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柳生世津子提起的合宿,全称为全霓虹青年强化合宿,主要招收十九岁以下的优秀排球运动员,去国家东京训练营进行为期一周的封闭训练。
“比起U-17,竞争性大多了,人数也不到五十。”柳生比吕士解释道,为自己的妹妹自豪。
听者不负所望,惊叹:“哇——好厉害!”
柳生世津子也很高兴,但表情没有哥哥想象中愉快。
仁王也看出来了:“柳生桑,这么好的事情应该配得上更灿烂的笑容吧。再兴奋点嘛。”
世津子:“我当然兴奋啦,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兴奋。”
幸村冷不丁加入闲聊:“是因为深田同学?”
世津子吓了一跳,旋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柳生:“又是深田同学?”明明是外校的,却在立海大的闲聊里出现频率好高!
世津子与一旁的朋友对视一眼,低下头,脚后跟轻轻磕凳子腿:“深田同学也收到邀请了,但她没有去。”
“全霓虹青年强化合宿吗?这她都不去?”
冰帝的一个女生路过,闻言挑眉道:“别太得意了,立海大,不过是捡了海常的漏子罢了。”
大家抬头一看,幸村认出了她是被深田优佳当面狠狠下面子的那个替补前辈。
当时柳生世津子冲出来,虽然带着私欲,但也是帮助深田下前辈面子,看来因此把人得罪了。
“总比有漏子也没资格捡的人强一点。”立海大的三年级部长走过来,横在前辈面前,目光冷峻,“你有什么指教吗?”
前辈臭着脸走掉了。
立海大众人侧目:帅诶。
“她说得也没错。”世津子实话实说,“我得到这个推荐名额,应该主要是因为海常推荐了我。”
……?
哈?
什么操作?
这种东西还能学校之间推荐吗?海常又为什么把这么珍贵的机会让给竞争对手?
西川解释道:“神奈川是排球弱县,今年能叫得上名字的学校就我们两家。然而即使名头是县内前二,两所学校内部的实力也参差不齐,真正能入强化合宿眼的选手,大概只有海常的大岛和我们世津子了。”
世津子:“我只能算得上她的候补而已。”
搜嘎。
神奈川的排球次成这个样子啊。
“毕竟是在全国范围内筛选,能进一两个已经不错了。”西川说,“海常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既然神奈川能进一个名额,不如就给最强的那位。县与县的战争下,学校之间的战斗就暂且搁置。”
柳生世津子的形象拔地而起。
柳生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排球上很有天赋,时至今日才有些具体的实感。
“所以说,”仁王把话题拉回来,“如此含金量的合宿,那位深田同学为什么拒绝呢?”
为什么拒绝呢?
越过食堂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幸村的目光落在对面与同伴说说笑笑的公主头身上。她的神色轻松,全无他人在合宿中自觉或不自觉的紧张感,仿佛不论比赛还是竞争,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场追逐乐趣的游戏。
赢也好输也好,只要玩得开心,就够了。
他吞下一口寿司。
真的存在这种人吗?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队友瞪深田优佳,“十连抽三个金,我不服!”
“哈哈哈,厉害吧。”深田点点手机屏幕上闪耀的金卡,“三个金,很难出吗?”
“这个游戏我玩了一年了,从来没有一口气出三个金过!”
队友接过自己的手机,望着集册里的三张新金卡,又开心又生气。
深田:“这种游戏都有自己的算法,这次大概是你积累到一定程度了,换做是谁抽都是一样的结果。”
队友:“我看到你的努力了,深田,只不过我们抽卡人不接受这种说辞。”
欧皇与非酋是真实存在的!
深田与自由人对视一眼,耸耸肩,端起餐盘站起来:“我吃完了,先走咯。”
“拜拜。”
下午山间跑步的路上,幸村精市六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深田桑很喜欢排球啊。”
公主头有些惊讶:“嗯,这不是当然的嘛。”
深田优佳大大方方道:“有关排球的一切我都喜欢。”
幸村:“听上去,深田桑对排球的热爱比之我对网球,不相上下的样子。”
“要问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排球了。”深田说,“走在路上也会想,吃饭的时候也会想到,下围棋的时候也会想到。”
“每次看到排球,想到排球时,心里的声音就会问自己——”她望着前方崎岖的山路,“我还能怎么打,还能有怎么变化,因为现在远远不是终点。”
少女扭头对他粲然一笑:“幸村君,是想问我这个的吧。”
没错。
深田优佳排球打得很好。
只是游刃有余过头了,让人不禁想问……
你有在认真打吗?
明知远未达到终点,却放弃了进步的机会,这就是你所谓的认真吗?
最后一圈,落日余晖普照大地深林,为奔跑的少年们铺上金光闪闪的地毯。
对于深田优佳,幸村精市有很多想了解的谜团,但那样的问题关乎心灵,关乎人内心深处隐秘而自我的信念,冒然触碰就太失礼了。
幸村精市:“那围棋呢?跟排球相比,深田桑更喜欢哪个?”
“诶?”深田苦恼地搔搔后脑勺,“这种东西也能比高低吗?幸村君也有网球之外的爱好。”
“嗯,”幸村笑了笑,“我也很喜欢画画。”
“是吧,就算生命中存在非常喜欢的东西,也会同时存在其他喜欢的和讨厌的,没有冲突。”深田说,“就像是,我在打排球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围棋,在下围棋的时候也会考虑这种打法能不能应用到排球上。”
“把围棋打法用到排球上?”幸村以为自己不会理解的,但莫名其妙地,他竟然秒懂了那种心情。
精神力量。
作为高中生网球界精神力打法第一人,幸村精市对精神力的感知要比旁人敏感得多。
候鸟飞翔展开的翅膀,街角野猫争夺地盘时的对峙,甚至是一片偶然的落叶,这个世界以这样绚烂多彩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
昨天观战排球比赛时,他就见识到了赛场上那种无形的气场与暗流,还有身边这个人敏锐犀利的暗金色眼睛。
他相信,对方眼中的世界,即使与他不同,也不会相差太多。
随着跑动颠簸,晶莹的汗珠从下巴上滴落,少女的脸汗津津的,却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光彩。
幸村精市不自觉地笑了:“听起来很有趣。”
“不过,目前来说我对围棋更在意一点,因为刚刚学嘛。”深田说,“初学时的来之不易的热情,我想要好好把握。”
“说的也是。”
说到这,深田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每天都会看棋谱呢,只可惜大家都对围棋不感兴趣,没人陪我下。”
少女猫猫握握拳:“有点手痒啊。”
围棋的话……
幸村看向一直默不作声认真跑步的真田。
于是深田也看向真田。
真田:“……”
真田:“我也会下一点围棋。”
“真的吗!”深田惊喜,晚饭过后,“我们可以下一盘吗?”
晚饭后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大家一般会在宿舍里休息或者去大厅里玩,大厅那边配备了许多娱乐设备。
真田点头。
“那说好了,到时候大厅见。”
深田转过头:“幸村君也会来的吧。”
真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相处机会呢,深田同学。
嘛,训练了这么久,偶尔换换脑子也不错。幸村点头。
晚饭后,真田弦一郎在棋盘上被杀了个片甲不留,一直杀到他后颈流下三滴冷汗,才结束。
两校合宿的最后一天,不像来时,大家不再一起行动,一上午零零散散地走了一批人,又走了一批。
跟教练他们开会花了些时间,幸村回来时,同住的真田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房间收拾行李。
本就是来训练的,迹部景吾提供的住宿条件几乎不需要带多余的生活用品,因此幸村拎着包来,拎着包走,轻轻松松。
他将收拾好的背包放在床上,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不知为何,拉上网球包拉链时,脑海中闪过深田优佳对中原教练说的那句话。
“我想打自己的排球。”
多么熟悉的台词。
让他想起了国三那年,败在一年级的越前龙马之下时,对方宣称的理论——“快乐网球”。
事后,他也曾想,是否自己真的走上了错误的道路,是否应该改变自己的网球理念。
挣扎中,他在立海大网球部试点。
幸好,没能成功,快乐网球也好,微笑网球也好,在立海大这几个人里并不成立。
当时幸村精市看似失望,其实松了口气。
因为所谓快乐网球,真的很不适合他。
幸村精市的网球就是追逐胜利,所谓只讲快乐而不在乎输赢的话,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听。
而在深田优佳身上,即使单纯从理念来看,他们两个大相径庭,但幸村精市就是莫名地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部分自己。
一样执着,一样固执,一样即使失败、即使千夫所指,也绝不动摇。
“不看输赢的排球吗?”幸村喃喃自语,隔着窗户望着楼下嬉笑女生中泛着蓝光的那个,“我也想见识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