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悻悻道:“我也是听闻猊毫……大人的唾沫可治百病,才想着喊他来帮忙吐些唾沫的。”

  荀护法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再回头望向躲在他身后的猊毫,见猊毫顶着硕大的脑袋拼命点头,这才咳了声道:“那也应该大家一起商量,待确认妥当了才能这么做。”

  赵扬忙不迭点头:“好的,以后我一定注意!”

  一定注意以后再欺负这只傻虎时,要避着荀护法。

  潭水中掺了猊毫的口水以后,疗伤效力果然一日千里。

  尽管圣教教众都想多练练剑,但是山洞的大小实在不允许他们放肆,便只得听从荀护法的劝诫,去寒潭里躺平。

  却没想到越躺越神清气爽,原本包袱都提不动的弱鸡,这下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剑也能抡几个圈了。眼看恢复如初指日可待了!

  潭水如此奇效,引得叶先圻和曼花长老纷纷为之侧目。

  叶先圻潜心研究、苦心造诣,天天黏在寒潭边上,发誓要先曼花一步,找出潭水的奥妙之处!

  曼花长老则觉得反正是圣地之潭,永远属于圣教,要用的时候直接取一些即可,费那么大劲弄明白成因又如何。

  赵扬本想趁着谢逢打坐疗伤,去寒潭边找猊毫聊聊天,没想到正看到叶先圻趴在潭边的岩石上,捧着潭水往岩石上的一个凹陷的小坑里灌。

  他刚想溜达过去,却被叶先圻喊住了:“你站住!”

  “嗯?”赵扬装作才发现叶先圻一般踱步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先圻趴着答:“在等潭水蒸发,看看有没有什么晶体析出来,说不定这便是潭水奥妙所在。”

  赵扬点点头:“嗯。”

  你开心就好。

  叶先圻望着他,突然一蹦起身凑到他身旁。

  “喂,当初我遇到你,你就是从这个山洞出来的?”

  赵扬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你穿书怎么就这么幸运呢?真是幸福得让人嫉妒。”

  叶先圻皱着眉看着他,恨恨摇了摇头。

  “随便坠个崖就能遇到这么厉害的潭水,竟然还藏着掖着不跟我说。”

  “啧,若非我亲自来了一趟魔教,岂不是就无缘得见这么神奇的潭水了。我来的可真是值啊。”

  赵扬:“……”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可惜猊毫不在,不然可以让你见识见识他的口水。

  挥别了叶先圻,赵扬四下找了几圈也没看见猊毫的影子,料想一定是跑去哪里玩了,这才回头去寻谢逢去了。

  荀护法今天单独给谢逢寻了一处寒潭边的僻静之地,以供他在那里打坐、调息。

  赵扬一路溜达回去,刚拐过一个弯,便看见荀护法也在那里,不知道在同谢逢说些什么。

  他本想回避,却见谢逢望向了他,语气虽淡却带了层暖意:“回来了?”

  回来?

  他脚一崴,差点摔了。谢逢管这处犄角旮旯当自己的屋子了?

  而且看荀护法的表情,肯定没想过把这块地算作是他的好吗!

  他咳了一声走到谢逢身边站着。

  荀护法也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今日又有一批人马上了玉圣峰,约莫两百人左右,赫连幕也在其中。”

  “赫连幕也来了?”赵扬忍不住道:“他现在不藏藏掖掖了?”

  荀护法估计还在生他的气,没回他,只是同谢逢道:“算下来,这前后上峰的有两千余人了。现在教中各大院堂均已被他们占据,目前,他们在山中进行搜查,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

  “两千多人?”赵扬咂舌,他们才四五百人,就算武功都恢复了,就直接这样上去硬拼也不啻于以卵击石啊。

  谢逢刚才一直沉默,此刻终于发话:“山上没有食物补给,他们呆不了太久的。为今之计只能在山洞里再多待一段时日,再静待时机,伺机而动。荀护法,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大家尽快恢复武功。”

  荀护法郑重地点头哈腰:“教主说得极是,属下遵命。”

  这个圣教的几乎所有人,都对谢逢这个教主有一种迷样的崇拜,不仅将谢逢的话奉为圭臬,估计就算放个屁,也会觉得是香的。

  赵扬啧啧摇头,余光一瞥,却见石壁的角落处随意地搁了一个包袱,打结的那处松松垮垮地拴着,一片绿莹莹的光从里面晕出来。

  是什么在发光?

  赵扬眯着眼,好奇地往那边踱了几步。

  却听荀护法略带得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些是猊毫大人赐赠的夜明珠。”

  赵扬飞奔而去将包裹打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绿色晶莹的宝珠迫不及待地挤了出来。

  荀护法踱步而来:“猊毫大人心系我圣教,赐的夜明珠皆非凡品,俱是成色最好、个头最大的顶级明月珠。”他面露得意之色,“待我们回总坛之后,便可用这些明珠好好地修缮下我们各处院堂了。”

  不是心系圣教,是心系你……

  赵扬在心里给荀护法竖了个大拇指,第一次看见自己主动把聘礼交出来给娘家盖房子的。

  荀护法满心豪情壮志,似乎下一秒全新的圣教神殿便会出现在眼前。

  赵扬嘴张了又闭,他是真不忍心破坏这气氛,可念及可怜攒珠子的猊毫,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这些是猊毫的聘礼……”

  荀护法瞪他一眼:“是猊毫大人!”

  谢逢了然地点头,略微思忖后说:“猊毫有心了,既然是聘礼,到时先拿一些给叶先圻,感谢他舍药相救,这次赫连幕上玉圣峰,怕是要毁坏不少院堂,到时正好重修一遍,方便你们办喜事。”

  荀护法了然应声:“好的,届时,您和赵公子的喜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风光大办。”

  赵扬刚想悄悄塞一个夜明珠到怀里,闻言愣住了:“等……等等,不是你和猊毫么?这是他的聘礼啊!”

  荀护法拧眉瞪眼:“怎么可能?!”转眼又疑惑瞪着他:“不过,你怎么知道这珠子叫‘汖礼’?”

  赵扬将夜明珠妥帖地塞回包袱里,拍拍袖子起身,尽量温和地开口:“猊毫也是说这珠子叫聘礼的对不对?咳,可能他的意思是说——想娶你?就是这个‘聘’会不会是三媒六聘的那个聘?”

  他刚刚终于回过味来,谢逢说的那些聘礼用途……完全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中饱私囊,欺负神兽啊!

  还自己的人情,修自己的圣殿,完了还打着旗号说是为了给猊毫和荀护法成亲修的,其心险恶啊!

  “怎……不可能!”荀护法狠狠往后退了一步,身形一歪,差点站不稳,“我要去找猊毫大人!”说罢便夺洞口而去!

  赵扬望了望荀护法的背影,又望了望地上的夜明珠,难以定夺。

  不光荀护法爱财,他也爱啊啊啊!

  似乎被谢逢看穿,谢逢那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带了点无奈:“你放心,我不还回去,免得猊毫以为我们要退婚。”

  得了承诺,他立刻拔腿一蹬,追出洞口。

  赵扬一路追在荀护法身后,眼见那踉跄背影摔了两次狗啃泥。

  其中有一次正巧摔在躺在岩石边上等水被风干的叶先圻身边,叶先圻只皱了皱眉,展袖将荀护法挡住,以防水被惊扰溅出,全程目不斜视,看都没看荀护法一眼。

  还有一次是曲长老那黄毛挥着翅膀在潭上尖声尖气地乱叫:“曼花在这里!在这里!脱光啦!快来看!”时,荀护法又摔了。

  下一秒,潭水中蹿出浑身湿漉漉、秀眉怒蹙、身姿窈窕的曼花长老,指着黄毛叱喝:“我要宰了你这只恩将仇报的蠢鸟!”

  立时咻咻咻几道凛冽寒光向黄毛掷去,寒光半路被一道炫目剑气截住,银色袖箭“铛铛铛”掉落在地,混在黄毛的“杀鸟啦!”嚎叫声中,场面堪称混乱之至。

  黄毛呼啦啦飞回救命稻草曲长老的肩头,曲长老收剑回鞘望向曼花长老,曼花长老一张脸气得通红,出口却结巴了:“你……你武功恢复……了?”

  赵扬围观八卦正起劲,没曾想荀护法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步伐凌乱埋头继续前行,赵扬遗憾地叹了一声慌忙追了上去。

  两人已经绕到了潭水的另一边,此处平平无奇,潭边路窄仅供一人通过。

  只是……

  赵扬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着荀护法跟出了幻觉。

  面前原本应该是石壁的地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洞口?

  眼看荀护法熟门熟路就将身影闪了进去,赵扬赶紧跟上。

  可才踏入,地面便地震般起伏晃动,赵扬几乎扒在洞壁上才勉强站住,耳边隆响声不绝于耳,头顶石灰粉如落雪般扑簌簌打了满脸。

  须臾,等地面恢复平静之时,平安度过大难的赵扬往前一望,前方荀护法趴地的姿势比他的还不雅,而荀护法的正前方,遽然出现了一个约三丈宽高的山洞。

  洞风寒气逼人,阴暗潮湿的森森冷风像女鬼的手拂过他们脸畔,只霎时,两人的发鬓和眼睫上就结了层薄霜。

  轰隆声褪去,洞顶冰棱融化,滴答滴答往下滴水的声音幽幽震荡在耳畔。

  赵扬扶着洞壁往洞内望,又是一个潭洞,洞内半边是莹莹绿光的潭水,半边是湿漉漉的岩石。

  潭水边岩石上,蹲着一名披散着白发的白衣少年。

  说是蹲,其实也不尽然,因为那蹲姿——双臂并排竖在双腿之间粘在地上,更像一只狗。

  “鬼?”荀护法打着颤的声音从地底幽幽飘荡而上。

  少年回过头,一双幽蓝的眼眸对准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