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宴家之后, 因为太晚,所以陈泽也没有见到什么别的人。
之前他预感到晚上的饭局不太和谐,不过被他“胡搅蛮缠”一顿之后, 宴挥山的话都被堵死,真要说些什么,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陈泽躺在床上, 他双手都包扎着,不怎么方便,自己坐在床上, 盯着电视发呆。
宴灵枢正在处理余下的公务。
陈泽本来还觉得宴灵枢工作,自己心安理得地躺着是否会不太好。
但宴灵枢自己先主动询问陈泽要不要看点什么电影,吃点什么零食, 甚至还表示,如果陈泽累的话,可以先睡,为了不吵醒陈泽, 宴灵枢会自己在书房处理公务, 然后将就在书房睡觉。
陈泽当然不可能这样, 在健康的作息和陪宴灵枢熬一小会儿之间, 陈泽选择了后者。
但一直看这种电视也挺无聊, 陈泽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在房间里四处转悠起来。
这间房显然独属于宴灵枢,面积很大,同时兼有书房阳台和浴室。
陈泽从阳台开始看起, 顺带还可以看一看宴灵枢书柜上码着的书的类型。
因为电视还在播放, 而陈泽带着耳机, 所以他没有听见宴灵枢的响动。
等陈泽转了一圈, 开始打量浴室时,这才僵住。
浴室是全透明的,里面设计了浴缸和淋浴两种方式,淋浴喷头下是一个突出的石头雕花的凳子,洗浴的过程中还可以坐下。
宴灵枢解开衣服,站在浴室中。
他大概心事重重,忘记了拉上帘子——陈泽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宴灵枢自己的房间。
哪里需要额外安置帘子之类的东西……
衣料沿着身体滑落,露出素白的肌肤,宴灵枢按下开关,开始冲澡。
陈泽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转过身去,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再看下去……
他的名声就不保了。
但转念一想。
不过是同性的身体罢了,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看见过,这没什么大不了了,欲/望是人之常情,不过是一时的荷尔蒙冲动,又或者多巴胺调控,如果是女性,那催产素导致的爱情也不在少数,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因此有所感觉也是非常自然的,任何一位成熟而有魄力的男士都不应该为此而感到慌张或者羞愧——
陈泽的表情凝重而严肃,就好像在做一场开题报告。
直到他从玻璃窗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脸。
满面通红,连耳尖都是红的。
这不应该的。
陈泽想。
至少,至少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可不会……
但几秒钟之后,陈泽不得不人数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
他得承认,无论一个人多么理智地尝试去分析一切,但也永远无法摆脱身体的影响,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不可能摆脱他刚才列举的那些物质的操纵的……
宴灵枢洗完澡出来后,就该陈泽洗漱了。
一切收拾完毕,两个人同床共枕,虽然已经很晚,但彼此之间倒也没有太多睡意。
“宴先生,你知道为什么魏展会出现在这里吗?”
或许是陈泽想得太多,他隐隐有些担心。
饭桌上宴挥山那个被中止的话题或许不止于此。
难道是和秦胤有关?宴灵枢能够不受杀死雄虫的罪名影响仍然成为军部少将,这其中当然有大皇子的帮助,宴挥山忽然要求宴灵枢返回,且又很不长眼睛的提出虫嗣这件事。
陈泽的疑问让宴灵枢的大脑立刻冷静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
宴灵枢语调迟缓,他想了很久,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给兰彻发去了消息。
无论如何,先保护好魏展。
大概是因为头一天睡得晚,所以第二天陈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宴灵枢坐在床头,正敲击着膝盖上的笔记本,陈泽从床上坐直身体,他的伤口好了不少,得益于虫族的药膏,至少今天没有感觉到疼痛了。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陈泽今天没课,其实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他觉得,或许对宴灵枢来说,能尽快离开才是好事。
至于向军部提交的申请报告。
宴灵枢当然不可能现在就提交,再怎么说,也是要等两个人返回珍珑市之后了。
“下午。”
宴灵枢没有抬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陈泽看见那些办公软件,不由得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这些软件是谁发明的?挺厉害的。”
原身是个学渣,对这些不了解,陈泽学习的历史课,显然也没有讲过这些,他当然可以搜索信息,不过,问一问宴灵枢也不算麻烦。
宴灵枢的履历非常漂亮,学霸对这些东西想必了解得更多。
可出乎陈泽意料的是,宴灵枢却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现在使用的很多东西,都是一开始就存在的。”
“或许是曾经的虫族技术人员研究出来的,但具体是谁,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原来现在使用的很多东西都不是慢慢出现的,而是一开始就存在的。
陈泽很惊讶。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在个人终端对“人类”两个字进行了搜索。
页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于是陈泽又尝试搜索了他见过的食材,希望从词条分类去寻找一点儿蛛丝马迹,但也仍然失败了,他找不到人类存在的痕迹。
陈泽想,大概是他想多了。
毕竟这是小说中的世界,说不定就是虫族自身曾有的科技呢?只是因为战争而导致其科技水平看起来有些畸形罢了。
宴灵枢的工作也快要结束,陈泽便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宴先生,魏展的病情,我有一点儿感兴趣……”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不如针对这种精神海受损的雌虫,研发一下相关药物?”
比起现在市面上常见的大部分药物——诸如美白药或减肥药,替代精神力药物的研发的进程几乎为0。
陈泽希望以这件事转移宴灵枢当前的主要精力。
他并不知道宴灵枢避开他的那些举动,也不知道宴灵枢有什么详细计划。
但如果可以把宴灵枢的注意力从如何针对雄虫,转移到如何治疗雌虫上,想来也不会太差。
不过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
审判庭会通过这项提议吗?
“精神能量很特别,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宴灵枢并没有立刻否认陈泽的提议,事实上越是对某个专业无知的人,就越是容易产生天马行空而不着调的幻想,但不得不承认的另一点是,在某个专业扎根极为深厚的天才,也常常从脑子里蹦出常人不敢想象的幻想。
这句话问住了陈泽。
他确实没有想过虫族的精神能量本质是什么,老实说,他对虫族母树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搞明白。
“我觉得可行。”
“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不管怎么样,先让宴灵枢的研究方向转变一下好了。
可宴灵枢的下一句就让陈泽怔住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
宴灵枢靠近陈泽,在陈泽耳边低声说道,“我很高兴,你和我想法一样。”
“审判庭通过的这项提案,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这可真是……
“那我也可以参加吗?”
陈泽不得不主动给自己加班。
“如果需要雄虫配合的话,我一定比外人可靠。”
这样的话就算真的要出什么问题,陈泽也可以及早知晓。
至于精神力等级会否暴露——宴灵枢不可能傻到对前来参与临床试验的雄虫做出多么过火的研究,这个阶段可能也只涉及到一点儿,不会太深入,陈泽有信心不暴露。
“不。”
宴灵枢拒绝了。
“如果你好奇,你可以来看,但我不会让他们对你动手的。”
“那我们讨论一下,关于魏展的问题?”
陈泽给宴灵枢提供了一个可以帮助曾经的朋友的好办法。
不需要宴灵枢自己出面,既然已经知道魏展现在住在哪里,那么派人去调查一下,差不多也就可以弄清楚状况了。
正好兰彻也在这个时候向宴灵枢报告了魏展的信息。
魏展会去医药公司参与报酬不错的临床试验。
巧就巧在,宴灵枢自己手下的公司也正是一个医药公司。
他只需要给出一个招人信息,然后以封闭式长时间观察用药为理由,就可以带走魏展了。
宴灵枢也正有此意。
几分钟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宴家的主宅一共有四层,宴灵枢和陈泽搭乘电梯往下走,却在这个时候,陈泽感觉到了一点儿可怜的精神力,正不自量力地朝着他的大脑攻击过来。
这是宴宅,能够主动攻击他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宴家没关系。
陈泽直接膝盖往下一跪,朝着宴灵枢身体倒过去,他的表情拿捏得很到位,看起来很痛苦。
宴灵枢猛地抱住他,“陈泽?!”
陈泽看向另一侧的走廊尽头,虚弱的对宴灵枢说,“是那个人……”
宴灵枢瞬间冷脸,单手将扶梯上精致的,拳头大小的大理石玫瑰石球扳断,立时投向走廊尽头的另一人。
那人的面容和宴灵枢有一点儿难以分辨的相似。
a级雄虫,塞班的第一个孩子,宴棹。
宴棹侧身躲过,大理石石球狠狠砸进地面,将地面昂贵的地砖都砸坏,裂开巨大的蛛网。
“疯狗。”
宴棹看着宴灵枢和陈泽,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谋杀雄虫这样的罪名,你以为,你还能背得起第二次吗?”
宴灵枢正要发怒,却忽然被陈泽压在怀里的手轻轻扯了扯衣摆。
然后,他听见陈泽对他说。
“拍到了。”
陈泽会帮助宴灵枢达成他的愿望的。
所以陈泽不可能只是跟着宴灵枢回家,然后什么都不做。
他要求魏辽道歉,不是因为他想要道歉,而是因为魏展和宴灵枢需要这份道歉——当然,只是道歉是远远不够的。
他这样摔倒,不仅仅是因为要伪装成一个e级雄虫。
在宴灵枢被指控恨雄,指控残暴,被冠以虐杀雄虫的名号之前。
陈泽需要宴灵枢在大众的眼中,是一个相反的形象。
还有什么比宴灵枢少将携新婚丈夫返回宴家更有趣的呢?只需要在网络上,某些地方透露一点儿消息,自然就会有人来拍。
无论是军部的宣传意愿,还是陈泽和宴灵枢的身份差异,甚至两个人那一份对虫族来说不敢相信甚至不可理喻的婚前协议……
都足够让一部分民众对这件事抱有好奇心了。
军部不会容许自己的军人受到除雄主以外的欺凌的,甚至于在如今军部雌虫婚育平均年龄不断增加的情况下,军部更希望营造一种,婚姻是幸福的现象——不管是真是假。
只要军部发出消息,再次认可宴灵枢对雄主的保护包容,从军部官方口中说出宴灵枢并非恨雄党人士,那么即使后期皇室想要审判宴灵枢,也不会太轻松。
至少军部就无法下场打脸,表示宴灵枢确实有如此罪名了。
至于宴灵枢小时候杀死雄虫的那一次。
这件事,不是已经牵扯了帝国大皇子了么。
难道这位原书中最终登上皇位的大皇子,要让自己过去的人生中,出现帮助了恨雄党的污点?
无论是解释自己当时是一时被骗,还是真的想要帮助宴灵枢,都不可行。
前者让人觉得大皇子蠢笨,后者让人怀疑大皇子是否可以保证雄虫的利益。
不需要大皇子的政敌动手,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大皇子麾下就能有人倒戈了。
——正是因为秦胤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后期才会给宴灵枢“平反”吧。
只不过……
陈泽靠在宴灵枢怀里。
只不过,宴灵枢已经有他了。
不需要秦胤来平反,他自己就可以保护好……
他的软饭,他的金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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