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予我色彩【完结】>第21章 Fever

  谢云从洗手间出来,便发觉祁隼有些奇怪。

  不好形容的奇怪。

  表面看上去跟平时如出一辙,同样都是安静看书,可此时貌似添了些许沉寂的气息,恍若他先前是在周围有湖泊、花鸟的林中小屋图清闲与雅致,今天则是意外闯入未知全貌的秘林,他不敢闹出动静,深怕惊扰藏在暗处的猛兽。

  往日的谢云都会找祁隼说说话,今个儿是不敢了,他记得初中有一天晚上,爸爸妈妈吵架了,妈妈被气得不想说话,爸爸还偏要凑上前继续说,说什么他记不得了,反正他就记得爸爸最后被妈妈拿杂志打了一顿,妈妈那时说了句:“我生气时,最讨厌还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烦死了!”

  他不想招人烦,更不希望听见祁隼嫌他烦,因此只抱着皮卡丘,时不时偷偷瞅对面。

  越瞅,越能笃定祁隼心情不好。

  因为平时不到几分钟,对方便会受不住他巴巴的视线而问他怎么了。

  而今都过了半小时了……

  终于,祁隼合上书了。

  随后改用上笔记本,滑鼠声间歇嗒嗒嗒几下,键盘声骤然在寂静中噼哩啪啦响个不停,格外突兀,谢云有一点点好奇内容,又不想做失礼的人,一脸纠结。

  过了会儿,他又看到祁隼懒懒地靠在椅背,拿起手机,似乎在跟谁发消息。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对方突然起身去趟洗手间。

  许是信任谢云,他没有盖上屏幕防备。见状,谢云再度陷入新的良心挣扎之中,视线不住乱飘,范围差不多就是屏幕四周方圆几厘米,他咬了咬下唇,他真的很想很想知晓祁隼为什么不高兴,又不好意思侵犯对方的隐私。

  思来想去,他……他下了床,刻意兜了个大圈子,假意路过祁隼的座位,哎呀,目光“不小心”飞到笔记本的屏幕上几秒钟,尔后马上听话地收回来。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逃到阳台装死。

  手机躺在冒汗的手心里有点儿滑溜溜,他紧了紧手指,还不忘梗着脖子,冲空气嘟哝几句:“坏、坏眼睛,坏眼睛,怎么、怎么能、不听话呢!要是、被、被祁隼、知道了,就、就死定了。”

  好险他脚底抹油抹得多,溜得够快。

  因为下一刻,洗手间门打开了。

  人生第一次偷干坏事,谢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直咽口水,深怕自个儿无意间露了破绽。祁隼浑然不觉,一时间也没多余心绪留意,面不改色地回到书桌前,继续操作笔记本。

  谢云做贼心虚,没办法坦然面对祁隼,只得立在阳台吹冷风,看看能不能吹散几分愧疚。

  方才出来得急,身上也没披件保暖用的衣物,他冷得直发抖,脸颊一点一点僵硬,牙齿都在打颤,甚至感觉鼻涕都要被冻出冰渣子来了,两只手搓啊搓,左右不间断地轮流跺脚、甩腿,心想祁隼什么时候要再去洗手间一次。

  也不知又过去几分钟,在谢云苦逼的祈望下,祁隼总算关了笔记本,抱盆去洗澡。

  谢云叹气,趁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妈妈。

  “小云,怎么啦?”接通后,手机当即传出温柔又诧异的女声。

  谢云尽可能地稳住语调,好不让妈妈担忧,“妈妈,我、问你哦,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同学他、上网查、房、房、房屋网……嗯,反正就是、看、看房吧,是要干嘛啊?”方才就短短几秒,他没瞧得太详细,仅难得机灵地捕捉重点。

  稍作思索,严珠丽便了然大致的来龙去脉,却没拆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那么,你同学可能是要租房。”

  “租、租房?什么是租房?为什么要、租房?”

  “租房啊,简单来说,就是借住人家的房子,然后要定期支付主人使用费哦,至于为什么呢,这个……妈妈也不清楚耶,不过妈妈猜想,可能是……不准备回家吧。”

  “为什么不回家啊?回家、不好吗?”

  闻言,严珠丽柔柔一笑,“这个妈妈就不知道了,小云,不是每个家都能让人喜欢,有些人回家,得到的不见得是爸爸妈妈的关爱。”

  她稍顿一下,“但具体原因呢,各有不同,妈妈不了解你这个同学的实际情况,不好下定论,当然也许他只是单纯不想回去而已,或者说他有什么事不得不留下来处理。”

  谢云苦恼地消化妈妈的话,结果鼻子猝然发痒,他生出不好的预感,想用力憋住,却抵不过本能,张嘴吃进不少风,没味道,不好吃,而后大大“哈啾”一声。

  他傻傻地想,完了。

  果然那头的严珠丽立时焦急地问了起来,“小云你怎么了?”

  谢云揉揉鼻子,模棱两可道:“没……没怎么样啦,就是、鼻子痒而已。”

  严珠丽看不到这边的情形,束手无策,只能好声好气地提醒几句:“乖乖,你要记得多穿点衣服,还有晚上睡觉不要乱踢被子哦。”

  谢云猛“嗯嗯嗯”几遍,“会、会的,我都有好好、穿衣服!”除了现在。

  严珠丽轻叹口气,“那就好。”

  谢云又胡乱应了几声,随即接续上个话题,他弄懂意思了,“那妈妈、租房、是不是要钱啊?”

  “当然啊,因为借的是人家的房子嘛。”无法突击检查的严珠丽目前能做的也唯有陪自家儿子继续聊天。

  谢云又问道:“是不是要、很多很多钱呀?”

  严珠丽一愣,思忖了会儿,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不一定哦,就像小云小时候玩的乐高,是不是摸起来比其他积木要好很多,也比较耐用,所以它比其它积木都贵,也就是说呢,假使你的同学租的是好一点的房子,在交通比较便捷的地方,那当然会不便宜啊,可若是他租的是比较旧一点的呢,那就不需要太多钱了。”

  不得不说,这例子举得相当好,谢云没多久便恍然大悟,心中有了几许思量。

  隆冬的晚风犹如一把锋利的剔骨刀,从远方拂来好似要削掉一层皮肉,强度深可刺骨,无法被衣物包覆的手指又僵又麻,指骨部位还泛起红,他这下再也受不了,咬牙和妈妈再说几句,便以困了当理由,赶紧切断电话。

  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淀,祁隼沉重的心情终于好了些,注意力也放回现实。他洗完澡出来,便撞见谢云穿得单薄地从外面进来,顿时蹙眉,“你不冷吗?”

  谢云冻得脸蛋发白,脸色少有地难看,闻声,困难地点点头,“冷啊!”

  随即不等祁隼再说话,哆哆嗦嗦掀开被子,整个人噌地卷饼似地裹了进去。

  半张脸都埋进羽绒被底下,独独露出两只又圆又亮的荔枝眼满是迟疑地凝视对方,欲言又止,好几次声音都爬上舌尖了,可那些纷乱的念头却难以拼凑成句,只得灰溜溜地吞回去,他反反复复这些步骤。

  数不出是第几遍,眼皮愈来愈沉,仿若垂挂重物,承受不住负荷似地往下坠。

  最后自暴自弃,卸下力气,跌入梦境。

  祁隼是在半夜才察觉出不对劲的,他本就浅眠,往常对面那床的主人都是安然沉睡,偶尔发出微乎其微的声响,也是轻如寻常呼吸的鼾声,然而今日却发出过分急促又闷重的喘/息声,以及像是小猫受伤时而有的细细呻/吟。

  他彻底被吵醒,霍地睁开眼睛,开灯查看。

  只见少年嘴巴微张,那张白嫩的面颊此刻已然染上两坨烙铁般的红晕,眉心因不舒服而锁得死紧,中心那八字好似能活活夹死一只蚊子。

  指尖轻触额间,热度立刻传来。

  祁隼面色一肃,轻轻摇了下火烤卷饼,“谢云,醒醒,你发烧了。”

  喊第一次的时候,谢云像是没听见,应都不应,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至第七次,他才嚅嚅地“嗯”了声。

  可惜依旧撑不开眼皮。

  他一时间感觉自己像只可怜的乳猪,被人绑在一根木棍子上,架在火炉上烤啊烤,靠近火源的地方烫得要死,另一面却又冷得受不了,浑身难受得紧,奈何怎样也无法摆脱这种痛苦,他想出声说“没事”,结果嗓子也被火烧得干哑,说一个字都在痛。

  祁隼见他情况不太明朗,这大晚上的又不好找宿管帮忙,更别说谢云的敏感最怕兴师动众,好在严珠丽做事面面俱到,早在开学之际,便给谢云备上各种有概率用上的成药,之前谢云有一回腹泻,便拉开过一次那个抽屉。

  顾不上征求意见,他忙不迭拉开,从里边儿翻找,一下子就寻到退烧药。

  然后倒了杯温水,扶着谢云坐起来,试图把药给喂进去。

  可是喂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谢云这时烧得身子无力瘫软,只想躺平,动一下都是一种折磨,别说把药给囫囵塞进去了,想给他先抿口水润润嗓都一直从嘴角缝流出来。

  不得已,祁隼只好慢慢哄,尽量把他哄顺了,叫他配合一下。

  良久,谢云隐隐约约听清了他的话语,才茫然又听话地打开一点儿足以扒住杯缘的小缝,虽说难免还是溢出来一些,不过终归是让他把药给吞下去了。

  祁隼松了好大一口气,莫名感觉自己也快脱力了,帮谢云拉上被子,又用吹风机吹干领口,这才拿着谢云的毛巾去接些温度适宜的凉水,替他擦汗。

  这一晚上,由于担心对方夜里又会烧起来,精神上不敢松懈,所以就算躺在床上仍无法完全睡着,他每半小时就自动醒一次。

  凌晨四点,谢云的呼吸才趋于平缓。

  祁隼也能补上一顿好觉了,他有些庆幸今天早上的课前阵子便用报告当期末成绩,下午的课才需要专程去教室考试。

  晨间六点。

  他又起来摸一下谢云的额头,确定对方无恙了,才准备回去继续补觉,谁成想谢云这会儿倏忽醒来,抓住他的手。

  “还有哪里不舒服?”祁隼轻声问道。

  独独谢云自个儿才能知道,他此时并不算清醒,不过是有心事梗着,不吐不快,才撑着一口气醒来,他迷迷糊糊地操着一口仿佛七十岁老人似的嘶哑嗓音,道:“祁隼,你别、租房,来我家住吧……我把我家、分给你。”

  祁隼一愣。

  来不及追问,谢云又沉沉睡过去。

  他没多想,权当谢云这是在说梦话,好笑地晃晃脑袋,随即也回自己的床上。

  入睡以前,他晃神片刻,发现在照顾谢云的期间,胸口的郁气依稀不知不觉被困倦疲劳给冲刷走了,他不再在意昨晚那些不愉快。

  况且回头一想,他起先也没做好回家的打算,他的生活依然跟着他的计划走,不是吗?

  看来是他被那一丝亲情给掐着脖子走了。

  魔怔了。

  作者有话要说: