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估计是没想到自己最大的仰仗竟然就这么落入了敌手,半带愣怔地望着温瑞清,又听谢逢解释了一番,终于回过神来,干嚎道:“好哇,你就是魔教教主?你好大的胆啊!反了你了啊!待我回去禀明圣上,定要带百万大军踏平你这鸟不拉屎的山头,将你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他骂得气喘吁吁,奈何谢逢只是不屑回道:“谢某恭候。只不过,不知公公还有没有命回去。”

  果然李公公浑身颤了下,畏畏缩缩地对着温瑞清道:“温统领,就这点解药,也就够你们吃半个月,时间到了没有解药,你们还是会死。你若给我松绑,到时候我一定在圣上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我保你们不死,还能保你们升官发财!”

  满殿静默,无人应答,亦无人动一下。

  温瑞清瞟了一眼李公公,淡然道:“弟兄们皆为死士,身中奇毒,口不能言,如何升官发财。”

  李公公立马疯狂摇头:“可以的!他们不行,你可以啊!圣上并未将你毒哑啊!你回头是岸……”

  尾音被“咻”的一声利刃破空声划裂,温瑞清手中的长剑出鞘一寸,正正抵在李公公脖前,李公公头往后一仰,吓得再不敢言语。

  殿外顺着石阶又传来噪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定当又是一大批人马赶到。

  赵扬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那一定是山庄众人,不想原本已吓得噤了声李公公却尖声狂笑:“哈哈哈萧大人带兵来救我了!你们现在赶紧投降我还可以让萧大人饶你们一命!”

  赵扬:“……”

  从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个李公公一直活在“我的命很重要,我很厉害,你们都会听我的话,连圣上都听我的话”的自信心爆棚妄想症里。

  待石阶下的人踏入殿中,赵扬却惊住了——

  李公公却长舒了口气,高声叫:“太好了!快!薛公子,快将他们都抓了!他们都反叛了!”

  薛竟谦身上的天青色短打衣衫早已洗净,他目光澄净,一步一步朝大殿走来。那短衫虽不如长衫翩跹,步伐也不够刚健,但衬着薛竟谦清峻的眉眼,却也是一个武艺出挑的年少英雄。

  他的身后,跟着大批相同石青色衣衫的剑客,步伐亦是轻快从容,镇定自如步入殿中。

  正是此番薛家带来的侍卫。

  薛竟谦笔直朝大殿走来。

  等赵扬发现不对劲时,薛竟谦已经走至他面前,晾着谢逢和李公公不去理会,对着他声情并茂道:“萧应不仁不义,我薛竟谦不屑与奸佞小人为伍,若打萧应,算我一个,我薛竟谦绝不饶他!”

  望着谢逢沉得堪比乌云的脸,赵扬欲哭无泪。

  薛公子你的倾诉对象搞错人了啊喂!结盟的双方头目在大殿中央啊,挨□□的对象也在那里,无论如何这句求结盟的话都不应该对着他说的好吗!

  “薛竟谦你……”李公公听闻薛竟谦的话,原本挺直的身体又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了腿上,那模样简直就像看见地上有张百元大钞,兴奋地捡起来却发现其实只是一张冥钞。

  听闻有人呼喊自己,薛竟谦转过身踏步走向殿央,在李公公面前站定。

  李公公明显底气不足,有气无力地哼骂道:“薛竟谦,我没想到你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竟跟花无数一丘之貉。当初他一个人逃回来了,却将我的人都丢在下面,可他竟然也有脸逃回来?他逃回来也就罢了,却还拦着我不让我炸死魔教!简直不可理喻。你也好不到哪去,我还道你宁折不弯,敬你是位谦谦公子……”

  薛竟谦大义凛然道:“宁折不弯?萧应他不仁不义,难道要我跟着他一路错下去?李公公,仁义自在心中,薛某只是在追求自己心中的大道。”

  温瑞清收回审视薛竟谦的视线,转向谢逢:“教主,你还有什么想问李明德的吗?”

  谢逢道:“有。”扭头转向李公公,“李公公,萧应如何能与朝廷勾结?”

  李公公闷声哼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谢逢淡淡道:“那便对不住了。”

  说罢飞起一脚,正中李公公胸口,李公公向后扑出数米,因为手被绑着,硬生生用背部着地,“哎呦”一声尖嚎,吐出一口鲜血。

  看得赵扬都跟着胸疼。

  简直凶残。

  一直没见着谢逢发威,他都差点忘了,这是个随手一拂都能把叶先圻这种高手挥到撞柱身亡的BOSS……

  李公公说了这么多都只是口嗨,真正厉害的还得是谢逢这种人狠话不多的。

  谢逢慢悠悠踱去李公公那里:“李公公这回可愿告诉我了?”

  李公公抻着脖子,口中冒出的鲜血顺嘴角流进花白头发堆里,显然是被踢到内脏出血。

  他嘴巴鼻子都拧在了一起,眼看谢逢步步进逼,边呛边道:“我说,我说,萧应……答应给圣上炼制仙丹,圣上……吃了龙体康健,须发变……黑,特封他为——三品仙士……”

  那模样,感觉再多说一句都会断气。

  赵扬心道这皇帝心真大,竟然找一个用毒高手给自己炼丹,别到时候被玩死了都不知道。

  谢逢又问:“那为何朝廷要攻上我教?”

  李公公:“圣上说,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听话,需要……敲打敲打。特别是梅英……教,最近太过嚣张。”

  谢逢:“不是萧应从中作梗?”

  李公公往后缩了点,气若游丝:“萧应说,他是梅英……教右护法,他自荐……带领人马收复梅英教。”

  谢逢垂了眼睫,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对温瑞清颔首示意:“温统领,我问完了。”

  温瑞清微点了下头,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对李公公温声道:“那李公公,温某最后问你一句——你有想好怎么死吗?毒死、炸死、一箭穿心而死,还是——凌迟而死?”

  赵扬听得心尖直颤,这么可怕的话,这个人却说得宛如白开水,平淡得像是在问你中午打算吃什么,是米饭水饺,还是包子馒头。

  简直比谢逢还要可怕。

  李公公先是愣了下,好像花了点时间终于理解了温瑞清话中的含义,满头的白发登时抖动不停,眼中迸出俱意:“不,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我是多么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子上的吗?后宫里……每天有那么多的太监犯事被打死,人人如履薄冰,唯独我屡屡都趟了过来,我每天……唯恐行差踏错,幸得天命之神眷顾,我才能位居高位。你不能杀我!你杀我是和神作对,是……是要遭天谴的!”

  “位居高位?不过一个从六品小官,还是靠阿谀奉承刘公公才得来的。”温瑞清毫不掩饰眼中厌恶,那眼神生生破坏了他脸上原本安好的恬然之气,“天命之神?你的天命之神指的是刘公公吗?这倒提醒我了,你在他手底下做了多少坏事,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才讨来了这个职位。我今天把你杀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你放心,杀了你,皇帝老儿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喂,你究竟想好怎么个死法了吗?”他再次一字一句地问道。

  李公公拼了命往后蹭:“不………不要……”

  可砧板上的鱼肉那还跑得掉,温瑞清长腿一跨,就将李公公从脖颈后提溜起。

  “你既然不肯选,那便由我替你选一个吧。”说罢,便毫不留情将木塞塞回李公公口中。

  李公公嗯嗯啊啊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温瑞清拎小鸡一般拎着李公公,面上仍是那副沉着淡然的表情,朝谢逢道:“教主,别忘了你答应过温某,要带我去见死去的弟兄。”

  谢逢道:“自然。请温兄稍等片刻,我们还有一拨人马没有到齐。”

  这一拨人马指的自然是天鸣山庄的那一拨。

  赵扬又丢脸,又心急如焚,峰顶都聊了这么久的天了,怎么大家都还没上来,真当是来旅游的了?

  如此又等了不久——虽然赵扬如坐针毡觉得过了很久,石阶下终于又传来噪杂脚步声。

  当前的那个人从石阶上冒出头来,正是一脸菜色的荀护法。

  猊毫立时飞凑了过去,荀护法摸着猊毫的毛,面色不虞地看了眼赵扬,二话没说,往大殿众堂主所立之处走去了。

  赵扬被瞪得莫名其妙,转头见天鸣山庄的众位长老和堂主三三两两爬上石阶。

  笑容可掬的鲁青第一个现身:“玉圣峰之景果然名不虚传哪。”

  吕渡旋即接上:“那可不。这一路上来,亦是有不少位置可建望山亭,都是独揽山貌的绝佳之地。还记得我说过的半山腰那处?风景尤好,搭个双层楼阁,建几处院落,必是消暑观景的好去处。”

  朱六大踏步跨出:“又要稿基建啊?可这是人家梅英教的地盘啊。”

  刘弋一声冷哼:“你懂什么,梅英教教主是我们庄女婿,还能不让动工不成?”

  朱六:“那敢情好啊,吕头,你别忘了给我盖个美人院啊!”

  风息冷冷一个眼刀:“聒噪。”

  赵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