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一个男生是什么感觉?

  深田优佳单手托腮,微微偏头望向窗外,深秋时节,一些树枝都光秃了,瘦骨嶙峋,却又生机勃勃。

  今年的第一场雪会在什么时间来临呢。她百无聊赖地想,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脸颊。

  她没见过幸村精市深冬的样子。也许漫天飞雪下,围着羊绒围巾,身穿大衣,一脸从容却浑身毛茸茸的帅哥部长——

  超想看!

  对面坐着的人可没她这股子闲情雅致,手捏白子已经考虑半分钟了,迟迟不敢落子,鬓角都留下冷汗。

  围棋社里,棋子落下的洽洽声时起时落,为教室空添一份宁静致远的静谧。

  “我输了。”对方投子。

  收起托腮的手,深田优佳重新坐直,与对手相互鞠躬致意。

  这边微小的动静却引起很多人瞩目,自从棋局开始,他们就一直暗暗关注直到现在。

  毕竟这可是围棋社里的最强者与超级大现充的对弈。

  对方没有在乎别人的目光和低语,擦了擦汗滴,笑着对深田优佳说:“你这家伙,真的只学了两年吗,真是难以置信。”

  “过誉了,部长,侥幸罢了。”

  “按照约定,我会向海常的围棋部长推荐你的。”部长说,“只是可惜冰帝失去这么一员大将。”

  “啊,没关系。”深田才想起来,一个月前两人约定下这场对弈时谈好的条件,她随意道,“不用了,我不去海常了。”

  “……”

  “诶???”

  春高如期而至,又如期结束,冰帝排球部止步东京都大赛四强,无缘全国大赛。

  部内气氛低迷。

  几个即将毕业的前辈退下来,二年级的一些人顶上去,球队又要适应新的队友和战术,这对于制定战术的队长和二传来说压力很大。

  尤其是替补二传,县大赛时分别打了全场,两局,和一局,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在队伍里威信高不成低不就。

  深田优佳即将转学,队里更是人心浮动。

  “井上桑,可以再高一点吗?”深田单手颠了颠球,一边打量队里的接应,“腿部力量练得越来越好了,一般来说,最佳击球点也会上调。”

  是深田优佳提出的建议的话,接应如队内大部分人一样,没有异议:“可以。”

  “那来试试吧。”

  井上扣了个好球,心满意足下场,去谷田那边。

  为了今年下半年的新一届IH大赛,她们要尽快适应谷田的二传风格。

  世界上像深田优佳这样配合无门槛的人还是很少见的,更多的,实力强的二传,也是需要和队友有一段磨合期才能发挥真正实力。

  深田送走一个,看向下一个:“奥山前辈,还是老样子吗?”

  虽然场下看深田哪儿哪儿都不爽,但打起球来,奥山前辈会下意识将暂时摒弃不满,专注排球本身:“我最近也在练腿。”

  深田的目光向下移,奥山前辈自觉将运动裤拉高,小跳了两下,尽可能将自己的腿的情况展示给对方。

  深田看了两眼:“可以试试看,要吗?”

  “要。”

  终于将几位来求取建议的队友送走,深田伸了个懒腰,走到部长身边,跟她并排观看谷田前辈与队友们的配合练习。

  排球馆内虽然气氛低迷,人心浮动,但能感觉到周围弥漫着一股“不服输”的气氛,且越来越强,越来越凝聚,只是杂乱无章,没有头绪。

  正是需要稳定军心的时刻,但这些交给凤部长和已经上位首发的二传手谷田就可以。在她们焦头烂额之时,深田优佳已经兀自踏上了前往京都的新干线。

  赤司宅内,赤司征臣正和儿子赤司征十郎坐在客厅休息。

  两人都是刚刚从飞机上下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准备吃点下午茶就去睡觉。赤司征臣喝着咖啡,试图抑制困意,就和儿子聊这些天两人在忙的项目,问他学了什么。

  赤司征十郎也有公司管理上的问题要请教父亲,两人一问一答,虽然气氛严肃得好比上下级关系,但谁也没有说别扭,都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聊到一半,就听到大门开了,随即一个清亮活泼的女声渐渐靠近:“安藤爷爷,好久不见!您又瘦了,但气色还不错,是不是偷偷减肥了,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您还是要多吃点,注意身体健康啊。舅舅在里面吗?哦。”

  说着,身穿黑色银链风衣的少女带着深秋的寒气走进客厅,见到都停下动作看过来的父子,挑了挑眉说:“啊呀,征十郎表哥也在,真是罕见。”

  说完转向赤司征臣:“舅舅,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赤司征臣从沙发靠背上坐起来:“好久不见,优佳。今天还是工作日吧,你怎么回来了?”

  “抱歉,事出突然,没能提前跟您报备,打搅您了。”

  “没有。”

  深田拿出合同递给他:“这是我即将要转去的学校,我们谈好了条件,需要监护人签字才能生效,所以来麻烦您一下。”

  男人望着少女手里的合同纸,没有伸手接,而是问她:“海常高校?这件事不是已经谈妥了吗?”

  “不是哦,我换了一所学校。”深田说,手又往前伸了伸,合同都快要贴到赤司征臣脸上,“签字吧,舅舅,签完字我就走。”

  你又改?

  “哪所学校?”

  “立海大附属高中。”

  也是神奈川的。

  赤司征臣把脸上的合同拨到一边,皱眉道:“理由呢,给我一个突然换学校的理由。”

  “一定要吗?”深田优佳塌下肩膀,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耐,“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我想去立海大,所以我要换。”

  “这就是理由?”

  “这就是理由。”

  “……”

  赤司征臣不满意这个回答。

  深田优佳扭了下手腕,重新把合同抵到舅舅眼跟前,示意他快点接住。

  那画面太美,赤司征十郎风度翩翩地别开脸,想回房间睡觉了。

  “征十郎。”父亲叫他,“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赤司征十郎看向表妹,正好对上她为表不爽而往下咧的嘴,和同样因不爽而眯起来的暗金色眼睛。

  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已经变回赤色的左眼,赤司征十郎从表妹脸上移开视线,回答:“没有,我没有要说的。”

  他说啥,吸引火力吗?

  赤司征十郎什么都能干,就是不爱替他爹背黑锅。

  即使是人格转换变回来了,叛逆的心也是一样的。

  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叛逆,赤司征臣头疼。

  他不得不先接下快要贴上自己脸的合同,还试图劝阻:“优佳……”

  深田优佳用力一推手:“签字吧舅舅,别的我不听。”

  赤司征臣不悦道:“我不能看都不看就签字,优佳,你的父母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要为你的人生负责。”

  深田优佳仰头做了个又来了的表情,然后双手插兜,身上的脖子上的耳朵上的银饰闪闪,几乎亮瞎中年男人的眼。

  他下意识想叱咄她的穿着,但忍住了,只跟她说合同的事:“我可以签,但你确定要一个人搬到神奈川吗?海常高校里好歹有你认识的人。当年你要一个人去东京我就不赞成。”

  “但我还是去了。”在成熟的上位者面前,深田优佳站得稳稳的,一如她的回答,“这次也一样,舅舅,不论前方会有什么样的阻碍,我都会去到我想去的地方。”

  潜台词非常明显了,什么样的阻碍,比如你,我都会跨过去的。

  赤司征臣听懂了,更不高兴了。

  这时候需要一个人来缓和气氛。

  这个人是谁呢?

  赤司征十郎:反正不是我。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喝完咖啡,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赤司征臣:“征十郎。”

  “签字吧,父亲大人。”赤司征十郎没有看表妹,“优佳的决心可是有目共睹的。”

  “不愧是征十郎表哥。”深田优佳敷衍地鼓了鼓掌,跟着说,“签字吧舅舅,我还要回东京呢。”

  “不要总是这么任性,优佳。如果你还在生我的气,就更不该这么草率地做决定。”赤司征臣苦口婆心,面对已故妹妹的独女,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温和和耐心。

  “虽然我确实还在生气,但草率一词您说错了。这个决定不草率,因为我不会为此后悔。

  “也许是刚刚我的态度太好了,让您产生了误解,认为我还是那个会和您闹别扭而气哭的小孩对吗?”深田优佳说,“我不再是了,这个决定与您全无干系,百分百只关系到我自己的人生。

  “我不需要舅舅为我的人生负责。”

  “你还太年轻了,优佳。”

  “还是那句话,我对您说过好多次的,但您总一次次地忘记,那我就只好多一遍地提醒您。如果让您为我负责的代价是听从您的价值观的话,您就不要为我负责了。我不愿在家里,做父辈的乞丐。”

  乞丐?父辈的乞丐?这个孩子,这个在他手下养育了五年的孩子,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辞!

  五年的付出仿佛喂了狗!

  赤司征臣拉下脸,隐含怒气:“你在说什么胡话——”

  合同纸在他手里微微颤动,始作俑者的心态可见一斑。

  但他在公司与名利场上震慑人心的冰冷的眼神,在这个家里并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反而火上浇油。

  看他被激怒,少女嘴角的得意讽刺更甚:“用胜利换取关爱,用优秀换取资源,用乖巧换取赞赏。舅舅,爸爸妈妈去世后,我在这个家住了五年,每一天都在叩问自己,这样的生活与乞丐乞讨金钱又有何异?”

  每一天?

  乞讨?

  赤司征臣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像在看一只不可知的事物,迷茫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惊惧。

  这个孩子在他眼里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变得陌生,叛逆,又带着令人厌恶的奇怪的力量感。

  他猛然记起,半年前站在自己面前扬言要离开的少女,冷酷的表情犹胜今日。

  空气安静了片刻。

  就在赤司征十郎忍不住要先行离开时,父亲拿起笔,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把合同递给外甥女,赤司征臣语气不明:“去吧。”

  “谢谢您了。”深田优佳单手接过,恭敬中带着一丝不爽的态度从进门开始未变过,“不论如何,我们血脉相连,舅舅,我不会因为讨厌您而否定这一切。”

  被明言讨厌的赤司征臣:“……”

  深田优佳:“所以,舅舅,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是照常打给我。”

  赤司征臣:“……我知道了。”

  少女点点头,不多废话,带着合同扬长而去。

  徒留屋子里郁闷的赤司征臣和真的很困的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看在你是我父亲的份上,我就再等五秒钟,然后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