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想不通。
啊啊啊啊好烦啊!
秋子, 你为什么不是擅长抽丝剥茧的侦探,或者算无遗策的智囊啊!我扯着自己的头发,感觉头皮都要被自己撸秃了, 依然没能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假若太宰治是从未来穿回来的——
我回想起,他苍白的脸隐没于黑暗时的表情, 忧伤阴郁的同时又带着仿佛永恒的宁静平和感。
他说自己是自杀——
中原提供的情报信息, 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是太宰治自己安排芥川龙之介来见他, 由此可见……不, 不一定, 这只能证明天台见面是太宰治的安排,不能证明之后的坠落天台也是安排。
想通后,我长吁一口气。
当然, 我也知道,我始终不愿意接受“太宰治安排了自己的死亡”这种可能性,总想找到些别的可能性。这就像是一个人走到漫天大雨的街道上, 总想躲进能遮风避雨的挡棚下。
“中原先生……”
“你好点了吗?”
“我没事。”
但中原显然没相信,他喊来服务员, 这次没再点咖啡, 相反,他在服务员的推荐下, 啪啪啪地选了半本菜单里的甜味糕点和甜味奶茶。
穿着女仆装的服务员笑眯眯地介绍:“享受甜品能让人感到幸福,同样, 人在流失了大量□□后,需要及时补充电解质和盐。”
于是, 中原又给我买了运动饮料。
我努力拒绝:“不, 真的不用了, 再吃我真的要长胖了。”
中原斜了我一眼。
他没说话,但想说的话已经准确地通过语言表露出来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就算再胖上十几斤,又能怎么样?
“再说点吧,中原先生。”
“说什么?”
“治君的事情。”
中原吓了一跳,他瞪着我,满脸都是不认可:“你确定你还要听吗?你之前都已经……”
“……有点吓人?”
中原刚想点头,又硬生生地刹住势头,他好像觉得被女孩子爆哭的场面吓到是件很丢人的事情,绷着脸,硬着嗓音回答:“……你自己知道就好。”
“还想听。”
中原脑门上冒出问号。
我吸吸鼻子,委屈地恳求:“我真的好想知道,治君平时是什么样子的,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中原挑眉。
我声音越来越小。
几分钟后,服务员端来甜品,我和中原之间不足一米的距离里,瞬间就被各种精致漂亮的蛋糕奶茶填满了。如果不是我脸上的妆全都哭花了,这一幕,看起来会很像是童话里的场景吧。
中原颓然地叹了口气。
“真搞不懂你们女孩子到底怎么想的,那青花鱼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吗?明明黑泥都快溢出来了……”
他嘟哝着,与其说是批评,倒不如说是排解情绪的树洞,片刻后,他推了推帽子:“好吧,我倒是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应该会喜欢。”
他刻意强调了“喜欢”。
我凝神。
“应该是好早之前的事情吧,那时候,港口Mafia正在急速扩张,人员紧凑,刺客又很多。有一天,保卫科说他们找不到首领的踪迹了……”
“出、出大事了吗?”
“是吧,港口Mafia的首领失踪了,肯定算是大事吧。我真的是把整个横滨都翻了一圈去找他。”说起这件事,中原咬牙切齿,那股恨意怎么也消除不了。
就连坐在对面的我,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最后,在一个酒吧唱台上找到了那家伙,你猜猜看,他在做什么?”
酒吧唱台?
从地点分析的话,我做出靠谱推测:“喝酒?唱歌?”
“没喝酒,他包场了。”
中原板着脸,但语气依旧泄露了他想嘲笑的本心:“他其实压根不会乐器,只不过是手指很灵活,死记硬背的功夫也好。就这样,他竟然还敢教专业歌手唱歌……”
“……”
我脑子里猛然冒出一个猜测。
不、不会吧?
“什么歌?”
“就一首很舒缓的歌。”
我嘴角颤抖一下,能用舒缓形容的歌曲没有一千也有一万。意识到中原先生很可能也是个音痴,我立刻改变了提问方式:“你还记得歌词吗?或者,试着唱一下?”
中原嘴角抽搐,他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是会唱歌的人吗?”
“挺像的。”
中原先生音色穿透力很好。
而且,就那么拍桌子打椅子般的怒吼方式,竟然也没有破音,绝对是个吼摇滚的好苗子。
中原不仅仅是嘴角在抽了,眼角也跟着一起抽,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不记得了,我找到人之后,就把太宰治按在琴键上捶。”
“……”
“我有手下留情的!”
我也知道,港口Mafia的干部不可能直接把他们的首领直接送进重症病房,男孩子之间捶捶打打也很正常,他们好像天然就会用这种肢体碰撞来表达感情。
算了。
“中原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更在意什么吧?”
“我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当然,我也知道,我唱歌的水准顶多比五音不全好一点,也就是说,音准还能咬在调子上——
“你听听,是这个调子吗?”
我咬住下唇,徐徐地,歌声才从唇齿的缝隙间倾泻而出。正如中原形容的那样,这是一首很舒缓的歌,宛如夜色中的昙花似睡非睡地吐露花蕊上的珍藏佳酿。
“……还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
中原惊讶地看向我。
他应该从这旋律里回想到了什么,按理说,我可以停止了,但某种莫名的情绪,迫使我继续唱下去。
歌声轻轻回荡。
“……这种微微期待的感觉,就是生活的意义吗?”
“今夜的我——”
“依旧不知所措地徘徊在街头上。”
“仿佛你住在街道的尽头,凝望暗夜如水,温柔地流尽。”
我唱完了上半首。
歌声停止了。
未尽的余音如袅袅炊烟般弥漫在咖啡厅的上空。中原用惊异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我知道,那个跟着太宰治学歌的男歌手举办了演唱会,但那也只唱了一遍吧?”
“我也是在演唱会上听到的。”
果然,中原也知道演唱会。
不过,有一件事是我必须要澄清的。我十分腼腆地笑,用手指将垂落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没有的,我也做不到只听一次的歌就能完整复述……事实上,我录制了整场演唱会。”
“啊?”
“因为男神……不是,因为那位男歌唱家已经两三年都没有再开过演唱会了,粉丝们都戏称,他已经封嗓了。而且,难得有机会现场参加演唱会,全程录音录像可是粉丝的基本道德。”
中原不可置否。
他不太懂粉丝对偶像的爱,但也不会加以批判。
我总结道:“所以,很巧合的,完整地录下了这首歌。”
当然,还有一些细节没说。
比方说,一开始我准备每天晚上播放一遍偶像的演唱会助眠的,但原本感觉真情流露的歌声听来听去,好像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嘶吼,只有那种压根不贴合他风格的歌留下来,百听不厌。
是谁借着他的歌声——
在我耳畔低吟浅唱呢?
“不过,这么说来,其实在四年前的那场演唱会里,中原先生其实也在现场,岂不是四年前,我们就算见过面了?”
“嗯。”
“诶诶诶?”
“见过了——”
中原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符合他年龄的清爽笑容,“青花鱼上次失踪差点震动整个Mafia,我不可能再让他一个人到处乱跑。而且,也确实很好奇……”
我点点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是广阔瓜田里的一只猹:“……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长相很普通……”
“那倒没有。”
我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中原仰面靠在椅子上,垫着脚,一只手捂着帽子,避免它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掉落下去。然后,我就看见中原先生仿佛多动症般,东瞧瞧,西看看,对手套很有意见般地扯下一半,再套回去。
如果不是我听力很好,几乎要忽略过这声嘟哝了。
中原说:“……还挺好看的。”
啊?
什么东西挺好看的?
我谨慎地问:“你指的是舞台上的打光吗?”
“不,”中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用力过猛,扯坏了其中一只手套,淡肉色的手指尖露出来。他单手握拳,发烧般地带着鼻音回答:
“就你之前问的问题——”
“我没有讨厌你,你也不算普通,最起码……挺符合大众意义上,男人们会欣赏的审美。”
这什么奇怪的造句方式?
中原先生,您就没发现,自己刚刚的那个句子特别的诘屈聱牙,而且还是个病句?
我提醒他:“……你现在改口,很像是那种察觉到无心之言对他人造成伤害后,努力补救的模样啊——”
中原被我杠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通常来说,那句无心之言才是真心话。”
“不,现在才是真心的。”
“那你之前——”
“因为,因为……”
果然,中原支支吾吾地,半天编不出一个理由出来。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找个台阶的时候,中原突然做出了超乎我预想的举动——
他猛然拿起咖啡,宛如豪饮酒水般一饮而尽,再重重地将杯子摔回桌面:“因为我讨厌太宰治,太宰治喜欢的所有东西,我都要恨屋及乌地讨厌,我没酸他,我就是讨厌他,行了吧!”
“……”
我是不是真有点过分了。
我盯着蛋糕,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那现在,你不恨屋及乌地讨厌我了吗?”
大概还是讨厌吧。
他说过好几次,我是和太宰治约好了来折腾他的。
中原又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很疲倦地叹了口气:“我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些剧情大家都能猜得到,但实证了,对秋子也是别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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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还以为能多坚持几天勤奋更新呢。
唉,好难啊。我的键盘为什么不能学会自己码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