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所有的怪物都分为了灵魂体和本体。”
无笙点头, 谢微言说的没错。
他们看见的这几栋回字楼，虽然表面上看去层栋分明毫不相干，但实际上里面的空间相互交融, 无比混乱。
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要杀的不止有木偶一般的空壳怪物（本体），还有那些仍旧游荡在自己“领地”的东西。
“总之, ”无笙再次对顾凉二人重复, “小心为上。”
“嗯。”两道声线同时回应。
而等自己队伍的事情安排好了, 无笙回头看向另一个谢微言，询问道：“要和我们一起走么？”
那人显然一愣, 他先是盯着无笙, 又撇了眼紧贴在无笙身边的另一个自己，眉眼间雾霭沉沉。
自己变了，无笙也变了。不过这样做出来的选择，似乎才是正确的......
不会始终成为悲剧, 也不会永远求而不得。
隐约间他听见另一个自己悄声开口——
“笙宝, 这个家伙一定在谋划什么坏主意。真的，我还不了解曾经的我吗？我们先走吧？反正他皮糙肉厚，耐揍。”
曾经的谢微言：......
他动了动手指。
这个世界的谢微言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立即补充说道：“笙宝你看他你看他，果然不老实！”
另一个谢微言喉间一哽, 强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语气格外僵硬，“还不走？时间很充足？”
语气很冲，却是表明了帮忙的意思。
无笙轻叹一口气, 将身边那撩起袖子便准备上前理论的人给一把抓了回来, 同时笑眯眯对那人的开口, “多谢。”
随后他连接上队内语言，“时影，你们准备好了吗？下一层是四楼。”
时影与顾凉同时开口，“随时可以出发。”
顾凉却在说完后，略带担心的扫了一眼手边的小无笙。
时影见状，看着顾凉极其轻微的摇了摇头。
“那么，清扫行动现在开始。”
......
“三楼清扫完毕。”
“我们这边还需要五分钟......三楼清扫完毕。”
“无人受伤。”
“无人受伤。”
......
“四楼清扫完毕。”
......
一路顺畅的难以置信，可随着推进，直觉却令无笙感到越发不安。
终于，在清扫完毕第十六层时，他气息略微不稳的开口，“还剩最后一层，不休息了，楼上就是登层。”
时影/顾凉：“好。”
这时，海水翻涌的声音瞬间大了不少，无笙心中猛然一振，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快走！‘海神’又回来了！”
两个谢微言同时点头，认真的神情格外相似。
无笙看了眼艾洛斯，语气从未这样严肃：“艾洛斯，你要是想要卫浩白死，就跳下去找他，它马上就会出来。又或者现在和我走，我会尽力保证你回到伊甸园。”
艾洛斯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他的确想要去找卫浩，哪怕只剩下丝毫生还的可能。
无笙蹙眉：“你想放弃自己么？我就在前面，想好了就跟上来。”
几滴泪坠落在地，艾洛斯正准备抬腿跟上时，却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控制不住的回头，阴影瞬间笼罩而上。
这次“海神”出水的时间似乎格外早，连同速度都快了不少......
无笙听闻声响猛地回头，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海神”为什么会出现的如此之快，只是同样迅速的做出反应，以丝线勾住艾洛斯腰间，将人迅速朝后拽去。
期间艾洛斯神情呆愣，似乎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无笙感觉很不对劲，虽然只是一眼，但那怪物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可就在他们却在准备上楼时，艾洛斯却突然剧烈反抗起来，挣脱了那只握着自己的手。
无笙难以抑制的上前一步，同时开口嘱咐：“时影，顾凉，暂停上楼，这边遇见了一些麻烦。”
“严重吗？”
“有点棘手。”
无笙沉默一瞬，而后与谢微言对视一眼，连带着第三人向前走去。
他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现存的所有异常。
海神的攻击加快了，仅用几秒钟的时间就从底层探到了顶楼。难道是因为是它不断的吞噬活人从而恢复了力量？
但它为什么出现的这么频繁？
并且攻击方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还有一点，艾洛斯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他们发现，在那些大小不一的肉球中，装满了数不清的“大脑”。而这些大脑似乎并未完全死亡，而是再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存活着......]
无笙再次想起了游戏有关海神的介绍，其中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漏洞——那些大脑是从哪儿来的？它们是人脑吗？
如果是人脑，难道就是它曾经吃掉的那些活人的脑子？
而大脑并没有完全死亡，又是不是意味着，那些被吃掉的人也并没有死亡，而是在以一种他们无法设想的方式，继续存活着？
如果上述假设完全成立，那什么会令艾洛斯这样激动？
卫浩。
谢微言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他忽而开口，“这么一堆脑子，他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无笙也觉得有些奇怪，他顿住脚步，看向前头没有丝毫防御动作的艾洛斯，又望向那形状仍旧可怖的“海神”。
“不是，”他低声开口，“不是通过那些大脑辨认出来的，而是通过这个手掌的微动作。”
卫浩有很重的烟瘾。
而艾洛斯又与卫浩相处了那么多年。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可如果是这样......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有主脑与副脑之分，副脑为主脑提供算力。]
无笙不知道这个怪物是怎么区分主脑与副脑的，它有自己的集群意识。
而它那么着急的想要吞噬活人，绝不是不是为了那一星半点的血肉食粮，毕竟深海中有那么多庞大的食物可供它选择。
主脑的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人类的思考计算能力。
为了获取足够多的目标，从而壮大作为主脑的自己。
可现在出现了一种令人格外震惊、格外难以置信的结局。
一个普通人的大脑，竟然打过了无数个副脑，并且取代主脑成为了新的统治者。
某个个体存在战胜了原先的集群意识，现在所有的副脑以他为主体，为他提供算力，他的意识成为了碾压一切的最优目标。
吞噬殆尽。
取而代之。
无笙眼中难掩震惊，指尖的丝线也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
如果现在的海神是卫浩的意识，那么他尊重艾洛斯的选择。
果不其然，他看见艾洛斯满足的眯上了眼，甚至踮起脚将自己朝上送去。
而那只巨大的畸形手掌，此刻正控制着只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揉着艾洛斯的头顶。
我要和你走，即使你现在变成了怪物。
艾洛斯清澈的眼中充满着依恋。
卫浩可能也感受到了艾洛斯的意思，他摊开掌心，上面仍旧蠕动着无数的肉球，隐隐可见其中红白的大脑，散发出影影约约的腥味。
可艾洛斯没有丝毫犹豫，他翻身落入这巨大的手掌心，眷恋的张开手臂紧紧拥抱着。
到真像只小鹦鹉。
眼看着手掌逐渐紧握准备退回海底，艾洛斯却突然开口阻止：“对了，卫浩，你先等等。”
那只巨大的手停住了动作，艾洛斯直起身子，冲无笙招了招手。
无笙走上前去，略微仰着头，看向那坐在手心的艾洛斯，询问开口：“是还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给谁吗？”
艾洛斯摇头，声音低沉几许，“没啦，我和卫浩两家，现在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还活着。嗯......如果说是人们常规定义的活着，那现在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轻柔的抚摸着手边的一个肉球，神情似有怀念。
“抱歉。”无笙语带歉意。
艾洛斯唇简微动，却没有询问出口。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个末世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人类终有一天会被淘汰。
伊甸园.....它只是少数人的伊甸园，却是大部分人的失乐园。
所以他说道：“无笙，这个给你。”
无笙没有接过那被塑料袋包裹的小册子，一双清明的眼安静的看向艾洛斯。
艾洛斯笑得灿烂，这是无笙从未在伊甸园内看见过的笑容。
“又不是无偿给你，我还有份日记，和卫浩姐姐的旧物一起留在了伊甸园，房号L1021。请你帮我烧了它们，这个消息就是我给出的报酬。”
无笙看着眼前那封皮满是痕迹的册子，不由莞尔：“好，我答应你。”
“那我走了，后会无期。”艾洛斯环抱双膝，身边无数肉球涌动，亲昵的蹭着他，最后逐渐将他包围淹没。
无笙也是轻声呢喃，“再见。”
手掌缓缓收拢，却以极快的速度退回了大洋深处。
无笙沉默的向下凝视着，他低头看向连接着海底的底楼，久久未曾言语。
他尊重卫浩的选择，也同样相信，在人类无法接触的另一方土地上，会长出难以想象的绮丽。
无笙感受着掌中小册子传来的触感，他知道，这里面记载着足以推翻伊甸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