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要是玩完,杨宁也一样。裴青轩十分自信,杨宁不会把过去的龌龊事抖搂出来,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他们俩都完蛋。
不过看杨宁激动的样子,裴青轩默默唾弃,中年男人居然也来跟他谈感情,“杨宁,你冷静想想,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没有亲情也有友情,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此时此刻也只有你能帮我,我……我也不想你跟着我辛劳多年,最后陷入困境,连累你女儿都无法完成学业。”
他说的情真意切,看着杨宁的双眼隐有泪光闪烁,面容憔悴而更显真挚。
杨宁死死盯着裴青轩,不出声,他头次觉得裴青轩的变脸可以拿个演技大奖。
裴青轩继续说:“杨哥,这件事就算坐牢也不过三五年的事,等你女儿学成归来,你也就没事了。只要我还能在娱乐圈,到时候你就再回来,我们一起拼,我经纪人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你女儿、你媳妇、你家人我全都帮你打点好!可如果我完了,你只会比我更惨!”
他紧紧抓住杨宁的双手,祈求道,“求你了,杨哥!”
杨宁跌坐在椅子中。
裴青轩什么时候离开的杨宁已经没有印象。
他无法接受裴青轩要他顶罪的意图。
被查出的金额太大,惊动了上级部门,据他得到的消息是上级部门要严肃处理,那他们开刀警告娱乐圈艺人,杜绝偷税漏税。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绝不是他和裴青轩轻易能摆平。
得有人扛下这件事。
杨宁闭起双眼,两手捂住脸,感到世界一片黑暗。
他不想去坐牢,也不想从此自己在娱乐圈毫无出路。
然而裴青轩说的没错,如果裴青轩完蛋,他自己只会更惨。
还有谁可以帮他?
杨宁在极端的绝望中胡乱翻动手机通讯录。
一个个人名划过视野。
突然某个熟悉的名字闯入眼帘,杨宁滑屏幕的手骤然停下。
温鸢!
温鸢,温家小少爷。
温鸢针对的是裴青轩,也许他会放过自己!
杨宁立刻打给温鸢,电话全部提示无法接通,发出的信息显示“非对方好友”。
但这种程度就能让杨宁放弃的话,他就不会成为裴青轩的经纪人。
找到手机上备注为“最难缠狗仔”的联系人,杨宁不等对方开口说:“去找温鸢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给你裴青轩的料做交换。”
自从温鸢回到温家,温老爷子安排温鸢每天到温氏集团学习,熟悉集团业务。
列席高层会议,参与项目决策,他态度谦和,学习起来认真严谨,没有半点少爷架子,从不会用自己的意见去左右高层们的想法。
更何况,在为了裴青轩踏足娱乐圈之前,温鸢一直跟着温老爷子学习企业管理、投资发展,基础打的坚实,就算六年不曾接触经济商业,再回归家族产业也不过是拾起从小的功课罢了。
慢慢的,温氏的决策管理层也就接受温鸢做为温老爷子唯一继承人的事实。
虽说离认可温鸢接管集团还早,但在温氏集团上下看来,未来的接班人非温鸢莫属,而维护温鸢,是所有工作人员的职责之一。
“先生,你不能进去,没有预约,温先生不接受临时会面。”
保安拦下试图闯入温氏集团大楼的杨宁,杨宁被推搡的发丝凌乱,做为知名经纪人,在这里,他的名号派不上半分用途。
“我不是找温董事长,我找温鸢,我是他经纪人,你们帮我传个话,就说我要告诉他有关裴青轩的事情。”杨宁费力的从保安的推阻中挣脱出来,这种时刻,形象不值一提。
“先生,在温氏集团,不管哪位温先生都不接受临时会面。请您回去等邀约。”
保安尽职尽责的将杨宁拦在门口,杨宁别无他法,打算蹲在温氏集团门口等温鸢。
正僵持着,大堂中的电梯“叮”一声打开,温鸢和几位衣着高档的职业经理人一起走出电梯。
他站在那群商业精英中毫不逊色,举手投足间展露着人上人的气度。
那是种由内而外的矜贵。
杨宁不明白温鸢的气质他怎么此时才发觉,过去几年中自己是瞎了吗,竟完全不觉得温鸢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温鸢和他、和裴青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即便是在同个圈子里转,温鸢也绝对是最耀眼的那个。
他当初应该把所有资源堆在温鸢身上的。
后悔来不及,此刻唯一能做的是抓住眼前机会。
杨宁立刻喊道,“温鸢,你不是想收拾裴青轩吗?我帮你!”
他这一喊,大堂中的人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温鸢身上。
温鸢脚步顿住,投向杨宁的视线平淡而宁静。
杨宁立刻拨开保安,跑到他面前说:“我知道裴青轩很多事情,比如他勾搭过的艺人没有十八也得十个,还有他偷税漏税的事,我可以把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只要你把我撇清,我就能帮你把裴青轩砸进地底永远翻不了身!”
温鸢看向杨宁的目光微眯,似乎在审视他的可信度。
杨宁又说:“以后我跟着你,你想要什么资源我都帮你拿下,我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绝对会把你打造成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天王级那种,裴青轩都比不上,就连栾莫迟也达不到,怎么样?”
温鸢沉默了片刻,最后他望着杨宁十分轻快的笑了下,这让杨宁以为自己几乎成功了。
“我不需要。”
杨宁的心瞬间跌至谷底,他没弄明白,温鸢不需要的是他帮忙扳倒裴青轩,还是不需要娱乐圈的天王位置,或者,两样都不需要。
杨宁讪讪的问:“为什么?”
温鸢笑笑,“杨宁,我想你没弄清楚。卑鄙无耻者必将受到制裁,我想收拾的不止裴青轩一个。”
“你,你的意思是,连我也要收拾?”
“难道裴青轩偷税漏税你没有参与?没有分赃?裴青轩拿走我的作品私自发表,难道你不知道?不是你帮忙制作的?”温鸢收敛了笑意,方才的平和瞬间逝去,整个人散发着锐利的锋芒。
杨宁不自觉的哆嗦了下,他几乎是本能的腿软下跪,在人来人往的温氏集团大堂中,扑通跪了下去,“温鸢对不起,过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跟着裴青轩做了很多错事,我现在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我不想跟着裴青轩完蛋,求求你。”
温鸢垂下眼,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让杨宁起来,他的声音如重锤砸在杨宁坍塌的脊柱上,“你的道歉建立在我的新身份之上,其实你根本没有真的悔过,这样的道歉我并不稀罕。去你该去的地方好好反省吧。”
他说完,不再看一眼跌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的杨宁,在温氏集团所有人的瞩目中离开。
和杨宁谈完,温鸢沿着街道自己走了走,顺便买了个小蛋糕。
倒不是谁的生日,只是路过蛋糕店看见橱窗中的蛋糕莫名觉得感慨。
记忆中他父母还在时,温温柔柔可可爱爱的母亲喜欢狗狗,总是盼着蛋糕店能出一款狗狗蛋糕,父亲就忍不住吐槽她,好好的蛋糕为什么要做成只狗。
如今做成狗狗样子的蛋糕已不稀罕,稀罕的人却已经不在。
温鸢买下那只趴在橱柜中沉睡的可爱小狗,拎到温家老宅门口才苦笑,自己是拎了个难伺候的摆件回来。
这样纤毛毕现的蛋糕,他们家不会有人舍得吃。
他打车回来,下车发现家门口不远处停着辆漆黑的保姆车向他打灯,看起来像电视上演的那种违法犯罪的片子,引诱他过去,再把他绑架,卖掉。
温鸢走近两步,看清车牌号,脚步接着变快,要不是还拎着个怕晃怕摔的祖宗狗狗,他能飞奔上车。
不等他到,车门已经自动打开,笔直挺括的西装大长腿从车上迈下,一个带着墨镜身披黑风衣的酷哥站在黑漆漆的车边等他,只是上扬的嘴角破坏了那种凛冽的冷酷之气,多了份心照不宣的温情。
“温鸢。”
温鸢走的气喘呼呼,“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
温鸢眼眸明亮,像他手中的小狗蛋糕,黑黝黝的瞳孔尽是面前人的影像,仿佛全身心的依赖他、思念他。
这让栾莫迟想要一个拥抱,想用拥抱来传达自身的同等情感。
他这样想时,也这样做了。
上前一步,将两个人的距离缩到毫无距离,栾莫迟手臂越过温鸢后颈将人按在自己怀抱中。
没有过多的解释,他想温鸢会懂。
温鸢身体略微僵硬了下,随即很快放松,依着栾莫迟的力道,将头靠上去。
两耳相贴,在零度左右的室外如同贴近热源,让他自耳尖开始发烫。
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磁性嗓音,那是无数夜晚陪伴温鸢入睡的安眠曲,“知道你搬过来了,跑机场太远,不想你麻烦,我就自己过来看你。”
温鸢一手拎着蛋糕,空着的另一只手缓缓摸上栾莫迟后背。如贴在他自己背后的两只手那般,紧紧贴在栾莫迟身躯之上,以力量传递心情。
海边风大,还有浪声阵阵,然而这些一瞬之间仿佛全部隐去,身体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相接触的人所吸引,用尽全部力量去感受相拥所传达的隐秘情意。
有些话无法说出来,那就用行动表达。
温鸢轻轻蹭了蹭栾莫迟颈侧。
感觉到栾莫迟偏头,温软的唇沿着脸颊移动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让两个人都顿住。
栾莫迟的保姆车没关。
段然从前排探出头来,“你们要不上车?”
温鸢感觉自己脸快烧起来了,他刚要拒绝,就被栾莫迟一把拉上车。
车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车子前后座之间也有单独的隔板,一个密闭安全的环境让温鸢放下心。
“别怕,就算拍到了也没关系,我会承认。”栾莫迟从车上的热水器中倒了杯热气腾腾的水递给温鸢,“暖暖手。”
温鸢把狗放到两人脚下,接过那杯热水捧在手中,笑的尴尬,“大可不必。”
“嗯?我不是裴青轩,不会藏着掖着。不过你要是不喜欢被议论,我也可以撤下所有消息。”栾莫迟摘下墨镜,说话的时候他望着温鸢,他五官比例极好,每一个部位都仿佛上天按照模具雕刻,完美的让人生妒。眉骨如峰,眼窝微凹,略长的眼眸深情无比,当他凝视某个人的时候,那样珍视的眼神让人沉迷。
温鸢掩饰性的低头喝水,随即被热水烫了一口,慌乱中水沿着唇边溢出几滴。
栾莫迟伸手用指腹为他拭去唇边水珠。
温鸢觉得自己要爆炸。
“你去美国这一趟还顺利吗?”
栾莫迟笑了,“幸不辱使命,药我拿回来了。”
在温鸢欣喜的目光中,栾莫迟从随身的皮包中取出一盒包装了三层的药,药品没有品牌标签,不透光瓶身上只有简单的几个英文词,说明了服用剂量。
“它还是在测试中的一款药,正是和禚氏药业合作的实验室中产出的,我看过他们的测试记录了,测试者没有不良反应。但凡事没有绝对,我还是担心……”
栾莫迟的担心没说出口,温鸢了然的点头,“凡事没有绝对,即便是通过检测上市的药品,也总会有人排异,出现不良反应。不过,好在我是最最普通的那种人,从来不是什么幸运儿,会中那微乎其微的概率。”
他接过药,按照用药指南,从中取出一粒胶囊,就着栾莫迟倒的那杯水,仰头含服。
栾莫迟凝神看着温鸢,眉毛死死拧起,一幅随时要冲医院抢救的紧张感。
本想假装出现不良反应的温鸢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不舍得让栾莫迟紧张担忧。
这个影视界高高在上的帝王,跑到远隔重洋的地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拿到药,又马不停蹄的赶来见他。
温鸢舒出一口气,忍不住握住栾莫迟的手。
栾莫迟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手指在温鸢掌心轻轻蜷曲,“我和你一样,抽奖从来不中,好运从不眷顾,以前总怀疑自己不是幸运儿。不过现在我才发现,大概是因为碰到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样的话比直白的喜欢更震撼。
时间似乎停滞,温鸢想回应,在他简单潦草的一生中,此时此刻也是为数不多的幸运时刻。
不论以后两人怎样,他会永远记得这一瞬,无论栾莫迟恨他或厌恶他,他都不会讨厌栾莫迟。
“栾莫迟,这个药,”温鸢攒着那瓶药晃了晃,药在瓶中震荡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这个情,我会永远记得,不论以后怎样,我都可以回报你,用我最大的能力。”
“回报?”栾莫迟眉毛挑了下,似乎不满意温鸢的用词,他声音显而易见的更加低沉,“如果非要说回报,那你是不是该给我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