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鸢昨天晚上给歌曲制作工作室回邮件,要不是他没这家工作室电话,他能抄起电话问这家工作室的负责人是不是裴青轩本人。

  等他回完邮件,睡着的时候都下半夜了。

  上午正补觉,手机铃声开始响个不停。

  温鸢闭着眼睛摸过电话按了接听键,电话中传出杀猪般的鬼叫。

  “师父!救命啊!”

  谁?

  “打错了。”温鸢凭习惯挂掉电话。

  十秒钟后,电话再次响起,温鸢任它响了一分钟,才闭着眼按下接听。

  “师父别挂!我是你昨天刚赢回来的徒弟!”

  温鸢开始清醒,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师父救我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既然认我做徒弟就不能看我被人欺负!”

  “哦,佟书啊。”温鸢从床上坐起来,继续闭着眼睛问,“时间、地点、缘由,说。”

  “师父,我早上到地铁站唱歌,来了一拨人,说我抢他们地盘,让我赔钱,连昨天的钱一起赔……让我滚出地铁站,要不然就揍我。”佟书在电话里有点急躁,“师父,我不怕揍,但是他们,他们说我非法经营,要把我送警察那,我……”

  “非法经营?”温鸢听到这四个字,笑醒了,“你让他们等着,等我去把他们送警察那。”

  温鸢赶到地铁站,见四个青年把佟书围在地铁站通道口的角落里。

  一个穿粉衬衫的小青年坐在佟书的高脚椅上,拿着佟书的吉他随意拨弄,见温鸢赶来,地皮流氓似的抬眼瞟温鸢,“你是他师父?挺能啊,昨天在这唱的挺火,赚了不少吧?”

  温鸢走到佟书身前,佟书只比他矮一两公分,十七的男孩子还没发育完,营养跟上再过几年就是座珠穆朗玛峰。

  “赚多赚少和你们有关系?”

  粉衬衫弹琴的手滑过琴弦,惊起一串刺耳声音,“当然和我有关系,这地方是我的地盘,在这唱歌都要交向我摊位费,你们没交钱就在这唱歌,按规矩,赚的钱要罚三倍。”

  “你胡扯!这地铁口又不是你家开的。”佟书喊。

  他身边围着的几个人作势要打佟书,温鸢手疾眼快将佟书拽到身后。

  “有什么规定证明这是你的地盘,还要收费?”

  粉衬衫指指另外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一脸理所当然,“他们就是规定。你们出去问问,这一带谁不知道我粉红龙的名号,在我的地盘上赚钱,当然要交保护费。”

  佟书在温鸢背后嚷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温鸢和那四个混混一起看他,佟书往温鸢身后缩了缩,“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四个混混哈哈大笑。

  温鸢叹口气,“他说的对,钱没有,但命也不给。给我徒弟道歉,并且保证不再来骚扰他,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和你们计较。”

  粉衬衫怒了,他斜着温鸢来来回回看几眼,“你在说什么?不和我计较?我偏要和你计较!”

  他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抡起佟书的吉他一把砸在通道口的白墙上。

  棕红色的吉他瞬间分崩离析,无数碎片弹射,被琴弦勉强维系在一起的琴身砸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白墙上留下到暗红色的划痕,墙皮纷纷坠落。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见几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聚在一起,也没人敢上前询问。

  “我的琴!”佟书带着哭腔冲上去抱起自己碎了的琴,“我刚买的琴!”

  吉他不是很贵,温鸢看得出来,他家里的琴每一把都比佟书这把值钱。

  可对主人而言,琴不论贵贱,只要寄托了主人感情的琴就是最珍贵的。

  “佟书,起来。”温鸢把抱着吉他碎片的佟书拉起来,转头看向粉衬衫,“说对不起,并且赔钱。”

  粉衬衫嗤了声,“赔?做梦!要打架倒是可以奉陪。”

  “法治社会,就不打架了,地铁口上面是家运动场馆,我们用运动比个赛吧。”温鸢指着粉衬衫,“随便挑一样运动方式,只要我打败你们,就三倍价格赔一把吉他。”

  “那你输了呢?”粉衬衫被激起斗志,“让我随便选?好大的口气。”

  “输了的话,昨天的钱,我三十倍给你,而且以后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好!那就明天这时候,我们上面运动场馆见。”

  “明天?你不会是吓得想跑吧?”温鸢冷笑了声,“我这个人不记仇,有仇一般当天报。就现在比,不敢的话,算你输。”

  “草!我怕你这个小白脸?”

  粉衬衫撸起袖子,伸出中指对着温鸢勾了勾,“比就比!走!”

  地铁口上去是一家不算大的球类场馆,有篮球场、乒乓球场、网球场、羽毛球场。

  篮球场人满为患,粉衬衫绕过篮球场,径直往网球场里走。

  “打网球。”粉衬衫和自己的花臂兄弟交换眼色,他们在这一带横行霸道久了,自然也是这家运动场馆的常客,这里的运动项目他们都玩的很熟。

  之所以选网球,粉衬衫看温鸢瘦瘦弱弱的样子就知道他不常运动,网球又不是普通人的运动项目,大部分人就算打球也只是会打羽毛球而已,网球这种限定场地偏贵族的运动,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看温鸢和他徒弟穿的寒碜样子,还在地铁口赚钱必定不会网球。

  一会把他们杀个哭爹喊娘,看这俩臭小子还敢嘚瑟。

  粉衬衫得意洋洋的拿了球拍进场地,发现温鸢在场边弓腰压腿做热身,“还挺会装模作样。”

  佟书担忧的替温鸢拿着球拍,“师父,你行不行啊,我这辈子都没打过网球。要不行,咱就算了,我再攒两年钱买个吉他也行。”

  “有仇不报非君子。”温鸢伸长胳膊拍了下佟书脑袋,“我很长时间没运动了,得抻一抻。”

  等温鸢慢腾腾的压完腿活动完手腕脚腕,佟书递给他网球拍,那边的花衬衫已经等的不耐烦。

  “拖延时间也没用,今天我让你们知道这一带谁做主。”

  他话音刚落,一个有力的发球就飞过去。

  温鸢一步向前,接球回击。

  黄绿色小球飞旋的速度比花衬衫击出时更快,肉眼可见的裹挟着强大力量,砸向对面边线。

  花衬衫还没来得及动作,那球砸在边线前几厘米的位置。

  继而弹起掠出一道弧影飞出场地。

  花衬衫愣愣的看着小球落到界外,咕溜溜滚远。

  他连一步都动不了。

  球贴着他脸颊飞过去的瞬间,他以为那是颗会要命的子弹,快到根本看不清。

  好强!

  如果这是实力,而非运气。

  这个人,绝对算他在这个运动场馆中见过的强者之列!

  花衬衫的小弟们守在边线附近,见球精准的砸到线前,全部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也是跟着花衬衫练过网球的人,知道这一球击出时的力度和精度,瞄的这样分毫不差,如果不是凑巧就是过硬的实力……

  如果连花衬衫都没有与之一战相抗衡的能力,那这种实力,可以碾压他们所有人。

  场中的花衬衫回过神,不由自主的咽下口水,掩饰掉一瞬间的惊慌,安慰自己那只是偶然,绝对是巧合而已。

  “再来!臭小子!”

  半小时后,佟书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上累趴的花衬衫和同样累到不行的温鸢。

  温鸢是纯粹的体力跟不上,全凭技术碾压对手。

  花衬衫则是被温鸢钓着跑来跑去,从底线到边线,从网前到对角,几乎跑了温鸢两三倍的运动量。

  直到佟书怀里抱着的温鸢外套中响起手机铃声,佟书才愣愣的拿出手机,跟场中的温鸢比划。

  花衬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场中大喘气。

  温鸢去找佟书拿手机接电话,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你好,袁先生,我这边是音乐发行工作室,您昨天晚上给我们回的邮件,我们已经看到了。还是想再和您沟通一下,您这三首歌,其中有两首特别适合裴青轩先生,裴先生正在筹备演唱会,如果你肯将歌给裴先生唱,裴先生这边愿意付大价钱。”

  温鸢静静听对方把话说完,心里的火却压不住要烧。

  要不是裴青轩耗费他多年时间,他怎么会半个小时就体力不济。

  有为裴青轩不求回报无悔付出的那时间,他早打进职业网球联赛了。

  “多少?”

  “一首二十万,两首四十,第三首其实也还可以,三首一起我们可以跟裴先生那边争取五十万的价格。这个价格是目前行内非常优厚的价格了,您把歌给别人唱,都拿不到这个价位。”

  “别说是五十万,就算五百万五千万都不行。作为词曲作者,我的要求说的很明白,裴青轩不行。如果你们做不到……”

  球场对面的花衬衫跪在地上大口喘气,他死死盯着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拎着球拍的温鸢。

  他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这人在气力不济的情况下,单手就可以发出带着巨大冲击的球。

  只能说对方是绝对的强者。

  要不是这人的体能跟不上,甚至可以1V4,打趴他们所有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会输的很惨。与其颜面扫地,不如,趁其注意力都集中在电话时……

  花衬衫偷偷摸摸拾起个球,抛球,击球,球对着温鸢急速飞过去。

  一手举着电话的温鸢余光扫见网球飞来,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抬手对着花衬衫的方向击挡回去。

  “啊!”场地对面的花衬衫惨叫一声。

  这一球照着花衬衫直直飞过去,花衬衫躲避不及,球砸在他额上,花衬衫噗通跪倒在地,“啊,好痛啊!我要瞎了,我要死了!”

  电话中的人显然听见了这惨叫,小声问了句,“温先生,请问您在做什么?”

  温鸢看了眼被爆头滚成一团的花衬衫,“打架。”

  电话那头的人气势明显弱下去,“袁先生,这几首歌我们已经给裴先生那边看过了,裴先生经济公司很满意,现在说不给裴先生唱,我们也不好解释。”

  “怎么解释是你们的事,我发过去时就已经写明白注意事项。谁唱都可以,但不能是裴青轩。你们没看到注意事项,自己工作失误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反而来解决我,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温先生,你看如果你同意,我们还可以再提高一下价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好了,去解决你们的工作失误,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试图解决我,以得到巨大的经济回报。如果你们敢这么做,我会把你们送上热搜,送上法庭。一个没有原则,违背创作者意愿的发行方,你们会出道的。邮件我已经截图存证,现在的通话也在录音中,你们不仅要全额支付所有经济利润还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各项诉讼费用。要怎么做,好好考虑。”

  温鸢挂断电话,把电话扔给佟书,他绕到球场对面站到还在翻滚的花衬衫身前。

  “三比零,认输了吗?”

  花衬衫捂着额头在地上翻滚,他的几个小弟冲上来扶起他。

  “不,不认!”花衬衫捂着脸吼。

  “啧,我今天没事,可以奉陪,你们可以再挑个运动,我们再来一轮。”温鸢语气有些冷,刚才的事让他脸上挂着明显不悦的表,看向花衬衫的眼神锋芒毕露。

  这样的语气、表情和眼神凝聚在一起,猛然反转了他开始那种文雅沉静的形象,反倒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场。

  “这……不来了!”花衬衫强提气势,然而他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形象,“劳资今天忙,不陪你们玩了!走走走。”

  网球运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本来就没什么技能可以说掌握就掌握。

  他练网球也练了几年,花衬衫自以为算不上职业,在业余爱好中也算佼佼者,今天的这个对手,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谁能想到只凭技术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虐他。

  绝对是达到职业选手的门槛了。

  这样的人,单手握拍随意一击就能打得他狼狈不堪,他还不自量力的要跟人PK。

  花衬衫只觉得面上无光,丢人的很。

  他摔了球拍正准备走,却被温鸢的球拍拦下。

  “等等,我徒弟的吉他一万。”

  花衬衫的脚步磕绊,他转头盯着温鸢目露凶光,“一万?一千都没有!不给!门都没有!”

  丢人就算了,还想他拿钱?

  在花衬衫的蛮横目光下,温鸢又跟佟书要回电话,他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划拉几下屏幕,等电话中传出一道年老人声,才缓缓开口。

  “叔,有几个混混砸了我的乐器,能抓起来关一辈子吗?”

  “关不了一辈子啊?那最多能关几年?”

  “三五年?那也行吧,我现在在——”

  花衬衫一把扑上去夺过温鸢的电话,“赔!我赔!我给你转账!就是能不能……打个折呗?”

  温鸢笑了,“门都没有。”

  等到花衬衫不情不愿转了一万给佟书后,几个人一溜烟的离开了网球场。

  佟书不可置信的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转账数额跟做梦似的。

  “师父,你好强啊!不止是歌坛卧龙,还是网球王子啊!啥时候教我两招呗。”

  温鸢把花衬衫扔掉的球拍捡起来,递给佟书,“少年,现实点,这技术不练个十年八年,别出去说你会这个。”

  佟书跟着温鸢往外走,路过篮球场,忽然想到什么,“师父,你刚开始让他们随便选一项运动,你不会是无所不能吧?”

  温鸢步伐不停,“你猜。”

  他们刚走出体育馆,温鸢的电话又响起来,依然是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坚决冷漠,“我不同意,裴青轩休想唱我的任何一首歌。”

  “那我可以唱吗?”

  电话中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点笑意,如浓郁的葡萄酒香,沁人心脾。

  温鸢一下子顿住。

  佟书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不自觉的卸掉方才冷硬语气,放柔声线,“栾莫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