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和那位太宰治先生之间的孽缘,要从四年前开始说起。在那个夏末,风高气爽,同龄人都在展望充满希望的未来,而我则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继父欠了巨额高利贷。

  他跑了,但没完全跑。

  ——原地还剩下一位充话费送的养女。

  我不知所措。

  我所受的所有教育里,都没有教过我,应该如何面对如此绝望的低潮。那些彪形大汉们冲进家里,又打又砸又抢,最后抓住我的领子,不要想逃跑。

  逃跑的人会被打断双腿,填进水泥。

  其实,如今看来,那番话也是威胁恐吓的程度居多,毕竟,这帮人还指望着我偿还那尾数无数个零的恐怖数字,在我全部还清之前,债主其实比欠债的要更孙子。

  但当时的我,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这个事实。

  理所当然的——

  我想到了死。

  *

  *

  死亡。

  如此沉重。

  但对比于生命要承担的重量,似乎又显得轻飘飘起来了。

  那一天晚上——我记得,但实话实说,记忆也不是那么靠得住,以至于我始终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总之,那一天,夜晚,月亮也很明亮,是十五的月亮,我趁着月色爬上了房顶。

  夜风很冷。

  我站在高楼的边缘,只觉得黑暗的地面上藏着无数魑魅。

  好可怕。

  从上往下俯视,让我觉得晕眩。

  “跳楼是一种很糟糕的死法哦。”

  我吓了一跳,差点就从楼顶上跌下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阴影里冲出来一道人影,那应该是一个男人,我能感觉到他手掌心里的老茧,他很瘦,明明应该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但握紧我的手的时候,却让人觉得,他骨瘦如柴。

  我失声尖叫。

  死死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而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似乎比我还紧张,他固执又带点神经质般地——一寸一寸地将我拉回楼顶上。在重获新生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情绪崩溃,抱着对方失声痛哭。

  “……”

  “……哇啦哇啦哇啦……”

  现在回想,当时的我一定很狼狈吧。

  ——没准还很丑。

  否则,当我松手的那一瞬间,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又如被烫伤般地缩回黑暗的阴影里,他背着月光,我只能看见他凌乱的碎发,如淋过雨的小动物般,湿漉漉地挡住了他半张脸,他的目光透过碎发凝望我,微微愣神,好像在凝望某道月光。

  我想,一定是我丑到他了。

  但其实,我平时很注意形象,形容狼狈,哭嚎如女鬼,真的是我人生中极为少见的情况。我低声抽搭一声:“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外套了。”

  “没关系。”

  对方的手指又开始抚摸那些被我抱皱的痕迹。靠着我那极为不靠谱,却沉迷闯荡一番大事业的继父,我对上层人士的衣服也稍有研究,从那套西装的质地和做工能看出来,那一定是一套非常贵的西装。

  属于那种,杀了我也赔不起的贵。

  但我无所谓了。

  人就是这样。

  当你身上有一只跳蚤时,就会千方百计想捉住它。

  但当身上有成千上万只跳蚤时,就只会想知道,我TMD还能养活几只跳蚤?!

  一阵可耻的沉默。

  片刻后,我打破了沉默:“你也是来自杀的吗?”

  “……不是。”

  “你为什么在这里?”

  对方好像就着这个问题,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他每一个字都很认真,但我偏偏觉得,他好像在嘲弄我:“我原本应该从楼下走过的,但想到——也许这样就会刚好被跳楼自杀的人砸中,被砸中很疼,所以我就到楼上来了。”

  这是诬蔑!

  赤裸裸的诬蔑!

  先别说,我还没有跳,我还在犹豫。

  就算我跳了……

  “等等,要不是你吓我,我根本就不会……”

  “我会接住你的。”

  对方忽然很认真地对我说,他甚至举起了三只手指:“虽然第一次接住的时候,断掉了三根肋骨,真的疼死了。但之后再殉情的时候,嗯嗯,秋酱就再也没选过这么蠢的自杀方式了。”

  “别傻了你。”

  我恼羞成怒,竟然忘记了哭:“我就算殉情,也要找一个超级大帅哥,帅得我合不拢腿,得靠双手走路的那种超级大帅哥。”

  糟糕。

  我到底在说什么?

  但这种拙劣的笑话,似乎逗笑了黑暗中的男人,他用手挡住半张脸,发出了很低的笑声。

  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我已经和对方认识了很多年,也曾无数次和对方说一些无聊的垃圾话,而对方总会用更无聊的垃圾话扔回来,就像是那家伙现在做的一样——

  “那还是不要了,你腿劈叉了,还得我背你。”

  “谁、谁要你背啊!”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背着秋酱,而秋酱岔开腿,那会不会看起来很像是螃蟹呢?这样一想,真的好有趣啊……”

  我打断他:“我不叫秋酱,我叫白井秋子,叫我秋子也可以,叫秋酱太奇怪了,从我出生起就没有人这么喊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人忽然不说话了。

  我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

  但只有风声。

  我走过去,那个男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离开的,搞清楚,这可是十楼诶,他总不能再跳下去吧。

  这次经历太过玄幻,被我压在心里,从未被任何人说起。

  不过……

  就算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在我自杀的那个夜晚,有人蹲守在楼顶上,好像就是为了阻拦我纵身往下一跃的瞬间。他来时不知是谁,消失得也像是一场梦幻,说出去完全就像是一场少女怀春的梦境。

  而奇迹发生在第二天。

  高利贷公司来人了。

  十个壮汉,西装黑魔镜。

  十个!壮汉!

  他们的手臂比我的腰还粗。

  就在我惊恐不知所措的瞬间,随着一声意味不明的哨声,十个壮汉齐刷刷的在我面前跪下:“对不起,我们搞错了高利贷内容,您没有欠钱,是我们欠您的钱。”

  实话实说,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就算是把我的下辈子一块卖了,也不会有这么多钱。

  再加上十个继父,应该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总之,足够我一辈子舒舒服服活下来的钱,就摆在我面前,而十个壮汉在我面前,泣泪横流,仿佛我不要这笔钱,就是要他们的命。

  我实在搞不清,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

  好像突然就不用自杀了。

  好像突然就达到了无数人人生奋斗的终点。

  而我念念难忘的那个神秘男子,忽然又从我生命中消失了,好像那只是我想太多的梦幻。但我的人生突然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好像人生背后有一个什么按钮,规定着人生的难度。

  比方说——

  躺赢。

  平淡。

  有点倒霉。

  已经是要质疑为什么还要活着的倒霉程度了。

  而从那一天起,我的人生背后,好像就有人按动了按钮,将难度从“有点倒霉”,直接拉到了“顺风顺水简直就是幸运神的神选”的程度。

  人真的能这么幸运吗?

  我时常这样质疑。

  但现实告诉我——

  能的,你还能更顺风顺水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与我相恋的那位果戈里》预收文案---

  少女踢着河畔上的石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才不想要你做我的男朋友呢?”

  果戈里大为震惊。

  什么?

  他竟然没有当这女人的男朋友的自由?

  不行,为了自由——!

  -

  多年以后,魔人和果戈里重逢。

  魔人十分震撼。

  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果戈里陷入沉思: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当森医生被绑定横滨医院系统》预收文案---

  “核心目标:帮助宿主森鸥外成为横滨M___的首领。”

  资料损坏,系统NCXT54检测宿主环境后,大手一挥,补全内容:Medical Institution(医疗机构)的首领。

  新宿主弱小可怜,还医术很烂。

  但没关系,本系统一定会带你成为新世界的卡密萨马。

  但森鸥外很快摸透了系统的逻辑——

  “你看,我想成为名医,需要钱吧?”

  于是,亮闪闪的宝石和金币亮瞎人眼。

  “你看,我想成为名医,需要部下吧?”

  于是,组织人手渐渐壮大,各类人才济济一堂。

  “你看,我想成为名医,但总有人打扰横滨的和平……”

  于是,入侵组织一夜蒸发,横滨幸福指数爆表。

  唯一不太和谐的只有——

  系统掏出了整整一个房间的资料,热情地告诉森鸥外,现在,除了努力学习之外,在你面前,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你成为医疗机构的首领了。

  森鸥外:……

  森鸥外:……你竟然是来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