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晚上赵扬是想把谢逢蹬去石壁缝里睡的,无奈谢逢夜里旧疾复发,咳得有些厉害了,他没法,只好唤谢逢一起在石床上睡觉。

  好在这一夜谢逢咳嗽他腰酸,也算是相安无事地抱睡了一晚。

  第二日赵扬醒来的时候,明晃晃的阳光已经射入洞口,他横躺在石床上,谢逢已经不知去向,而叶先圻正抱臂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看他。

  见他醒了,叶先圻当即开口:“你感觉好些了没?杜胥非跟我说你受了重伤,让我来给你看看。”

  赵扬呵呵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杜胥担忧过度了。”

  叶先圻:“是么?那好吧。反正我也没有药材能做金创药,也帮不到你什么忙。而且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下次再用我的神药,保管好得更快。你若没什么事,那我就下去继续挖药材去了,你好好休息。”

  “……”

  叶先圻说罢,就哼着小曲飘下了洞,干脆得毫不拖泥带水。

  谢逢今日颇忙,只在吃饭时露了两次脸。

  今日也无甚大事,谷底秩序井然,众人各司其职。

  赵扬一直躺着,颇感无聊,好在午后猊毫过来看他了。

  他刚有点感动,便听猊毫同他说:“昨晚,我本来想喊上媳妇一起去潭水里泡个澡,想增加下感情来着,就像你们前晚那样。”

  “……”

  “结果媳妇他说我……说我有伤风化……”

  “……”

  “呜呜……”

  “……”

  猊毫的到来并没让他心情更好,但是在休息了一整天后,赵扬感到身体的不适几乎已经全消。

  快乐一晚上,就得躺两天。也不知叶先圻说的是真是假,若是不用这么躺着,快乐一晚上也没什么不好。

  打住!他在想什么!他是要做攻的!

  赵扬蒙上皮毛,继续躺平去了。

  傍晚,符筠教尊和何峤教尊带了一身的风尘仆仆,赶在太阳落山前回了洞里,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谢逢。

  何峤教尊非常不要脸,看见桌上昨天剩下的烧鸡,便乐呵地拿出去又烤了烤,回来后几个人一起分了吃了,而且,他本人还是吃得最多的。

  符筠教尊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土和灰粘在他精致的衣摆和袖口上,他蹙眉淡淡地道:“赫连幕今日没有来赴约。”

  何峤仰头刚灌完一大口水,清了清嗓子:“我们见他没来,便去峰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人,恐怕是已经走了。”

  “走了?”赵扬忍不住道。

  “嗯,我听他们那些小喽啰说,好像是去京城了,似乎那边出了急事。”

  去京城?

  看来赫连幕确实和朝廷脱不了干系。

  “那他们在上面可有什么动作?”赵扬又问。

  “大概是不自量力想下来吧。哈哈哈,我见他们准备了不少绳子,怕是猜到我们在崖下了。”

  赵扬同谢逢相视一望,果然他们猜测得没错。

  谢逢道:“即刻传令,从现在开始,圣教弟子轮流巡视山崖,一旦发现可疑踪迹,立即回禀。”

  洞内的火烛已早早熄灭。

  仿佛是黎明前的黑夜,今晚的夜色显得格外得黑。

  山谷没有月光,甚至连鸟叫声都稀疏不少。

  唯有身旁躺着的人发出的绵长沉稳的呼吸声,令人心安。

  赵扬躺着躺着,突然有点想带谢逢回现代看看。也不知道谢逢这样的人在现代可以做什么。

  律师?肯定不行,这么不爱说话;医生?真的当了,估计没几天就因为沟通不畅惹上医患纠纷了;那就□□老大?可能这个还行,就是工作性质太危险。

  如果真的找不到工作,那就入赘他家,帮他管钱好了。

  ……啊呸,什么入赘,应该是嫁进来!

  担忧谢逢去了现代找不到工作的赵扬,哼哼唧唧地“呸”了一声之后终于进入了梦乡。

  一夜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得浅,醒得早。

  第三日一大早,谢逢刚走,赵扬便睁开了眼。

  天才蒙蒙亮,他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舒展开仿若新生的身体,踱步去了洞口。

  全身上下轻松如常、行动自如,简直振奋人心。

  他在洞里憋闷了两天,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谷底溜达一圈。

  可惜一身笨拙的轻功,只能凑合爬墙,下洞是万万不可能。

  要不要下次再在下面一次?这样还能顺理成章抹药恢复轻功?

  不行不行,他立刻摇头否决,轻功可以不要,尊严却不能丢,他要在上面!

  赵扬遗憾地望向还有层层薄雾笼罩的幽白山谷,朦胧中竟有一双白色羽翼破开山雾在林中翱翔,他揉了揉眼,确认没看错,是猊毫!在空中跟一只小蜜蜂一般绕8字。

  赵扬大喊一声:“猊毫!”见对方望过来,又夸张地挥了挥手。

  “哟,早啊。一大早就出来乱晃?”

  “我才没有,”猊毫脑袋一耷拉,钻进洞中,“我在做正事,是媳妇让我巡逻。”

  “那也算是物尽其用。你带我一个吧,我跟你一起。”

  一人一兽在山间驰骋,破云穿雾玩得好不开心。

  眼看太阳渐高、山雾淡去,猊毫忽地道:“小心,有动静。”

  是么?

  赵扬闭目聆听,可耳边只有呼啸风声,哪里听出还有旁的声音?

  猊毫收起羽翼,四爪轻轻一扒,伏在一处峭壁之上,回头吐着血口对他轻声道:“就在对面。”

  赵扬抓着猊毫脖子后的毛,悄然探头。

  对面山头聚有十来个全身皆着黑衣的人,正贼头贼脑不知在比划些什么。每个人手里抓着、身上背着厚厚的好几捆麻绳。

  难道,这就准备下崖了?

  果不其然,那边当头一人身上绑了绳结,便抓着绳索下了崖,其余的人将那麻绳一点点往崖下放,所有的线头相接处都打了死结。

  猊毫道:“我去把他赶回去。”

  “不可。”赵扬赶紧拉住猊毫,“如今这只是探路的,千万别打草惊蛇。万一他们喷毒粉,或者在水里下毒,我们反而被动。倒不如我们先等他下来,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赵扬和猊毫等在谷底,等得百无聊赖,那人磨磨蹭蹭,竟然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崖底。

  那人撒开绳索,在谷底溜达了一圈,显然什么也没发现,便绑了绳结打算回去。

  就在赵扬要松口气时,却见对方脚下一顿,视线往旁边草丛中看去。

  ……

  那视线所停之处,是几株被利器割断了茎叶的草,平整的割裂伤在微风轻拂下微微颤动,显然不是被风吹断或被野兽咬断的……

  草旁的泥地里,还有一行已经干掉的脚印……

  赵扬捂脸,踏马的叶先圻,被你害死了!

  那人手一抖,也不想着侦查了,手上一勒绳索就想往上爬,竟是吓得想赶紧溜上崖去。

  猊毫:“抓不抓?”

  赵扬:“抓了他们肯定就知道我们在下面守着了,到时必然警戒万分、全军出动!”

  猊毫:“那到底抓不抓?”

  赵扬咬咬牙:“抓!抓了他们得先找这队失踪的人,不抓就直接来找我们了!”

  赵扬和猊毫将这一撮人用绳子五花大绑着拉了回去,俘虏了十人的同时缴获了千米的长绳。

  几大长老齐齐坐镇,那几人被猊毫吓得几欲晕厥,惨白着脸还死撑着不肯说半个字。

  水淹火烤也都试了,威逼利诱也试了,甚至还让猊毫扮凶兽,那几人裤子都被吓湿了,愣是不发一言。

  基于此,赵扬认定这批黑衣人为死士级别,是打死也不会吐露秘密的!

  而缺乏刑具也缺乏严刑拷打经验的圣教众人也都傻了,只得把猊毫推出去继续巡逻,又把那几人草草关着了事。

  谢逢和杜胥在视察编绳进度。众人拾柴火焰高,现在只要是个圣教弟子,不是在割荨麻就是在编麻绳,在谷底红红火火、热火朝天地干着,颇具大学期末考前熬夜突击的盛况。

  猊毫被荀护法表扬,开心得将硕大的脑袋晃来晃去,巡逻兴致更高,8字绕得更溜,连饭都是边扑腾翅膀边用前爪抓着吃,就怕错过什么敌情。

  皇天不负有心兽,猊毫巡逻到下午申时,终于发来贺报:西侧靠近瀑布的山崖之上有几百黑衣人集结,看架势应该很快便会下崖。

  登时,猊毫驮着荀护法,谢逢揽着赵扬,各位长老、诸位堂主,还有杜胥携一众弟子身背麻绳紧随其后,只一小会功夫,大家就赶到了那处山崖之下。

  赵扬惊讶地发现,阿云竟也来了。

  清峭的身影傲然挺立于祝昭雨身侧,还换上了天鸣山庄的靛蓝侍卫服饰,倒是同祝昭雨的着装有些相似。

  “阿云?”赵扬挤了过去,“你也来了?你能动了?”

  阿云脸白了一白,道:“众人有难,我阿云自不能袖手旁观。而且这关系到少爷您的安危,便更是我的责任!”

  赵扬感激泪流,刚想拍拍阿云的肩,却发现手下的肩膀已被人抽走。祝昭雨搂着阿云,斜睨着他:“男男授受不亲,赵公子勿要毛手毛脚。”

  赵扬:“……”

  有了杜胥这个搓麻绳专业户的指挥,只消片刻,数张巨大的网便被埋在崖底的草丛中,像一只只蛰伏的巨蛇,只待猎物落网便一击即出。

  果然,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看见上方的天空中落下了不少小黑点。

  众人埋藏在山岩后方,眼见那小黑点从米粒大小变成黄豆大小,又变成鸡蛋大小,最后成为行李箱大小。

  猊毫载着荀护法唰地飞出去,荀护法高擎火把,一道道火苗将绳索从头烧断,绳索上的人仿佛天降陨石纷纷砸下,巨网应声张开,兜头撒下,将摔落的人全都牢牢箍住。

  不少人在绳索中挣扎,去摸腰上的刀,却被圣教众人一哄而上,钳住手脚,刀剑立时被抽出,哐里哐当摔在了山谷的另一侧。

  又闻数声“咚咚”闷响,竟是从山崖上又坠下近百人,想必都是在崖顶策应之人。

  神奇的是,那百人竟然没死,只是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呻|吟。

  赵扬正惊奇,又听铿然剑响,竟是那绳网被刺破了两处,两道人影架飞面前教众,从网中冲天而起。

  正是薛竟谦和花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