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牧冷川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疑惑。
路闻杳摇摇头，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一道菜，快要碰到时又收了回来。一直暗暗注意着对面人的表情，路闻杳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努力压下笑容，“你很紧张？”
“还好。”
牧冷川平静地说道，但他的表情完全将他出卖了。
这还是路闻杳第一次从这张脸上看到这样精彩的表情。
在他过来的时候，那双剑眉就微微蹙着；待他拿起筷子的时候，那双黑眸射出的灼灼目光一直锁定在筷子上；最后路闻杳又收回筷子的时候，对方简直就像一口气卡在了嗓子里，甚至脖子都泛起一层浅浅的红。
“不饿吗？”
见他迟迟不动筷，牧冷川催促道。
路闻杳终于决定不再逗他将筷子伸向了自己面前最近的一盘菜。
余光里，他看见牧冷川放在桌上的手攥紧了。
“你不吃吗？”
“吃。”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看到路闻杳将桌上的三道菜都夹了一遍，他才动筷子。
“没有什么评价？”
一顿饭都快吃完了，牧冷川问。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路闻杳早就注意到了，甚至都能想到他要问什么，但是路闻杳就一直等着，等他自己开口。
慢条斯理地将嘴擦干净，又把碗筷整理了一下，他才回答，可谓是吊足了胃口。
“怎么说呢，但凡今天晚上是去了什么高级餐厅，我都不会吃的这么开心。”
说完，他看见那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有名为惊喜的涟漪荡开，蔓延着，落在唇角。
似乎也从他们交汇的视线中，游向路闻杳的身体。
有点糟。
从心脏传来的某些变化让路闻杳脑袋里的警钟响起，但一时之间，他竟然也没能决定要不要对此做出反应。
“你去客厅坐一会，如果无聊，可以看看电视下面的抽屉。
稍等我一会。”
牧冷川开始收拾桌子，将路闻杳往外赶。
看着男人又开始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路闻杳一挑眉，算了，随它去吧。
想着牧冷川的话，路闻杳也有些好奇电视下面的抽屉里装的是什么。
他走到客厅，将电视柜两个一米多长的大抽屉拉开，被里面的东西晃了眼。
两个抽屉是满满的游戏盘，并且从包装上来看，还是新的。
-
牧冷川端着水果出来的时候，电视正定格在一个游戏画面，他没有见过。而路闻杳，则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不玩吗？”
“水果也是今天买的？”
路闻杳放下手机，看到一盘水果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便问。
“是。”
“这几道菜也是为了我特意学的？”
“不是。”
这个回答还让路闻杳有些意外。
可紧接着，对方又说：“不只是这几道菜，只是今天有些晚了，这三个菜做起来快一些。”
路闻杳叹出一口气，戳了一块苹果放在嘴里。
苹果脆甜，咀嚼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你可真是……”
路闻杳话没说完，牧冷川也没有追问，只是问他怎么不打游戏。
“不巧，找了个双人游戏。”
路闻杳摸出一个手柄，扔给牧冷川。
牧冷川拿起手柄，有些犹豫，“我不会打游戏。”
不管他，路闻杳已经按下开始，“不会你买这么多游戏？”
“都是给你准备的。”
虽然也没听说过路闻杳喜欢玩游戏，牧冷川还是准备了。
他不能让对方觉得待在他这里很无聊。
“少废话，快点，开始了。”
路闻杳不看他，盯着屏幕，实际上屏幕演示的游戏教程，也是一点都没看进去。
-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路闻杳玩得正上头的时候，牧冷川突然退出游戏，看着手表说道。
“啊？”
看着退出界面，路闻杳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牧冷川点点手表，“十一点了，走吧。”
路闻杳没有说话，眯着眼睛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却当真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其他想法。
不得不说，他有些意外。
“嘶，你这人——”
倒是正经。
路闻杳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最后四个字，搞得好像他有多期待一样。
“行，我走了。”
他起身，拎起外套往门口走，却发现牧冷川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怎么？还要送送我？什么时候这么有待客之道了。”
他调侃。
说起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被人硬生生气走的。
“希望你没有忘记，自己的车现在还在饭店门口。”
牧冷川出声提醒。
中午两个人从饭店出来，一起坐的牧冷川的车，路闻杳的就停在饭店门口了。
“你随便借我一辆就行，明天我到你公司还你。”
见这人是真的准备送自己，并且还要送回家，路闻杳赶忙说道。
两个大男人，送来送去的，实在没有必要。
“我送你回家，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牧冷川停下来，外套穿了一只袖子，另一边披在肩上。
“是。”
“那你去挑一辆吧。”
牧冷川抬手指向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晚上趁着牧冷川做饭的时候路闻杳参观过，里面有一整面墙的玻璃展览柜，放着牧冷川的手表饰品和车钥匙。
足以展现他的财力。
“不用，今天这辆就行。”
路闻杳瞥见牧冷川手里拿着的车钥匙，伸手要拿过来。
钥匙从牧冷川手里脱离的那一刻，路闻杳感觉自己的指腹也被刮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那人，那张脸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自从吃饭时出现那有趣的表情之后，这人的情绪又开始藏起来了。
“走了。”
“到家发消息。”
牧冷川在后面叮嘱。
怎么婆婆妈妈的……
路闻杳当作没有听见。
但回到家后，他还是给这人发了一条消息，并收获“晚安”两个字。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路闻杳才猛地发现，自己完全被牧冷川牵着鼻子走了。
“你昨天找夏言清，有问到什么吗？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餐桌上，路母递给路闻杳一篇面包，问他。
“没有，她不肯说。昨天去朋友家晚了。”
路闻杳脸不红心不跳说着真假参半的话。
“唉，行吧，只要你不难受就行。”
路母叹了口气，基本已经接受了婚约取消的事情。
难受？
路闻杳才不难受。
吃过早饭，他就愉快地上班去了。
中午的时候，远路来了一位稀客。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路闻杳喊了声进，就看见牧冷川推门进来了。
“嗯？你怎么来了？怎么没人说一声。”
“已经中午了，有人也吃饭去了。”
中午了？
路闻杳看了一眼时间，有些惊讶。现在路父已经将远路大部分业务都交给了路闻杳，这让他比从前忙了许多。
“你来取车吗？我还准备下午下班了给你开过去。”
路闻杳靠在椅子上，闭了闭有些酸胀的眼睛。
“你的车我开过来了，先吃饭吧。”
再睁开眼睛，面前桌上已经多了一把车钥匙，是路闻杳昨天落在牧冷川家的。
同时，牧冷川开始把一个又一个陶瓷饭盒放在路闻杳办公室的茶几上。
从包装到菜的品相，路闻杳一眼就看出来是出自牧冷川的手。
但是明显复杂程度比昨天三道菜高了不少。
虎皮辣椒酿肉、糖醋鱼、白灼娃娃菜，还有一道鲫鱼豆腐汤。
“你昨天晚上做的？”
路闻杳有点不敢相信。
“十点开始做的，公司有小厨房——坐下吃。”
这话从牧冷川嘴里说出来，就像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但听进路闻杳的耳朵里，承载着多种情绪的罐子便被打翻混合，淌满整颗心脏。
“但是你这饭我没有理由吃啊。”
已经快要倒戈的立场，在败阵前发出最后的哀嚎，路闻杳盯着桌上的菜，一脸凝重。
“难道你吃每顿饭前都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牧冷川塞过来的筷子在路闻杳手里松松地握着，但已经转向了饭桌。
“我承认现在我每一分每一秒做出的举动都是在追求你，但是你接受我的行为，并不代表接受我的感情。
选择权还是在你。”
这是牧冷川用切身经历总结出的经验，当初路闻杳献殷勤的那段时间他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当初……
想起路闻杳带过来的第一顿饭，牧冷川突然还有些怀念。
有道理。
纠结是否接受这顿饭，路闻杳用了好几分钟，但对牧冷川这番话表示赞同，只用了一秒。
毕竟没有必要跟吃的过不去。
“开吃。”
他心情愉悦地握紧筷子。
这菜卖相一般，但是味道确实不错，如果最后没有被盯着吃完米饭就更好了。
“这些你就哈——”
吃饱喝足，路闻杳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接着说：“你就放着吧，我到时候收拾好送到阿姨家去。”
“吃饱了不要——”
牧冷川没听他的，自己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抬头，那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路闻杳感受到一阵舒适的温度覆在眼睛上，不时还轻柔地刮按着眼眶。
他的睡意更浓了，逐渐失去对外界的最后一点感知。
再次睁眼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
茶几桌面一尘不染，之前那顿饭就像做梦一样。
田螺……大哥。
路闻杳想起一个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