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骁颤抖起来,看着眼前他并不陌生的脸,僵硬地开口:“宋……宋辞墨。”
宋辞墨微笑着看着面前满脸惊恐的老人们,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他转头靠近瑟瑟发抖却强撑着一张威严面孔的李程骁,目光谦和而温柔,就好像曾经的宋先生面对雇佣他的庄园主人:“您为什么会认为,我相信您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老校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原本布下的符文已经解除了,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布置新的。”随着话音,宋辞墨轻轻挥手,他的身上流出血来,在他站着的地面上汇聚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他温柔地扯下李程骁的领带,将自己满手的血污擦拭干净,“我自己,就是最强大的武器,这个符文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化为灰烬。”
他说着放肆的话,神情却依旧温柔谦和:“所以,把‘锁’交出来,如果你不想和这群肥脑油肠的垃圾死在一起的话。”
“‘锁’?什么‘锁’?”李程骁突然像被刺激到了一样,高声叫了起来,“宋辞墨,你别以为你赢了,小奚已经动手了,到时候你妹妹在我们手里你还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宋辞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下子笑出了声音:“我说,李程骁,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辞惜是什么人?谁能抓得到她?就凭……”
“就凭我。”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宋辞墨垂下眼睛。
“宋先生,真是可惜呢。”
转身,微笑,像是没有看见少年怀里的女孩。
“是啊,真是可惜呢,少爷。”
顾奚笑得有些放肆,像是胜者看着斗败的蝼蚁,宋辞墨目光复杂,却又转瞬恢复从容,只是向他伸出双臂,像在诱哄一个孩子:“乖,少爷,把辞惜给我。”
顾奚握住辞惜的肩膀,狠狠用力,刚刚恢复的骨头被再一次折断,发出惊悚的咔嚓声,顾奚挑衅地看着宋辞墨,嘴角的弧度很是恶意:“我,不,给。”
“少爷。”宋辞墨的眼睛眯了起来,流露出几分危险。
“或者宋先生可以选择毁掉这里,我们所有人,一起死。”顾奚嚣张地说道,“宋先生,你这妹妹可真是可怕,银弹也杀不了她,全身的骨头都被折了,全身的关节都被卸掉,全身的筋脉都被挑断,但是……还是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活着,还在慢慢恢复,如果不是因为这把匕首,估计早就活蹦乱跳了吧。”
宋辞墨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他阴沉地看着顾奚,声音冰冷:“我再说一遍,少爷,把她给我。”
顾奚轻轻巧巧地说道:“宋先生,你的人可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位在我手里拽着,我带来的猎人在外面围着,你,凭什么命令我?”他突然一笑:“或者,你跪下来求我,我会考虑考虑把她还给你。”
辞惜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挣扎着吐出几个气音:“顾奚,你敢!”
“我怎么不敢?”顾奚低头对她笑了笑,又问道,“那么,宋先生,你的选择是?”
宋辞墨静静地注视着顾奚,突然回想起他被李程骁雇佣,第一次见到顾奚的时候,那个阴沉瑟缩的孩子垂着头坐在窗边,无论他怎样接近,都不发一言。
现在眼前正在笑着的顾奚,和当初那个沉默的顾奚,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宋辞墨勾着嘴唇,低声道:“少爷,我看不懂您。”
顾奚放肆地看着他。
宋辞墨:“为什么,您说您喜欢我,您为了我不惜受伤,您为什么骗我?”
顾奚咧嘴一笑:“因为我真的喜欢宋先生,但是宋先生先骗了我。”
宋辞墨从容地点了点头,说道:“因爱生恨吗?原来如此。那么最后,就看到底谁才是那只黄雀了。”
他低头轻轻一笑:“这样一来,真是又简单又干脆。”
顾奚愣了一下,连带着满屋子自以为胜券在握已经开始欢欣鼓舞的老人们都愣住了。
在一片寂静中,高跟鞋的声音踢踢踏踏地响了起来。
“果然,王说得不错。”姗姗来迟的秦挽枫撩起火红的长卷发,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妩媚,“小狐狸,你就是个黑心的。”
不到最后,谁能知道,到底谁才是那只黄雀呢?
**
一切在荒诞中落下了帷幕。
古堡。
这里干干净净的,一砖一瓦都变回了曾经的样子。血色的地毯铺展着,墙上的画没有半丝损坏,花园里,四时的花竞相开放着,仿佛有着灵气,柔软而诡异。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辞惜坐在长长的餐桌边吃完那个给她特制的,铺满糖霜让人一看就觉得可怕的蛋糕,用餐巾擦了擦嘴,抬头看向二楼那个房门虚掩的房间。
秦挽枫看着辞惜的样子,颤抖着把面前装着蛋糕的小餐盘推远一点——每次看辞惜吃蛋糕都叫她觉得毛骨悚然。
真的不会得糖尿病吗?
她夸张地做了个口型,无声问道:“那只狐狸,还活着吗?”
“你那么好奇,可以自己去看看。”辞惜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
秦挽枫疯狂摇头——她可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
说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到那只小狐狸了呢。
一个多月前……
秦挽枫几乎不敢想起那天的情景。
被吸血鬼彻底包围的庄园仿佛一个完美的瓮,关着张皇的无处逃窜的鳖。
被逼到了绝境的顾奚紧紧抱着辞惜,血红的袍子,一双眼睛却满是张狂恣意的笑,他面对着宋辞墨,声音嚣张至极:“宋先生,你教过我爆破的符文,你再上前一步,我倒想看看,你的宝贝妹妹被炸成灰了还能不能活回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奚的血化作符文飞洒开来,仿佛疯狂。
那一个瞬间,宋辞墨将他和辞惜一起推出了符文爆/炸的范围。
那一刻他突然笑了,释然的,轻松的,仿佛身上所有的罪恶和痛苦全都卸了下来。
火光将宋辞墨淹没时,她听见辞惜声嘶力竭的声音,几乎泣血。
“宋……哥哥!”
她从没听见辞惜发出过这样绝望的声音。
桌上的甜点吃完了,辞惜擦了擦嘴,静静地站起来往楼梯走去。
一直走到房门口,辞惜却犹豫了,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宋辞墨只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带着满身水汽笑道:“辞惜?有事吗?”
辞惜沉默了一瞬,移开视线说道:“宋辞墨,我来提醒你,距离三个月还有二十天。”
宋辞墨脚步一顿,微微回头:“嗯,我知道。”
居然,是这个反应?
辞惜微微皱起眉,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那场爆炸,宋辞墨没有死,辞惜以异常的力量硬生生把他护了下来,但他依旧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他手下的吸血鬼恨不得生吞了顾奚,被秦挽枫拦了下来,秦挽枫对着被锁得动弹不得的顾奚嘲讽地说道:“别以为我是在救你,等老大醒了,他会亲自处置你。”
辞惜是在爆炸过去的第三天,在修复了宋辞墨伤痕累累的身体后,去见了又渴又饿已经奄奄一息的顾奚,给他灌下去了一杯清水。
顾奚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冰冷稚嫩的小女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顾奚,你差点害死了宋辞墨。”辞惜面无表情。
只是差点吗?顾奚心里微微一动,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系统在宋辞墨陷入爆炸时提醒他,目标痛苦值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他还在想,要是宋辞墨真死了,他该怎么去刷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压下心里的想法,顾奚沙哑地开口:“真是失望,居然没死。”
辞惜冷笑了一声:“是啊,没死,而且很快就会活蹦乱跳……但是顾奚,你要死了,害怕吗?”
“你要杀了我?”
“我不杀你。”辞惜盯着他,没有温度的手指落在他瘦得颧骨突出的的脸颊上,她轻声道,“不过,我也不会让你那么轻松地活着。顾奚,我知道你是个可怕的恶鬼,但宋辞墨不听我的,他喜欢你,不过现在,他该信我了,他不会再留着你了。你,就当一具行尸走肉,慢慢等着失去价值后被千刀万剐吧。”
辞惜冰冷地看着他,露出尖牙。
但却再一次被打断。
宋辞墨站在门口,全身裹得像个木乃伊,只露出一双眼角上挑的眼睛。他沙哑地说道:“辞惜,住手。”
辞惜僵住了,她缓慢地抬起身体,缓慢地转过身,看着宋辞墨,突然暴怒。
她尖锐地叫起来。
“宋辞墨,他差点害死你!他把我全身的骨头一根根敲碎!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就是要害死你!他是个骗子……”
“辞惜。”宋辞墨出声打断她,“如果说骗子,你也在骗我,不是吗?”
“你说什么?”辞惜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
“那天宋喆要拿给我的资料,你为什么烧掉了?”宋辞墨轻声问道。
辞惜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咬紧牙:“我只是讨厌跟这个人有关的所有东西。”
“你不是这么任性的人。”宋辞墨虚弱地摇摇头,“那份资料,宋喆事先给我看过,我再让他拿到古堡。我想试探你的态度,但是,你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烧了它。”
他盯住目光有点躲闪的辞惜:“你知道资料里写着什么,所以不用看……但是辞惜,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
宋辞墨轻声说:“那份资料,并不是关于顾奚的,而是关于M的,里面提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符文,我看到那个符文的时候,非常震惊……”
他那样震惊,但同时又从心底涌起了一点卑贱的念想和希望。
辞惜很轻很轻地打断了他:“我不想你再被影响。”
宋辞墨只是说:“我喜欢他。”
系统:【目标痛苦值,百分之八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