿。
太宰治坐在床中央。
两个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安全的社交距离。
我只扫了太宰治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细看。他原本上半身就没穿着外套，只是缠着严密的白色绷带。而现在，绷带被扯松，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半遮半露，反而更容易让人有一探究竟的念头。
我低着头，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太宰治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松开挡住脸的手，露出清晰的巴掌印，他肤色原本就苍白，更显得那印记明显。
“……”
“……”
好吧。
我认罪——
这巴掌印是我打的。
我忏悔地合拢双手：“对、对不起。”
“不，”太宰治又叹了口气，惆怅如水，几乎要溢出来，“……应该是我向秋子小姐道歉才对，很对不起，做了违背你意志的事情……”
我蜷在床头，实在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硬要说，就是有点不太敢相信，”太宰治不甘心地又凑过来，他鸢色的眼瞳里晃动着一点光，“秋子，你真的对我没兴趣吗？”
“……”
我能说什么吗？
我能和他说“对对对对，我超喜欢你超开心能和你发生点超越友谊的事情”吗？对不起，我说不出口，就算是默认接下来的事情发生……我好像也……
做不到。
我听见太宰治又浅浅地叹了口气，他没再用那种甜软的语气，这反而听起来更像是真心话：“……太屑了。”
“你说什么？”
“我以为，至少，秋子是喜欢这种事情的，毕竟……说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是在平行世界里，秋子说过，我尝起来甜甜的。”
我僵住了。
别的不太好说，但至少这件事是真的。
——太宰治尝起来真的甜甜的。
“结果，秋子压根不喜欢——这岂不是说，就连唯一自认为还做的不错的事情，也不过是‘太宰治’自以为是的自恋了吗……”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
在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的叹息之后，太宰治“Duang”的一声倒在床铺上，唯一露出来的鸢色眼睛盯着刚刚修整过的天花板。
他喃喃自语：“……这不就更屑了……吗？”
也不知道这句“屑”指的是谁。
我倒是有心安慰太宰治，但这句安慰的话委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总不能承认自己却是对太宰治有色心，没色胆吧。
“……”
“……”
在我闭口不言之后，这个小房间再度陷入一片沉寂里，雨水暂时停歇，以至于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个，治君……？”
“嗯？”
“……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之间……是什么样子的呢？”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平摊在床铺上，眼珠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看他还睁着眼，我几乎都快错以为太宰治已经睡着了。
足有五六分钟后，太宰治梦呓般地轻声说：“你总算反应过来了吗……？”
“反应过来什么？”
“我有平行世界的记忆这件事……”
我倒是很想帅气的回答，没有什么能瞒过聪明的白井秋子之类的话，但事实很残酷，我是个笨蛋，我没能看出来。我只能诚恳地承认：“是织田先生告诉我的。”
“我猜也是。”
“织田先生还和我说了……”
我复述了织田作之助的话，太宰治沉默地听，直到我提到织田作之助识破中原的窃听器时，太宰治才动了动手指，给了一点反应，他嘟哝着：“我都不敢在织田作面前做这种小手段，中也可真是飘了……”
你的关注点就只在这里吗？
“喂，治君，你就不再想说点什么吗？”
太宰治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真不愧为织田作？”
“……”
“……你就只想说这个？”
“还得再补充点别的内容吗？”太宰治显得有些为难，但说话声却压根就没有间断，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防窃听其实还蛮有用的，秋子你总觉得这些离你很遥远，其实没那么遥远……织田作真的是非常靠谱的前辈，又很会照顾后辈，平时有机会可以先和他多亲近……”
我怀疑太宰治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这两天怎么脑子完全转不动，原来是感冒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