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轩穿着锃光瓦亮的皮鞋,踩着一地碎玻璃、烂手机走到杨宁的桌子前。

  “禚实被温鸢抓到把柄,说什么要把我做过的事情都爆出来,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掐着杨宁桌子上的一株绿植,要把它砸出去。

  “你冷静点!”杨宁起身夺过那盆绿植。

  跟裴青轩呆久了,他那躁郁症似的脾气连杨宁都传染了。

  为了控制自己,杨宁天天对着桌上的绿植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温鸢嗓子的事是禚实的主意,从头至尾都和你没关系。至于以前的事情……”杨宁把绿植摆回原位,“你平常不挺冷静的,怎么这次急了?他们想爆,那咱们也爆。先把他们砸进地底,让他们自顾不暇,没机会爆不就得了。”

  裴青轩推了推眼镜,往后倒退两步,把自己摔进沙发,“你说得对,是我一时着急不冷静。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给他们爆个惊天大新闻。”

  医院里总是人满为患,不过主任特地空出了中午时间安排温鸢复查。

  “嗓子保护的不错,只要尽快拿到特效药,恢复原来的声音条件没问题。”

  “谢谢医生。”

  “不用谢我,栾先生的安排,我们都要尽力。只是特效药的事情,那家国外研究所不太好接触,栾先生说他去想办法,不知道怎么样了?”

  温鸢摇摇头,“目前还没有消息。没关系,他帮我太多,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医生低头给温鸢开药,随口说道,“今天怎么不见栾先生来?”

  “应该是忙着拍戏吧,从综艺出来就马上进组,我们综艺上的小姐姐称他是时间管理大师。”

  温鸢谈到栾莫迟的语气熟稔,带着天然的亲近。

  医生正在给温鸢开药,闻言抬头瞟了他一眼,写到复合维生素时,医生又给开了瓶。

  从医院出来,温鸢接到佟书电话,佟书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让他赶紧上网看新闻。

  温鸢站在医院门口,打开手机,无数通知消息涌进来,所有的消息都在写一件事。

  【演员禚实卑劣人品大揭秘,甩大牌欺负新人堪比□□】

  新闻全篇围绕禚氏药业公子禚氏自进入娱乐圈以后,仗着家世显赫胡作非为,带资进组抢角色,打压新人耍大牌,酗酒醉驾抽烟轰趴,一整个劣迹斑斑的混子。

  这篇消息甚至用一小段篇幅隐晦的写禚实不满温鸢在《流淌音乐,停驻时光》这档综艺中抢镜出风头,出于报复心态打压温鸢,致使温鸢喉咙受损。

  虽没有写明下药这事,但前因后果和真相大差不差,重点写了温鸢和禚实两个人的矛盾来写,其他人的名字提都没提。

  颇有种站在受害人温鸢的立场为他鸣不平的感觉。

  灵动的眉毛扬了扬,温鸢打开股票软件,禚氏药业的股价已经变成一条绿线,肉眼可见的迅速跌停。

  没等温鸢理清思路,禚实的电话就打进来。

  “你为什么要爆出去!温鸢,你出尔反尔,什么不想牵涉太广,什么报复裴青轩,你他嘛的就是放屁!”禚实在电话中咆哮,语气极端而愤怒,“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特效药你想都不要想了!”

  温鸢静静听完禚实的嚎叫,眼底泛过寒意,他顿了一秒道,“禚实,用你的废物脑子想想,对我而言,在网上爆料你重要还是拿到药恢复我的嗓子重要?”

  “当然是……”电话中的禚实没有当然下去,“不是你发的新闻……是谁?”

  “你猜不出来吗?”这么迅速的动作,这么精准的爆料,一击就把禚实彻底砸碎不能翻身的狠辣。

  “温鸢,我们见个面。”

  “好。”

  虽然这趟见面并非一定要见,但,总该给禚实最后一击。

  温鸢打车去私人会所,见到禚实时也不禁被禚实的状态吓了一跳。

  禚实说不上多英俊,单眼皮长脸颊,也算是符合国外审美的明星,浑身自带富家少爷的跋扈气息,嚣张气焰。

  而此时包间中的青年,头戴一顶半旧鸭舌帽,帽檐下的宽墨镜遮住三分之二脸部。

  他下半张脸捂着口罩,脸颊靠耳边的位置隐隐露出几道青紫印痕,像是被狠狠甩了巴掌。

  衣服上还挂着暗色斑痕,分不清是血渍还是污渍。

  丝毫没有往日气场,整个人看起来落魄颓废。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三天吗?为什么才一天就出这种事!”

  禚实没摘墨镜,也没摘口罩,他掏出根烟点上,夹在指间却不抽,夹烟的手背上一道新鲜的血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新闻不是我发的。但新闻的每个细节都和具体情况相符合,是了解内幕的人发出来的。他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温鸢纤细的手指敲着桌子自言自语。

  “了解内幕的人只有我们几个。裴青轩、乔桥、栾莫迟,你和我。”

  “不是乔桥,发出这种消息,就算他把自己的名字抹去,但他牵连其中防不住深扒,一旦被扒出来,他和他妹妹都会出事。也不是栾莫迟,剩下的就是裴青轩。”

  禚实弹掉烟灰,“为什么不是栾莫迟?”

  “没有为什么,我知道不是他。”温鸢眯了眯眼,遮住眼眸中浓重的厌恶,“是裴青轩。”

  “最好不是栾莫迟。那裴青轩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裴青轩,怕你爆出事情真相对他不利,就先下手为强,把你推到人品低劣下毒报复的位置上,这样你之后不论怎么爆料、指控他的所作所为,都不会有人相信。毕竟卑劣之人控告他人卑劣,大家只会认为是你诬告。”温鸢一边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一面有条不紊的分析状况,“毕竟你你的恶劣过往被他爆的底朝天,你完了。”

  “裴!青!轩!”禚实咬牙切齿的将烟头按在桌面上。

  白净的桌布上登时被灼烧出黑色孔洞,一股焦烟味弥漫在不大的空间。

  “你们还真是狐朋狗友,互相坑骗毫不手软。”

  禚实冷冷哼了声,“少说没用的,现在怎么办,他害的我在娱乐圈的形象一落千丈,我怎么才能挽回?”

  “挽回形象?你问我?”温鸢对着禚实笑了,“因为嫉妒就给别人下毒、断送别人事业的人,有任何必要留在娱乐圈?虽然我最终目标不是你,你只是我计划中的附带,但裴青轩要让你第一个出局,我乐见其成。”

  “你什么意思?”禚实腾的站起身,一掌拍在桌面上,“你别忘了,你想要的特效药还要靠我拿到,要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唱歌!”

  温鸢不为所动的坐在椅子中,直视禚实。

  即便禚实的双目藏于墨镜之后,依然能捕捉到那道不安慌乱的视线。

  “你不会以为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特效药上面吧?我为裴青轩死过一回,得到的教训就是,永远不要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一旦别人拒绝你,你的希望彻底破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禚实站立不稳,身体轻轻摇晃,被遮挡严实的脸上看不见神情,他发抖的声线中却流露着浓重的恐惧和绝望。

  温鸢顿了顿,继续说,“特效药,我原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你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我还有别的方法。退一万步讲,我真的失声,没办法在娱乐圈继续唱歌,你也为此付出代价,且你比我更惨,不仅不能再演戏,我想,禚氏药业也容不下你这个劣迹斑斑的接班人吧?”

  “等……等下”禚氏在接二连三的冲击中有些混乱,但他忽然察觉他的行动他的反应似乎都在温鸢的掌控之中,“你!你早计划好了!你找我,根本就没想和我合作!你让我给裴青轩打电话说咱两合作,其实就是为了逼裴青轩和我反目!裴青轩心思深沉怀疑心重,就算之前我和他关系再好,他听说我和你联手,只会想保全自己,把我弄死,对不对!裴青轩爆料我,让我无法翻身,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这些都在你的计划内,对不对!温鸢!”

  “啪啪啪”房间内响起有节奏的鼓掌声,温鸢对着禚实轻轻点头,默认一切。

  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无法发泄,仿佛失声的人是他。

  在事情被媒体曝光后,他那古板父亲紧接着就甩了他一巴掌,扔给他一张亲子关系断绝书。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一辈子依靠的禚氏药业,在他落败的时刻,绝然的弃他而去。

  半晌,禚实才艰涩而绝望的问出口,“我该怎么办?”

  “你给我下毒,裴青轩又害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送你个后半辈子的忠告。”温鸢站起身,惋惜的说,“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至于怎么办,建议你带好帽子、墨镜和口罩。”

  禚实的事情不断发酵,他所代言的品牌第一时间纷纷宣布与之解约,禚氏药业在接连跌停后也公布了将禚实踢出禚家的消息,禚实的经济公司不再为他发声,一时之间很多受过禚实迫害的小艺人小偶像纷纷站队,控诉禚实的劣迹斑斑。

  某个受禚实欺辱过的小艺人实名举报禚实犯罪,没多久,被禚氏药业抛弃的少爷禚氏锒铛入狱。

  《流淌音乐,停驻时光》节目组也成了风口浪尖被关注的对象。

  温鸢之前吸了一大波路人粉,现在他被禚实针对迫害的事情闹出来,节目组难辞其咎。

  整个网上都是对禚实对节目组的讨伐之声。

  在劣迹艺人禚实和热度不断上升的温鸢之间,节目组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在爆料禚氏的消息发出当晚在官方账号公布将禚实从录制嘉宾中除名,第四期节目将换人录制。

  温鸢认真刷着网友评论,自他觉醒以来从未如此仔细的去看网友评论。

  不论是公众号、节目组、嘉宾们的个人账号,全都是如出一辙对禚实个人的批判。

  终于在刷了一个小时后,他在节目组的公告下发现了一条评论“裴青轩和禚实狼狈为奸,怎么裴青轩就没有被扒出来”

  在铺天盖地的批判中,仿佛粉丝们集体失忆,裴青轩和禚实是圈中好友这一事实。

  禚实完了,裴青轩的账号安静的出奇,连通告动态都无。

  温鸢点了下那唯一提到裴青轩的评论,下一秒,屏幕弹出“您所引用的信息已不存在”。

  难怪全网没有提到裴青轩的,他早该料到,裴青轩在控制舆论,话题引导这方面简直登峰造极。

  栾莫迟的经纪人说的对,一个人的发言始终抵不过整个公司的运作。

  裴青轩背后站着杨宁和他的利益相关体,他们不会让裴青轩这个摇钱树轻易倒下。

  但,越难的事情,就越有挑战性。

  禚实不屑于装模作样,他是明明白白的卑鄙;裴青轩则是一面情深义重一面捅人刀子,一等一的伪装高手。

  温鸢合上电脑,想象裴青轩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晚上佟书咋咋呼呼的给他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对禚实低劣行为进行了半个小时的批判,对温鸢失声的可能担心了半个小时。

  等佟书终于挂断电话,栾莫迟的电话几乎无缝衔接的打进来。

  “在和谁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朋友,嗯,我认得一个小徒弟,他挺能说的,就占了很长时间。耽误你时间了吗?”温鸢想到栾莫迟一直举着电话不停重拨怎么都打不进来的样子,顿感内疚。

  “没有,我看了新闻,你没事吧?”

  “没事的。”

  “药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人去国外那个研究所,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电话中只有栾莫迟一个人的说话声,没有背景音,他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显得格外低沉磁性,像情人的手,撩过心弦。

  温鸢清咳两声,生硬的转换话题,“我不担心。栾帝在做什么?”

  “在数离第四期节目录制还有多长时间。”

  “不是后天就录制吗?”

  “对,距离我们见面,还有39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