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扬深吸口气:“我不是让你们别说出去吗?”

  阿顺绞着双手:“是没说出去啊,我只告诉了夫人啊。告诉夫人算说出去吗……”

  叶先圻摇着“玉树临风”扇,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然不算,夫人是自己人。”

  赵扬:“……”

  完了完了完了。

  赵扬撒下两人,暴走回屋,他这个夫人要杀他,保不齐待会又得兵戎相见。

  保险起见,他还是赶紧卷铺盖逃吧。

  手摸上身侧的思逢剑,赵扬刚准备把它拆下来一起打包,又顿住了:不对啊!他现在好歹也算是有武功的人了,虽说不如谢逢,但解决一个只会用匕首的小丫头片子应该绰绰有余吧?

  “赵哥……赵哥?”叶先圻横扇在赵扬面前晃了两晃,“既然夫人要来,你给我安排个房间,我先回去休息。”

  “不不不!”大腿不能走!有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嗯?”

  “别走!”在叶先圻惊诧的眼神中,赵扬扒上对方的衣袖,“你留下来陪我!”

  “啥?”叶先圻干巴巴地道:“在下没有窥探闺房之事的癖好……”

  卧槽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赵扬转头,朝愣愣站在厅中,一副如遭雷击模样的阿顺喝到:“阿顺,你先去帮忙添壶新茶。”

  阿顺呆滞了片刻,终于回魂应了声“是”,扭转身同手同脚往外跑,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慌乱地爬起来小跑着跑远了。

  打发走阿顺,赵扬搓着手好商好量地同叶先圻开口:“叶哥,我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帮忙?”

  “嗯!”赵扬重重点头,眼睛骨碌碌在厅里扫视一圈,一指头顶:“你等会趴那就行!”

  叶先圻顺着赵扬手指的方向,幽幽地抬头望了望头顶房梁,再幽幽地将视线飘回赵扬身上。

  “别这样看我,真不是叫你偷窥!你就帮我个忙吧。”赵扬诚恳道,“你看我都答应让你暂住山庄了,你也就勉为其难帮我下吧,好不好?”

  叶先圻眼皮直跳,“玉树临风”扇晃了好几下,终于勉强应了声:“好。”

  赵扬坐在堂屋正位,靠着那雕着凤飞九天纹案的红木椅,如坐针毡。

  桌上是早已变冷的茶水,头顶是叶先圻不情不愿趴卧的房梁。

  赵扬手握在腰侧思逢宝剑上,心跳和腿一起抖……得厉害。

  【命格酱,你你你知道这薛家小姐为为为啥要杀我?】

  命格酱的声音似乎就清晰在耳边:【警告!该问题属于人物心理活动范畴,不属于命格酱能回答的范围,还请贵方自行探索。】

  【……,行吧,那你看看看在能回答的范围内随便说说说点啥吧。】

  【嗯——这位薛家小姐本名徐翊环,是主角的表妹,因为父母双亡才投靠了薛家,从此改姓为薛,并被薛家认作养女。后来,因为赵庄主和薛庄主的缘故,和你定了亲。这桩婚事是半年前定下的,你去风栩山庄的时候,和她碰过几次面。】

  这薛小姐父母死了?那倒也算可怜。

  赵扬高中毕业时父母就因车祸身故,如此一想倒生出几分同病相连的惺惺相惜之感。

  【那她父母是怎么死的?】

  【我看看,奥,这属于隐藏剧情,还请贵方自行探索。】

  【……】算了,意料之内。

  门扉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响声。

  赵扬闻声抬起了头,刚还一直在抖的腿顿住了。

  美人!真正的美人啊!

  当初唯一的一面美人怒目圆睁,他都没敢怎么看,如今美人微微敛下双目,一副安静温婉的模样,是乃真正的大家闺秀,沉鱼落雁之颜啊!

  赵扬呆呆地望着薛翊环秀睫轻垂,娉娉袅袅地走进门。

  对方穿了件绯红的轻纱襦裙,粉白的襦衣上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大红牡丹,琳琅配饰坠满身侧,随着步伐摇曳生姿。青丝高高绾起,金钗一步三摇。

  待至婀娜行至案前,美人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给赵扬行了一礼,环佩叮当悦耳,敲得他心旌荡漾。

  赵扬的身体绷得笔直。

  要不是几天前美人拿匕首刺他的场景太过狰狞,他简直要认为眼前这个女子就只是个温柔娇弱可人的妹子!

  给这么漂亮的妹子设定是杀人恶魔,命格酱你……简直没有心。

  桌上是阿顺新添的茶水,此刻斟满温热茶水的茶盏被薛翊环用柔荑握住,连着软玉温香的身体朝赵扬靠了过来。

  赵扬僵硬地将身体往后移了移。

  却没想到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一枚锃亮的匕首从薛翊环的水袖中滑出,飞扑向赵扬面门。

  又来。

  连着两次都用匕首,简直没有创新。

  而且,他已不是刚穿越过来的赵扬了。

  匕首路径看得是一清二楚,一切仿若慢动作回放,赵扬右手猛地一抬,堪堪在匕刃快要刺入眉心之时,用双指夹住了。

  匕首再前进不得。

  茶盏掉落地上,砰得一声脆响,迸出一朵雪白花蕊,零落四溅。

  薛翊环另一只手突地一扬,利器刺破空气发出咻然声响,赵扬心道不好,刚才的匕首只是个幌子!果不其然,三枚玄色小钉从薛翊环袖中甩出,直直向他脖颈射来。

  眼看玄钉就要戳入脖颈。

  完了,又要浪费一次重生机会了……

  赵扬满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却听得“铮铮铮”得三声脆响,一枚玉笛从脖前横飞过,击落了那三枚漆黑的小钉。

  千钧一发之际,是叶先圻救了他的命。

  叶先圻自房梁急遽坠落,一手点了薛翊环的穴道,另一手展袖一扬收了旋回的玉笛,这才对赵扬怒气冲冲道:“你武功被狗吃了吗!左手是摆设吗?暗器都不知要打掉?!”

  赵扬惊魂未定,自知理亏,将匕首一扔绕到叶先圻的身侧,讨好地笑道:“叶哥别生气,气坏身体。这不是知道叶哥你武功高强,给你一个露手的机会嘛。”

  眼见叶先圻面色稍霁,他头一转瞪向薛翊环。

  薛翊环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神色早不复刚才乖巧,扭曲的面容上秀目怒睁:“哼!赵铭之,我早就想杀了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无耻,竟然带了帮手藏在梁上。”

  呵,都要杀他了,还不让他带帮手,难道让他站等着被砍么?当他傻X?

  赵扬冷声喝道:“说!你为何屡次三番杀我?!”

  “哼,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薛翊环厉声应道。

  杀父杀母之仇?赵扬愕然,原主竟然这么罪大恶极?

  太冤了,他作为一个五讲四美的现代社会好青年,从来都是积极让座;成为一个兢兢业业的社畜后,也从不留bug过夜,怎么会摊到这么一个作恶杀人的原主身上?

  赵扬有些心虚,干咳两声后,堆上一脸至诚的歉意:“对不起啊……是我杀了你父母啊?其实我失忆了,记不大清了……你看,你也杀了我一次了,要不,我们扯平算了?”看着面前的薛翊环一脸呆愣,他又补了一句:“其实你杀夫也不是小罪,我们扯平很划算的,你要不要考虑下?”

  他应该够诚心了吧,道歉加上威吓,对方若还不答应,天理难容啊!

  未料道对方好似更怒了:“赵少庄主,你在挖苦讽刺我吗?杀我父母的,是你爹!”

  薛翊环苦于被定住,全身动弹不了,只能把眼睛瞪得更圆以示心中愤恨:“是你爹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父母。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啥?是他爹?卧槽,那杀他干嘛!

  真该给这薛小姐普及下现代刑法知识,谁犯法,谁偿命,三观不正要人命啊。

  “你和你爹,你们蛇鼠一窝、一丘之貉,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好处,却要别人用命来赔!”

  ??就事论事不行,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赵扬怒气陡升,就为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害他浪费一次重生机会,他心里仅有的那点同病相连的怜惜之情也全部消散殆尽。

  “好笑,我爹都死了,你现在空口无凭说是我爹杀的就是我爹杀的?我还说你蓄意谋杀亲夫,栽赃陷害呢!现在可是人证物证俱在!”赵扬毫不客气,欺负他不会骂人吗?

  他扭头朝向叶先圻:“叶哥,你说说,谋杀亲夫是什么罪?五马分尸?浸猪笼?还是沉江?”

  “你果然无耻至极!”薛翊环柳眉倒竖,咬牙怒叱。

  叶先圻正俯身查看掉落在案桌上的匕首,冷不丁被赵扬cue到,忙挺直了背,从袖中掏出折扇一摇:“谈不上,最多也就是判个‘斩立决’吧,谋杀未遂的,大概……打五十大棍?”

  “谁说未遂了!”赵扬一拍桌吼道。

  “……”叶先圻讪讪闭了嘴。

  “哼!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若不是小时候被我表哥所救,你早就应该死了。你能当上武林盟主还不全是靠着你爹,而我表哥却为了救你落下病根,体质羸弱!要是你当初死了没连累他,照我表哥的武学天赋,一定早就成为武林盟主了,风栩山庄又何必屈居第二!”

  “哈?这是谁跟你说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翊环毫无惧色,傲视赵扬,“你竟敢说我空口无凭?当年参与西吾山追杀祁岭毒仙一事的人,全都可以为我作证!”

  剑拔弩张之际,“咳……咳!”叶先圻举扇掩口咳了两声,“看来江湖传闻倒也不全然是假。”

  “什么传闻?”赵扬瞪向叶先圻。

  “这么凶干嘛,呶,”叶先圻将桌上匕首扔给赵扬,“这个匕首你仔细看看。”

  赵扬伸手将匕首接住,细细打量,寒光闪烁的刀身上竟刻了一个“徐”字,他疑惑道:“徐?”

  薛翊环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嘶吼道:“狗贼!快将匕首放下!这是我七岁生辰时爹爹送给我的,你不配碰它!”

  说得好像谁稀罕这匕首一样。

  赵扬把匕首一扔,那匕首哐当落回桌面。

  叶先圻一展折扇,施施然开口:“有传闻说,当年徐音山门下有一对年轻夫妇,在参与围杀祁岭毒仙的时候中了奇毒,转瞬间便状若野人、神智尽失,然则力大无穷,竟反手屠戮正道同盟二十余人。据说此毒名曰‘失心散’,无药可解,只能神智混沌到战死为止。听闻最后还是赵庄主赶至,凭借绝世武功了结了毒仙和那对年轻夫妇,这才救下余下的十余人。”

  叶先圻目光扫过薛翊环,后者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我还听闻,那对夫妇留下了一名七岁孩童。稚子何辜,令人痛心哪,幸而那孩子被亲戚收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是赵扬回庄的部分,今日加更一章,共更新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